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麗中相愛，在失望中分離

１９８６年９月的一天，在大連賓館工作、２４歲的孫秋燕和同事一同去大連火車站接站，來的是由哈爾濱來這里出差的都繼宏和他的另一個同事。都繼宏和同事在孫秋燕工作的賓館住下，由于同是年輕人，他們很快認識了。

孫秋燕天性熱情，周末和朋友一起相約去旅順玩時，看到在賓館里閑著沒事的都繼宏和他的同事，便叫上他們一同去。在接觸中孫秋燕發(fā)現(xiàn)，比自己?。禋q的都繼宏盡管在人面前不善言談，但卻有一種格外的豪爽義氣。這無形中讓孫秋燕對都繼宏不由地產(chǎn)生了一份好感。都繼宏也為她的美麗大方所吸引。在那之后，他們經(jīng)常接觸，兩顆心就在那種目光默默的交匯中相互走近了。

此后，他們一起牽手漫步，觀海灘落日，看潮漲潮息。愛，在兩顆心中萌動、產(chǎn)生。

１１月１８日，倍受相思之苦的孫秋燕從大連來到了哈爾濱?？吹狡痢⒍碌膶O秋燕，都繼宏的母親王海秀和丈夫都歡天喜地，尤其是王海秀，沒有女兒的她見到孫秋燕立刻感到有一種格外的親切，那一刻就把孫秋燕視作親生女兒了！

８個月后，孫秋燕和都繼宏踏上了婚姻的紅地毯。為了獲得這一份幸福，孫秋燕離開了大連的父母，放棄了那里的工作。

結(jié)婚后，孫秋燕夫婦和公婆、小叔共同生活。公婆對她視如親生女兒，這讓身在異鄉(xiāng)的她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不久，她懷孕了。婆婆對她更是精心呵護，每天晚上都領(lǐng)著她到戶外去散步。走在街上的她們儼然一對親密的母女。在感受著那份特別關(guān)懷的同時，孫秋燕的心里又涌上了一絲苦澀。看到別的懷孕女人都是由丈夫相攙相伴，甜甜蜜蜜，而都繼宏只知道整天在外面玩，從沒想到在家里陪她。

丈夫?qū)λP(guān)心越少，婆婆便對她更加細心照料。無論她想吃什么，不管價格多么昂貴，作為工薪階層的婆婆都會給她買到。

孫秋燕的女兒都都出世了?？紤]到兒媳婦沒有工作，有了孩子又要增加花銷，僅４０多歲的王海秀就辦理了提前退休。退休后的王海秀出過煙攤、炸過大果子、賣過西瓜、擺過地攤……把收入所得幾乎都用在了孩子的花費上。

轉(zhuǎn)眼間都都已經(jīng)７歲了。這天，王海秀把孫秋燕叫到身邊流著淚對她說：“小燕，繼宏和他弟弟都已經(jīng)成家了，你的女兒也大了，我做婆婆的也完成了使命。我和你公公當年是包辦婚姻，你公公這些年一直和我不是打就是吵，我們之間早已沒有感情。從前，為了孩子為了這個家我都忍了?，F(xiàn)在，我也老了，也想追求自己的幸福了?！?/p>

聽到婆婆要離開這個家，孫秋燕很難過。自進入這個家后，公公對她也很好，但不知為什么，就是和婆婆合不來，他們經(jīng)常吵架。在這么多年的相處中她和婆婆有著深厚的感情，從心里舍不得婆婆走，但婆婆已經(jīng)過了大半輩子沒有幸福的生活，到了暮年也該享受自己的幸福了！一想到婆婆辛苦了一輩子，到老了卻沒有了自己的家，孫秋燕流著眼淚對婆婆說：“媽，以后我會經(jīng)常去看你，照顧你。你一個人生活千萬要多保重自己。你需要什么東西，就從家里拿！”

“這個家的東西我什么也不拿。我拿不是等于拿你們的嗎？再苦媽也要一個人承受！”

她流著淚水目送著婆婆離去的身影。婆婆離開家后，在地下商城做生意的她經(jīng)常給婆婆買一些衣服，婆婆也一如既往地關(guān)心著她。直到婆婆組建了新的家庭，她們還相互來往。

這期間，在省某單位開車的繼宏卻還是像從前那樣貪玩。

“繼宏，咱爸媽離婚了，我們一定要好好過日子。你已經(jīng)３０多歲了，不能總這樣一天光想著玩！”

