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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從未去深想這個安在門上窺視來客的裝置因甚叫“貓眼”。這個僅用一只眼便可將門外的情景望得清晰的圓玻璃,怎么好意思叫“貓眼”呢?若僅以形狀相似稱之,倒也罷了,假如貓目果真和人湊近“貓眼”那樣懷有鬼祟氣,那貓一準屬心理陰影之輩,那裝置也真真地該叫“貓眼”了。
說起本人之居,因高至五層實在算是臺階高,卻不怕人來登門造訪。有友來時,會歡欣鼓舞忙不疊聲歡迎;若遇陌面之人,便會謝絕入室的。這很正常,假如識者陌人全啟門相迎了,說不準就會迎進個歹徒來索財要命,這個小賬無須腦筋急轉(zhuǎn)彎。家有小兒,常獨自于家中玩耍,為防被人打擾,妻專為他在門上安裝了“貓眼”,并囑道:不識者不開門。我看到兒子的腦袋點了好幾下,意思是很懂。
我曾經(jīng)向人介紹說我的家門是鐵板制成(當初就被高手這般設計的),一敲“當當當”,有鐵匠鋪的聲音。不是因寒舍存有萬貫家財,怕賊惦記著;也并非本人到處滋事,恐人破門血洗,主要是想省去一些零頭碎腦的麻煩,于是便一勞永逸地于鐵板門外又加一道防盜門。若有賊種發(fā)誓要打這過,我勸其省省事,否則就只有刨墻這一條道了。我在如此堅固的“營壘”里安居,當那一日妻請人幫忙將“貓眼”一裝上,我似乎陡添出更加放心的感覺,恍然這門外又加了一道鐵門似的。住在這樣的家中,心中安然有如住進裝甲車里,誰也不怕。是啊,住進這樣的家中這哪是平頭百姓,簡直就是一惡貫滿盈殺一百回也不解恨的惡霸。這樣的“惡霸”,頂多在家中逞能,出了門就是兔子。
然而,自那含著鬼祟氣的“貓眼”裝上后,家中卻少有人想起用它,往往門外一叩,隨手就將門拉開來一瞧,好像我們正等著誰來敲門一樣,將門開得毫不猶豫??磥磉@“貓眼”是白裝了。有時我會偶爾地想起這門上還有一圓圓的靈目,想到若不用之,這“貓眼”不就成了瞎貓之眼了嗎?……
現(xiàn)在那只“貓眼”依舊在那里空洞洞地嘹望著,如同這貓正陷入沉沉大夢時。假如真想通過“貓眼”來窺探門外景象,那就允許某日摸摸索索踮足上來一賊,讓我通過這獨目“貓眼”來飽看一次,如同老貓避于某處看鼠輩如何自洞中小心摸出。我猜那賊會裝著尋朋覓友,腦袋左轉(zhuǎn)右轉(zhuǎn)著窺探動靜,好似那《十五貫》中的婁阿鼠。這時,樓層上的寧靜會讓賊心里一陣竊喜,那兩手便會不自覺地搓揉起來,好像老兄要準備大干一場了。這時我會適時地自門后略施口技,弄出小小惡作劇,讓賊為我表演出一套演技絕佳的小品。
一個多么上好的節(jié)目啊,連想一想都是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