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之一滴,千鐘之一粟,生活之一瞬,感悟之一閃,無不折射著日子的真,人性的善,生命的美……
三寶在家跟老婆(他說是母老虎)打架后,扔下一雙女兒,從鄉(xiāng)下跑到城里來到我家。他說如果他老婆打來電話,就說沒見過他什么的??稍掃€沒說完,他老婆吳美麗的電話便追到我家。我拿著話筒,邊用眼神征詢三寶的意見接不接,邊對話筒說三寶說他沒來過,那邊掛了。
三寶以前是開車的,到城里來自然也要謀一份開車的活??扇齻€多月過去了,三寶的工作竟連眉毛都不見一根。三寶是個大胖子,傅彪似的,你若是認識了傅彪便等于認識了三寶。沒幾天,三寶從人才市場出來,順便拐進了旁邊的婚介所“隨意看看”。三寶看了許多女會員的資料,心癢癢的?;榻樗募t娘自然也在賣力地勸三寶掏錢入會,說像他這樣的成功人士,婚介所無比歡迎什么的。
三寶還在頭昏(頭婚),自然沒有入會。他回來把這事對我說。想到三寶找一份活這么艱難,于是我半真半假地勸他當“婚托”,保不準假戲真演釣上個富婆什么的,到那時吳美麗算什么!
可是,三寶只管一個勁地翻報紙,那上頭總有些招聘廣告什么的。不久,三寶抬起頭,定定地望著我,說:“二哥,婚否不限哩!”
原來,報紙上頭有一大堆征婚廣告:什么富商女、女老板、溫柔女、身懷六甲的棄婦(有千萬家財?shù)哪欠N)、靚女,帥哥、男港商、私企老總、喪偶老總等等。他們普遍要求不高,貧富不限,還有婚否不限……這使我想起外國一個男子擇偶的笑話。那人的條件一是女人,二是活的女人。次日一大早,他便離開我家,說是找到市郊的一家公司開貨車去了。
一年后,鄉(xiāng)下的親戚告訴我,三寶離婚了。我大吃一驚。親戚告訴我,不知怎么回事,三寶在城里待了一段時間找不到事做,便真去做了婚托。錢是賺了,卻假假真真的終于帶著那種病回到鄉(xiāng)里,他老婆哪里咽得下這口氣?便和他離婚了……
活著
郭超
兒時,每逢春節(jié)二姑回家看我們時,帶來的總是喜悅。那時,我為有位在大城市的二姑而自豪。
參加工作后,有一次,我出差到二姑所在的城市,抽空買了水果去看她。二姑已是幾年沒見了,蒼老得讓我發(fā)愣。二姑父卻是第一次謀面,沒什么話說,只對我和藹地淺笑,像“駱駝祥子”。
三表哥比我大一歲,躺在床上,眼珠紅紅的。記憶里,10年前他回過老家,我們在河灘里摔過跤。那時的他,是個白白壯壯的少年?,F(xiàn)在,他眼睛幾乎瞎了。幾年前,據(jù)說是偷摘別人家的桃吃,被人一拳打的。
吃中飯時,姑父一邊叫我夾菜,一邊含糊地說著什么。我回味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原來,他剛才上街蹬三輪去了,一會兒就掙了十幾塊,桌上的幾個鹵菜就是他的貢獻。難怪他連連叨喜了。
飯后,姑父拿出個紅本本,說他曾是傅作義的兵。他說:我們起義了,要不然哪有這么完好的北京城……嘿嘿!二姑譏諷他:你說這個有什么用……娃!莫聽他瞎說。我笑笑。姑父不說了,溜達到街上去了。
吃完飯,二姑收拾了一下,拿袋子裝了幾雙拖鞋。我問她干什么?她說:擺攤兒。我看著她雞皮鶴發(fā)的模樣,又想起兒時回家看我們的二姑。見我發(fā)愣,二姑笑著說:一雙賺個塊把錢,摸幾個是幾個,二姑現(xiàn)在也窮了……我無言。
下午,我陪三表哥下盲棋。他眼睛不好,讓我?guī)退咦?。結果,我居然輸了。
我離開時,二姑囑咐我有空過來玩,說自家人不用客氣。我一路上心情郁悶,我知道,招待我的這一頓,花去了他們一星期的生活費。
二姑有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大兒子是個近視眼,做木匠活;二兒子最優(yōu)秀,曾是二姑的驕傲,可是年輕時病死了;惟一的女兒結婚后被丈夫失手打死了;三兒子讓人打瞎了。我的二姑命真苦哇!可她一家人仍然堅強地活著。就像門前那棵叫不出名的老矮樹,看上去斑斑駁駁,椏杈間卻總能鉆出些許綠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