不管她怎么說，繼宏總是坐在沙發(fā)上一聲不吭，然后，該出去玩還出去玩。孫秋燕對他徹底失望了：繼宏沒有什么大毛病，可就是這種貪玩，讓她越來越忍受不了！和這樣沒有進取心責任心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將來也不會有什么希望！她想到了離婚，繼宏卻不同意。有好幾次，當孫秋燕要繼宏和她一起去法院時，繼宏都以單位有事走不開為借口推托掉了。最后，她一人向法院遞上了訴狀。見法院來了傳票，很愛面子的繼宏再也沒說什么就在離婚書上簽了字。他表示自己什么也不要，把房子和家中所有的財產(chǎn)都留給她們母女。

離婚后，孫秋燕和女兒相依為命，靠著經(jīng)營小本生意為生。到了后來，生意不掙錢，她只好給別人打工，生活也更加艱難了。

真情救助，演繹人世間的感天動地

２００３春節(jié)過后，孫秋燕開始常?？人裕结t(yī)院拍胸片才知道得了肺結(jié)核。她舍不得花錢住院治療，就在家打點滴，堅強的她以為過一段時間就會好起來。到了１１月，孫秋燕感到呼吸困難，開始是上樓喘得很厲害，后來發(fā)展到稍一動就上氣不接下氣。２２日晚上，她胸悶得上不來氣，就到陽臺上把頭伸向外面去吸氣。就在這時，王海秀打來電話，詢問從她那里回家的都都到?jīng)]到家。在拿起電話的那一刻，孫秋燕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叫了一聲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就在這時，都都剛好回來，見狀，都都連忙對著電話喊道：“奶奶，你快來，我媽不行了！”

孫秋燕被急救車送進了駐軍２１１醫(yī)院，很快，王海秀和愛人駝洪奎便趕來了。此時的孫秋燕已臉色發(fā)青，憋得說不出話來，情況十分危險。

經(jīng)專家會診后確診，孫秋燕患的是氣管嚴重阻塞。

聽到孫秋燕的病情危急，心急如焚的王海秀只好給前夫即孫秋燕的公公打電話，求他也來幫忙。聽到前兒媳病危，公公二話沒說，放下電話后背著后娶的老伴偷偷地拿著自己私下里存的２０００元錢的存折，坐上長途車從所在的萬家鎮(zhèn)趕到了哈爾濱。

在醫(yī)院，曾經(jīng)在一起生活了幾十年的夫妻又再度見面，可在那一刻，他們最關(guān)心的是眼前的孫秋燕。他們之間所有的恩恩怨怨都淡去了，反倒找回了一種昔日的回憶和感嘆?？粗谶@里忙碌了一天一夜、滿面倦容的王海秀，孫秋燕的公公用一種略帶關(guān)切的聲音對王海秀說：“你們回去休息吧，小燕由我來照顧，你放心好了！”

回到家里，王海秀仍心事重重：孫秋燕住院需要幾萬元的醫(yī)療費。她和駝洪奎是后來生活在一起的，沒有積蓄，而且，孫秋燕又已經(jīng)和自己兒子離婚了，對她來說，不管在哪方面，都沒有照顧孫秋燕的義務(wù)和理由了！但她就是不忍心丟下孫秋燕不管，那樣做，她這輩子也不能安心。她寧可放棄自己的幸福，也要救孫秋燕。于是，她對駝洪奎說：“我一直把小燕當親姑娘一樣看待，她在這里又沒有親人，我無論如何要救她。這不但要花很多錢，而且她出院后也要休養(yǎng)很長一段時間。如果你不能接受或有什么想法，現(xiàn)在就提出來，你不要委屈在心里。但無論如何，我不能看著她不管！”

“我們雖然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但你應(yīng)該了解我的心地。照顧小燕是應(yīng)該的，我不但沒有意見，還會和你一同照顧她！”愛人的話給了她莫大的安慰。

王海秀、駝洪奎和孫秋燕的公公輪流在醫(yī)院里護理著孫秋燕。他們?yōu)樗I來了生活用品，為她喂飯、接尿。由于在病床上躺得久了，孫秋燕渾身的關(guān)節(jié)都疼得不敢動。駝洪奎就為她做按摩。做完按摩后，又灌上熱水袋放在她的被窩里。每次離開時，都已是夜里１０點以后了，公交車已沒了，駝洪奎便騎著自行車趕很遠的路回去。孫秋燕感動得聲音哽噎地說：“叔，您就當我是您的兒媳婦，將來我一定伺候您！”

