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偉云

1月20日，美國總統(tǒng)布什在就職演說中宣稱要“在全世界傳播自由”，把“結束世界上的暴政” 上升到美國國家安全戰(zhàn)略的高度。此前一天，賴斯國務卿在美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上作證時，把津巴布韋與朝鮮、緬甸、伊朗、白俄羅斯和古巴一道，列為“暴政前哨”，稱美要與這些國家的“被壓迫人民站在一起”。將一個面積39萬平方公里、人口1300萬的黑非洲內陸國家提升到美對外政策重點對付的位置，實屬罕見。

美國此舉，既是多年來西方仇視津政府的結果，也表明它對津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新的變化。最近幾年來，美、英、德、澳等西方國家公開宣稱要把搞垮穆加貝總統(tǒng)和津政權作為其“政策目標”。它們互相配合，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包括停止對津的發(fā)展援助，對津黨政領導人實行有選擇的制裁，在聯(lián)合國人權會上向津發(fā)難，向津反對派提供資金和政治支持，在英聯(lián)邦內孤立津，拒絕承認津議會和總統(tǒng)選舉結果等等?，F(xiàn)在美又不斷加碼，將津稱為“暴政前哨”，表明美對津政權愈加難以容忍，搞垮津政權已列入美對外政策的重要議事日程。

美津關系惡化的原因

美為何要將津列為“暴政前哨”？表面上，美的理由冠冕堂皇，它宣稱，津政府不斷對反對派實施暴力打擊，通過了一系列旨在鎮(zhèn)壓異已分子的極其嚴酷的安全法律和限制媒體的法律，威脅和迫害獨立記者。而實際上，上述指控只是美孤立和打擊津政權的借口，津政府和執(zhí)政黨雖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美、津關系惡化的原因要復雜得多，其歷史背景要深遠得多。

（一）津在政治和經(jīng)濟改革問題上拒絕聽命于西方。這是美、津關系惡化的深層次原因。1980年津獨立后，政治上允許反對黨存在，經(jīng)濟上執(zhí)行較溫和政策，不觸犯白人的利益，因而曾得到西方的青睞，里根政府在20世紀80年代把津樹為黑非洲“民主”與經(jīng)濟發(fā)展的樣板。但冷戰(zhàn)結束后，美及西方調整對非政策，要求非洲國家進行政治民主化和經(jīng)濟自由化改革，而津政府在兩個問題上均敢于頂撞西方，不按西方指揮棒行動，埋下了與西方關系惡化的禍根。經(jīng)濟上，津曾于90年代初接受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結構調整方案”，但由于在執(zhí)行過程中帶來嚴重負面影響，威脅到津政局的穩(wěn)定和津巴布韋非洲民族聯(lián)盟（津民盟）的執(zhí)政地位，因而津很快放棄，導致西方對津停援。后來西方雖反復施壓，但津不為所動。政治上，津雖然繼續(xù)允許反對黨存在，放棄了建立一黨制國家的目標，但對反對黨實行控制和打壓的政策，因而90年代末以前津一直不存在強大的反對派，津民盟一統(tǒng)天下，這與西方所鼓吹的“自由民主”價值觀不相吻合，因而招致西方的不滿。90年代末，西方加大了對津的施壓力度，試圖扶植一個聽命于西方的政府，但始終未能得逞。

（二）在土地改革問題上觸動了白人的利益。津由于自然條件優(yōu)越，歷史上曾有大量白人殖民者（主要是英裔）來此定居，他們強占了津絕大部分好地，控制了津經(jīng)濟命脈。津獨立時，作為對白人殖民者和西方國家的妥協(xié)，津政府曾承諾10年內不搞土改，10年后進行土改時按“愿買愿賣”原則進行，英則口頭承諾向津提供土改資金，美也曾做過類似的承諾。但進入90年代后，隨著西方調整對非政策，英、美均自食其言，不肯為津土改出資。由于土地問題關系到津民盟的執(zhí)政地位，因而從2000年起，津不顧英、美等國的強烈反對，強行土改，沒收近1100萬公頃的白人農(nóng)場主的土地，分給無地黑人。西方政府、非政府組織、媒體、白人農(nóng)場主與津國內反對派聯(lián)手，突出和夸大土改過程中的暴力因素，極力丑化津的國際形象。

（三）穆加貝總統(tǒng)倔犟的個人風格。這是導致美將穆加貝視為眼中釘?shù)闹匾?。穆?980年津獨立以來一直任津最高領導人，90年代非洲“多黨民主”風潮正盛時，西方曾反復以各種方式勸說他退出政壇，不再競選總統(tǒng)，但他性格倔犟，不肯輕易就范。在地區(qū)問題上，他執(zhí)意出兵剛果（金），西方指責他“窮兵黷武”。在國際上，他公開反對美、英軍事入侵阿富汗和伊拉克，點名抨擊布什、布萊爾，稱他們是新殖民主義者，企圖稱霸世界。他還與伊朗、利比亞等國領導人建立密切關系。針對美、英等西方國家的政治和經(jīng)濟制裁，他提出“向東看”外交戰(zhàn)略，試圖減輕對西方市場、資金的依賴，重點發(fā)展同包括中國、印度、伊朗、馬來西亞等國在內的東方國家的政治和經(jīng)貿關系。上述舉動，自然招致西方的忌恨，導致西方國家對津的誤解日益加深。西方國家因而把穆視為“非洲的米洛舍維奇”，急欲除之而后快。

