黃振耀
湯加麗的裸體寫真,喚起了不少人對中國女性美的希望。我的上半截和下半截,都是女性美的熱烈擁護者。不過我屬于比較挑剔的一類。我以為,并非赤條條的纖毫畢露就可以自詡是人體美。實際上大多數人是丑的。這正是美之所以可貴的原因。
中國人難得贊美人體,“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已被奉為絕唱。我懷疑孔圣人編《詩經》,一定刪了很多色情的東西。哦,不過仔細想想,色情恰是道學的產物。在沒有道學的時代,愛情仍然是天真的愛情,
我讀《水滸傳》發(fā)現(xiàn)一個現(xiàn)象,倘若哪個女人被從頭到腳贊美了一番,那就很可能是個淫婦。施耐庵寫武松見潘金蓮:“眉似初春柳葉,常含著雨恨云愁;臉如三月桃花,暗藏著風情月意。纖腰裊娜,拘束的燕懶鶯慵;檀口輕盈,勾引得蜂狂蝶亂。玉貌妖嬈花解語,芳容窈窕玉生香”,這樣的“壞”女人,簡直就是誘惑的活化身,當然一定要受懲罰。
《水滸傳》之類的書讀多了,我們就會不自覺地把“美”跟“不道德”劃上等號。既如此,我的觀點是,那就讓道德見鬼去好了。我能生活在今天這個完全缺德的時代,真是幸甚至哉!
我聽見很多人在喊道德的必要性,不過除了“道德”的口號之外,什么內容也沒有。論證了半天,不過是我缺你的德,你缺我的德。德了半天,只是在擺姿態(tài)。所以我以為,已死之德,但缺無妨。未有之德,缺之何罪?
俗語云:“人皆有愛美之心”,何也?我等愛美,而不僅僅是愛性。性意味著繁殖,而美則意味著優(yōu)良的繁殖。一個美麗的人,無論男女,就是一個良種。這是本能告訴我們的。繁殖“良種”而不僅僅是“后代”,是我們的天職。
對女性美的熱烈贊頌,莫過于漢時李延年的歌:“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國破家亡,在所不惜,將這種危險的激情表達得淋漓盡致。
性與美之所以危險,因為它們威脅了道德和秩序,羞辱了不朽的靈魂,讓道學家在床上手淫。性與美,讓一切文明的成果都顯得像是臨時替代物,所以它們活該遭到咬牙切齒的憎恨。
古希臘,這個人類最可愛的文明,崇拜性;等而次之的,如基督教之前的古羅馬,欣賞性;如漢唐時之中國,寬容性。而一個岌岌可危、需要“安定團結”的社會,則需要仇視性——大夫說了:此病人需要禁欲才能多活幾年。
說了這么多,回到湯加麗。湯加麗是一個榜樣,告訴我們何為真正的肉體之美——美非我然,而是汗水和嚴格訓練的產物。美是人獻給未來的禮物。一個舞蹈著的肉體,是世間絕美之物。
在我的理想國里,男人和女人都應該是美的,或者,如尼采所夢見的:“那里跳舞的諸神,羞于一切衣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