“說這些干什么，只要你病好就比什么都好！”

孫秋燕的公公自來到醫(yī)院后就一次也沒有回過家。為了照顧她，公公頂著老伴不理解的抱怨，同時放棄了公公和兒媳婦之間那種民間留傳下來的戒忌心理，每天早晨來到她的病床前，給她買來想吃的東西，再將尿給她倒掉。這些，公公做得從容坦然。

眾人的關(guān)照和醫(yī)生們的治療并沒有阻止孫秋燕病情的進一步惡化，她感到死神在向她一步步地逼近著。人們都為她深深地惋惜。在她最嚴重的時候，一位女護士動情地抱住她悲聲哭泣起來：“秋燕姐，你這么美麗，卻得了這樣的病，上天對你也太不公平了！”那情景，讓所有在場的人都為之動容。

這時的孫秋燕想到了和自己分別了５年的繼宏，很想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再見他一面！

也許是她這最后的愿望有著某種感應(yīng)吧，遠在威海為一家私企老板開車的繼宏給家里來了電話。王海秀在電話里哭著說了孫秋燕的病情，電話那邊的繼宏聽后只說了一句話：“讓小燕等著我，我馬上趕回去！”

都繼宏從威海匆匆地趕了回來。他看到病床上插著氧氣管、面無生機的孫秋燕感到一陣心痛。他握著她的手安慰道：“小燕，我回來了，你放心，你的病一定能治好！”

孫秋燕透過氧氣罩看見了繼宏。分別了５年的兩人重新見面了。所有的情感和感嘆都在那默默的對視中。繼宏握著她的手，讓她感到了溫暖和力量。她點著頭，淚水順著臉淌下來。

繼宏找到醫(yī)生：“大夫，無論如何也要救活她，需要多少錢，我出?！?/p>

醫(yī)生說：“惟一的辦法是去腫瘤醫(yī)院做氣管支架手術(shù)。但從ＣＴ片上看，她的氣管嚴重堵塞。因此，我們懷疑是里面長了東西。如果是那樣，即使做了支架手術(shù)，也不會有作用！”

“只要有一線希望就要治！”

很快，孫秋燕轉(zhuǎn)院到了黑龍江省腫瘤醫(yī)院做氣管支架手術(shù)。晚上，繼宏留下來陪著孫秋燕。這時，他威海的老板在哈爾濱的愛人也打來電話，詢問孫秋燕的病情。繼宏在電話里說了病情的嚴重性和手術(shù)所需要的費用。老板的愛人表示一定幫助他們，很快，老板的愛人給他們送來了２萬元錢。

看到此情，孫秋燕動情地說：“繼宏，這一次真是你救了我！”

繼宏感慨地指著老板的愛人說：“應(yīng)該說是哥哥和嫂子救了你！”

手術(shù)前，醫(yī)生讓患者家屬簽字。孫秋燕知道，她的手術(shù)會有很大風險，必須要她的親人簽字才可以。但此時她年邁的父母都不在身邊，而無論是王海秀、繼宏的父親還是繼宏，在法律上和她都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了，是不能簽字的，這個字誰來簽?zāi)?？正在她為這件事暗暗犯愁時，繼宏站了起來，說道：“我簽。”“你是她什么人？”“我是她愛人。”

聽到“愛人”這兩個字，孫秋燕的心里很感動很溫暖很踏實。那一刻，她很想自己能夠活下來，希望得到一份溫暖的關(guān)懷，安全的依靠，只是，她無法把這些表達出來。

１個多小時后，手術(shù)室的門開了，醫(yī)生興沖沖地舉手做著Ｖ字型走出來，興奮地喊道：“成功了！”

氣管里沒有腫瘤，手術(shù)中也沒有發(fā)生其他的合并癥，手術(shù)做得非常成功。

在腫瘤醫(yī)院觀察了１天后，孫秋燕再度回到胸科醫(yī)院治療。那個曾抱著她痛哭的女護士最先看到了她，立刻“哇”地一聲歡呼著向她奔過來。走時生命垂危，此時像健康人一樣走回來，所有人都感到驚奇，因為當時很多人都以為她回不來了。人們只能相信：是愛心創(chuàng)造了生命的奇跡。