（四）美為了回報英國在阿、伊對其的支持。在美、英、德、澳等西方國家中，最仇視穆加貝和津民盟的是英國，最熱衷于搞垮穆加貝和津政權的也是英國。英作為津前殖民宗主國，在津有重大的利益，尤其是經(jīng)濟利益，津政權所推行的一系列改革，包括土地改革，利益受損最大的是英國，因而英對穆加貝和津民盟恨之入骨。美在津利益雖沒有英國多，但在津問題上，美、英一直相互配合，現(xiàn)在美又將津列為“暴政前哨”，在某種程度上是迎合英的需要，以回報英在阿富汗、伊拉克等問題上對美的無條件支持。

津自然條件優(yōu)越，土地肥沃，礦產(chǎn)資源豐富，歷來較受西方國家的重視，正因此，西方無法容忍一個不聽從指揮甚至與自己唱反調的政權在津長期存在下去。出于上述原因，美、英等西方國家不斷在人權、新聞自由、選舉公正等問題上找津的麻煩，對津進行妖魔化宣傳。津2000年舉行的議會選舉和2002年舉行的總統(tǒng)選舉，雖得到非洲國家的認可，但因結果與西方的期待不符，未獲西方國家的認可。

西方搞垮穆加貝并非易事

現(xiàn)在尚難判斷布什政府在其第二個任期內將采取何種具體措施以達到搞垮津政權的目的，從美的一貫做法和津所處地緣環(huán)境來看，美不大可能對津進行直接的軍事干預，但很可能聯(lián)合英、澳、德等傳統(tǒng)盟友，加大對津的施壓力度，包括對津實施更嚴厲的制裁，加強對津反對派的支持，利用非政府組織攪亂政局，以津問題劃線分化非洲國家，等等。這將使津在國際上更加孤立，津民盟的處境更加艱難，反對黨也有更多與執(zhí)政黨攤牌的資本。

但是，美要搞垮津政權亦非易事，這是因為：

（一）津民盟和穆加貝總統(tǒng)仍有一定的群眾基礎。穆加貝和津民盟有領導津人民進行獨立斗爭的光輝歷史，20世紀80年代在津經(jīng)濟與社會發(fā)展中也取得顯著成績。進入90年代后，津民盟在施政過程中出現(xiàn)一系列嚴重失誤，加上腐敗問題嚴重以及天災、西方制裁等原因，津經(jīng)濟一路下滑，群眾不滿情緒逐漸抬頭，津民盟的威信日益下降。世紀之交，津民盟執(zhí)政地位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在2000年舉行的議會選舉中，受西方支持的反對黨“民主變革運動”一舉奪得120個選舉議席中的57席。此后，津民盟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在對反對派保持高壓的同時，爭取民心，威信有所回升，連續(xù)奪得議會數(shù)個補缺選舉的勝利。經(jīng)濟上實施務實政策，目前也已走出谷底，初步扭轉了下滑的勢頭。津民盟在執(zhí)政24年后，盡管內部問題較多，但仍能維持團結，凝聚力較強。今年3月，津舉行新一屆議會選舉，津民盟再次獲勝，反對派提出選舉有舞弊行為，不予承認。雙方將有一場新的斗爭。

（二）津在與西方的較量中，得到廣大非洲和發(fā)展中國家的支持。南部非洲國家除博茨瓦納對津不友好并允許美在其境內設軍事基地外，其余國家均支持穆加貝和津民盟政府，其中坦桑尼亞、安哥拉、納米比亞、贊比亞、莫桑比克等鄰國堅決反對西方制裁，把津與西方的斗爭上升到反對新殖民主義、維護非洲國家主權的高度。南非非國大政府對津政權雖有看法，但擔心津動亂會引起地區(qū)形勢動蕩，因而采取“靜悄悄”的勸和政策，在公開場合也不贊成對津制裁。其余非洲國家雖在西方的壓力下有所分化，如尼日利亞、加納、肯尼亞等曾公開批評津政府，但多數(shù)也同情津。近年來，津在非洲和發(fā)展中國家的支持下，連續(xù)在聯(lián)合國人權會上挫敗西方提出的反津提案。伊朗、利比亞等石油生產(chǎn)國還在津無法按時支付貨款的情況下向津提供石油。將來即使美國施壓，多數(shù)非洲國家特別是津的鄰國不大可能配合其孤立和打擊津政府。

（本文責任編輯：季仰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