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相彥
不知什么時候,當所有的樹都倉惶逃離可可西里時,只有草以一種神性的力量,依舊在這片土地上堅持。凝視風中搖曳的草,能夠讀懂的,只是她單薄身軀上博大生命內(nèi)涵的萬一。
已經(jīng)耐著性子,堅持了由冬到夏漫漫長日的等待。五月的雪域,仍沒有一絲綠色,流逝的時光深處,記憶依舊清晰。在我的故鄉(xiāng)云南,這是生命張力凸現(xiàn)的季節(jié)。而此時,我只能忍受著嚴重的缺氧,面對緊緊貼著地皮的枯黃小草,心情沉重地品味一杯淡淡的清茶。這些風中的草,以一種模糊而高潔的品性,時時讓內(nèi)心流淚。
使肌膚變成青銅色的陽光,從風中滾落下來。草感覺到了厚實冰層的堅硬。冰與火孕育的種子,在生命的核心生動舞蹈。只有風在歌唱。眼前,是一個少女,泛著潮紅的臉。她說,一個色彩繽紛的夢景,已經(jīng)失落在億萬年前。
草終要給曠野一抹綠色。在風中,為潔白的羊群鋪一條無垠毯子,畫一幅讓云感動的畫。生,抑或死的靈魂,是否和季節(jié)有關(guān)?我平靜地說,草,我們一起堅持。
守望
進出拉薩的車輛,忙忙碌碌地闖入視線。喘著粗氣遠去的聲音,什么也沒帶來,什么也沒帶走。五月的陽光下,曠野被殘雪涂成一張花臉。一切仿佛都和時光無關(guān)。在春天遠去的時候,生命的春芽在頑強地萌動。
暮日靜靜地照著黛青的遠山。那些紫灰的云,愜意地浮游于深遠的天幕。一如毫無內(nèi)涵懸掛著的心情。寂靜曠野,品出的是無盡喧囂。
永遠也揣摸不透倦旅的終極目標。其實,這是個沒有絲毫意義的想法。因為路擺在那里,就有人去走。滄海桑田,云卷云舒。瑪尼石靜靜地堆放著,每一粒石頭都是一顆燃燒的靈魂。
夜沉入無邊的海。誰都想流淚,卻無法流淚。
卓瑪帳篷的羊油燈,溫暖著周圍的羊群。風緞子樣輕撫著靜臥的藏敖。沒有人私語。遙望回家的路,一穹星群,在目光中靜靜思想。
幕晚的鷹
暮色漫過無邊蒼穹。雪地在絢麗云霞的浸染下一片彤紅。一碰就會碎裂的柔和,如一個美麗而易醒的夢境。
一只鷹,在我用生命仰望的高度,安詳?shù)匕肯?。此時,它是天地間一道讓疲倦的思想閱讀的風景。沒有比這更加讓人敬慕的崇高方式。內(nèi)心深處一條清澈的河流,溫暖地把目光牽進故鄉(xiāng)飄著炊煙的村落。我仿佛聽見,那個容顏已經(jīng)早早衰老的少年朋友,在親昵地呼喚我的乳名。
鷹就這樣滑行在五色云裳之間。力量的身姿像我放飛的一只風箏。但是,我無法接近那顆屬于天空的靈魂。它的內(nèi)心永遠綻放著一朵自由的花朵。那是福祉一樣不滅的燈盞。光芒使一點點豐富起來的情感,始終保持著醇美的色澤。
暮色中的鷹,讓我扔下所有的淚屑;把沉重的行囊輕松地投入冰河,漂浮或者沉沒。
云霓被羽翅一點點收入夢中。星光照亮飛翔的花朵。誰還在渴望從苦難走向幸福,鷹扇動翅膀的聲音,使我聽到了上帝輕松的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