渴望牽著你的手，今生還和你一起走

孫秋燕獲得了第二次生命。她感謝王海秀、公公、駝洪奎和繼宏的老板夫婦等人給予她的真情救助，同時，繼宏為她所做的一切和在醫(yī)院里日日夜夜守候在她身旁，也讓她對繼宏有了重新的認識。

當初，她是由于繼宏貪玩沒有進取心而離開了他。離婚１年后，有一個比她?。硽q，也是離婚的男人開始追求她。

經(jīng)歷了生活的磨礫，感情的變遷，她已不敢再輕信真情。與此同時，繼宏的朋友也是她的朋友向她透露了繼宏的一些情況。和她離婚后，繼宏也處過一個女朋友，但是他們后來也分手了，在那之后，繼宏便去了威海。

自離婚后，繼宏盡管從來沒有找過她，卻經(jīng)常見女兒。每次，他都給女兒買許多東西。他很愛女兒。而女兒每次見到繼宏后都對她說：我爸還問你了！

她出院的幾天后，繼宏到家里來看她和女兒。這是他們離婚后繼宏第一次來家里。進屋后，繼宏走到這屋看看這兒，又走到那屋看看那兒，連衛(wèi)生間都看了看，眼神中充滿了關(guān)切?？吹窖矍暗倪@一幕，孫秋燕的心被觸動了：他心里很關(guān)心這個家！這是從前那個只知道出去玩從不顧家的繼宏嗎？是生活改變了他，讓他變得成熟了嗎？

“繼宏你吃飯了嗎？”

聽繼宏說還沒有吃飯，她便和女兒一起下樓買菜，回來后她親自做了幾個菜留繼宏在家里吃晚飯。這是５年來一家人第一次圍在桌前吃飯。那是一種曾經(jīng)那么熟悉如今顯得久違了的氛圍。

幾天后，繼宏給孫秋燕打來電話：“小燕，我今天晚上要回威海了。”

“怎么這么著急？”

“早點回去，也好早點掙錢！”

一句平常而平淡的話，卻讓孫秋燕再一次心潮迭起：繼宏是個不善言談的人，從不會說花言巧語，他每說的一句話，都發(fā)自內(nèi)心，源于真實，正是這樣的男人，才是最安全、最可靠的！她最需要的也正是這樣的男人。她忽然動情地說：“我這次有病，你風風火火地回來！借了那么多錢為我治病，回去時卻手里空空的……”她有些說不下去了。

“你怎么說這些，把你的病治好了，就比什么都好！”

接著，繼宏讓她告訴都都１０分鐘后下樓，他有話對她說。

女兒回來時用手抹著眼淚。孫秋燕忙問怎么了。

“哭了，我爸爸也哭了！”

“你爸爸也哭了？他可是從來也沒有哭過?。　?/p>

“他真哭了。他是打車來的，叫司機把車停在一邊，他走過來，先拍了我一下。就是他那一拍，讓我好像明白了許多事。然后他對我說，他走后要我聽你的話，好妤照顧你。還說我今年放寒假時你如果還回大連，就讓你帶著我去威海他那里住一段時間。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著別的地方。我看見他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媽媽，我敢肯定，爸爸還愛著你！”

都都繪聲繪色地說著，孫秋燕察覺得到，女兒是在暗示著她和繼宏合好。

孫秋燕至今還記得許多年前曾聽過這樣一句廣告詞：曾經(jīng)以為還有更好的，反反復復才知道，最好的原來就在身邊。也許女兒說得對，每個人都有錯誤，為什么不能包容他曾經(jīng)的錯誤呢？繼宏從前貪玩，那可能是因為那些年他年齡小，再加上他母親在家里對他寵愛的結(jié)果，除了這些，他再沒有別的毛病了。如今，繼宏變得成熟多了。尤其是在住院期間，對自己細心的照料，就是最好的見證。危難之中見真情！繼宏，如果你還愛我，我愿再和你牽手一起走！

〖外記〗在整個采訪中，王海秀對孫秋燕的稱呼一直是“我孩子”，而孫秋燕對王海秀的稱呼也不是“我婆婆”而是“我媽媽”。對于都繼宏，她沒有用時下流行的“老公”或是“前夫”，而始終用“我愛人”。筆者感到：她在心里還愛著都繼宏，而繼宏，也正如他的女兒都都說得那樣，也在愛著孫秋燕。但愿他們早一天再牽手，圓他們女兒心中那個渴望有個完整的家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