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培
我是在心緒結(jié)冰時,被好友硬拉著進入香格里拉的。他說:“到了那里,你會把你的心靈騰空,裝進一種特別的境界里?!?/p>
我不信。
腳步也勉強。
過了金沙江,就進入了香格里拉。沿江而下,直到虎跳峽,除了早已爛熟了的江水的溫柔和玉龍雪山在峽谷處的刀劈斧削外,其它沒什么特別。
結(jié)冰的心緒老想凍成瞌睡。
朋友開他的車,也不勸我。
從虎跳峽鎮(zhèn)進入峽谷約一個小時,朋友才興奮地叫醒我:“看看窗外吧!有什么感覺?”我懶散著睜開了眼;原本一色綠的松嶺,現(xiàn)在卻化成了五彩:白的是樹,被秋風剝?nèi)チ巳~子的樹,像白樺;黃的是樹,被秋風染成西方少女發(fā)色的樹;紅的、綠的還是樹,被秋陽曬紅了臉的雜木和永遠一個本色的松樹。
紅白黃綠的山谷確實與剛才所見不同。山谷里的溪流清音不絕,仿佛深山里傳出的藏民的誦經(jīng)聲。
我的心在慢慢解凍。
那五彩山嶺在地勢的不斷抬升中,隨著車子沖出山口,舒展成了層層疊疊的草原。陽光下,天藍得出奇,云白得出奇,風輕得出奇。藍天白云下,是一片一片矮矮的灌木,中間夾雜著紅紅的花(藏族稱為蘭毒),牛羊定格在紅綠叢中,讓人自然想到了“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白色中透著厚重的藏屋遠遠近近,散落四野;晾曬青稞的木架,像火箭般直刺低低的藍天。不遠的山嶺上,還有雪寫的冷意。一切的一切,是靜,也是凈。朋友邊蜿蜒著車子,邊講:那一排排的木架,曾被美國衛(wèi)星誤認為是中國在西部的導(dǎo)彈基地呢!聽了朋友的話,再細細一看,確實像高昂的導(dǎo)彈!
氣候隨著海拔的升高,越來越?jīng)隽?。我的心卻越來越熱。
不久到了香格里拉縣城??h城還是靜:這座高原藏區(qū)小城,既是香格里拉縣城,也是迪慶藏族自飴州州府。城市建筑五花八門,缺少藏區(qū)特色,沒有周圍的藏族村莊那么富有魅力。周圍的山如盆沿,城市被裝在盆中。古銅色的朋,裹著厚厚的衣褲,在城內(nèi)緩慢去來;可能是空氣稀薄的緣故,汽車的聲音不像其他地方那么高揚;三三五五的牛,在大街上悠閑著,對路口的紅綠燈不理不搭,偶爾鉆出來的豬、狗倒是有點歡快——在這里,你千萬不要奢談現(xiàn)代生活的快節(jié)奏。一切都在勸你:盡可偷閑賦樂好了!
嘴皮開始干裂。心卻融化了。
到藏區(qū)不能不看寺廟,看雪域里藏族人民的心靈家園。于是不顧旅途疲勞,趕在太陽落山前去了有小布達拉宮之稱的松贊林寺。松贊林寺坐落在城北邊的禿嶺上,被密密匝匝的村舍簇擁著,如頂禮膜拜般:陽光有了冷意,但寺廟還是一身紅紅的,披著袈裟,挺著信念,并將這一信念,化成前嶺的奶子河,流向縣城,流向草原,滋潤這里的生靈。寺里有點昏暗,好在佛前的燭光在搖動著光明,不讓我們前行的腳步磕磕絆絆。我不太熟悉宗教之類的內(nèi)容和形式,只在和尚執(zhí)著的木魚聲里,做了圣殿的匆匆過客。不過,也似有所感,在離寺后的盤山道上,選了一個理想的角度,停車,以夕陽下的松贊林寺為背景,按了幾下快門,把陽光、陽光下的鐘聲和誦經(jīng)聲凝固成了身后永遠的色彩與祝福。
我的心就這樣被香格里拉的天地人一路融化了,不再凍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