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發(fā)生在湘贛邊界割據(jù)斗爭時期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一個叫春哥,一個叫石榴。春哥是紅軍連長,石榴是春哥的童養(yǎng)媳。在春哥13歲那年,他家里突然來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只見她瘦削削又怯生生地站在母親面前。母親有點嚴肅地對著幼小的石榴說:“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家的童養(yǎng)媳了,春兒就是你的丈夫?!?/p>
站在一旁的春哥一聽,暗暗發(fā)笑。心想:自己這么一點點大就討老婆,嘻嘻……他好奇地望著母親。
原來母親自丈夫早逝后,身體一直不好。寡婦帶崽,她是怕自己一旦死去,無人照看自己的兒子,便早早地把石榴帶了過來。
石榴聽母親這么一說,便偷偷地瞟了自己身邊的“丈夫”一眼。春哥卻不以為然,調(diào)皮地直朝她扮鬼臉。
石榴有些害羞地低下了頭。
母親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做童養(yǎng)媳就應(yīng)該有做童養(yǎng)媳婦的規(guī)矩,你必須服侍丈夫,孝敬父母……”
春哥有些厭惡地皺起了眉頭。
母親還在說:“你必須……”
春哥聽不下去了,驕橫地頂著母親:“別說了,我們不做夫妻,我們是兄妹!”他伸手拉過石榴,毫無顧忌地:“走,別聽她的,我們?nèi)ネ??!?/p>
石榴十分害怕地退縮著。
母親見狀,只得順著兒子的意思:“去吧,跟春哥去玩一會吧。”
春哥和石榴就像兩只出籠的小鳥,自由地在田垅中奔跑著,嬉戲著……
誰料,第二天一早,母親嚴厲的喝斥聲把春哥給吵醒了。他睡眼朦朧地來到大廳,只見石榴跪在母親面前,身邊的糞筐里裝滿的是黑色泥土。母親指著那些泥土,斥責道:“你睜開眼睛看看,這是什么糞?做童養(yǎng)媳婦就弄虛作假,這還了得?!”
春哥的出現(xiàn),石榴更顯得驚慌,她心虛又委屈地辯解著:“不,不,我沒騙你們,我起得早,天沒亮,看不見。我是摸著撿的糞……”她傷心地哭了起來。
“摸著撿的糞?……”春哥一聽,心里難過極了:人家童養(yǎng)媳也是人呀,她為什么這么小就要受這份罪?他火了,一把將石榴從地上拉了起來:“別怕,我就要去山外讀書了。讀好了書,我就能賺好多好多的錢,當個頂大頂大的官,把你救出來,不讓你撿糞,不讓你挨打受罵?!笔裼悬c不相信地望著春哥。春哥卻十分認真地告訴石榴:“是真的。讀完書我就來接你!”
石榴似信非信地點著頭。
不幾天,春哥果真出山到城里讀書去了。這一走就是十年。十年后的石榴已經(jīng)是十八歲的大姑娘了。她出落得水光水靈,窈窈窕窕,是這個山里公認的倩妹子。這天,她顯得特別高興。因為一大早母親就拿來了一套分外好看的新衣服讓她穿上,要她到村外接春哥回家,并且說,等春哥一回家就給她倆圓房完婚。
晌午時分,石榴等來了春哥。一看到春哥這高大英俊的身影,她滿臉布滿了紅云。春哥望著這樣秀氣又一身新衣打扮的石榴,有些激動地拉著她的手說:“阿妹,這些年,你過得好嗎?阿媽還打罵你嗎?”
石榴有些茫然地搖搖頭。
春哥很高興:“這就好,這就好!你已長大成人了,該是解放自己的時候了?!?/p>
石榴見春哥沒提他當年“讀完書帶她出去”的承諾,便問:“春哥,你不是說讀完書帶我出去嗎?”
春哥一驚:“怎么?你這么大了,阿媽還虐待你嗎?”
石榴痛苦地搖著頭:“我命苦,該這樣的,童養(yǎng)媳哪能有福享喲……”
“不,不,山外到處都在鬧革命,童養(yǎng)媳不能帶了,童養(yǎng)媳要革命、要翻身了!”
石榴根本聽不懂什么是革命、翻身這些字眼。她只希望與春哥早日完婚,早日替他生子傳后。可是,當阿媽決定與他倆辦婚事時,春哥與阿媽大吵了一頓。當晚,春哥便跑出了新房。
沒幾個月時間,春哥又回來了。
這回春哥可威武哩。他頭戴紅軍帽,身著紅軍裝,斜挎駁殼槍,已是紅軍的一個連長了。這次回家,他是專門來解放石榴這個童養(yǎng)媳的。可是,當他把一大包東西交給石榴讓她回家時,石榴說什么也不肯離去。她說我早就是你春哥的人,怎么就這樣說走就走呢?春哥十分耐心地告訴她:“現(xiàn)在革命了,革命就是要革掉一切剝削、壓迫窮人的反動派的命!革一切封建勢力的命!像你,自小就做童養(yǎng)媳,這是封建勢力壓迫你?,F(xiàn)在你也應(yīng)該解放了。好阿妹,阿哥送你回家。”
石榴怎么也想不通,自過他家門,春哥總是關(guān)心她,愛護她,從不打罵她……
春哥看透了石榴的心事,告訴她說:“我關(guān)心你,愛護你,那是我把你當成自己的親妹妹?!?/p>
“不,我7歲就嫁給了你,我們不是兄妹,是夫妻?!笔袷止虉?zhí)。
“那是母親的意思啊?!?/p>
“怎么,你不要我了?”石榴睜大了驚愕的眼睛:“村里村外哪個不知道我是你的人呀……”
春哥耐著性子跟她解釋:“那是過去的眼光,現(xiàn)在可不同了。帶童養(yǎng)媳也是我們紅軍要革命的對象,何況,我還是紅軍中的一個連長……”
石榴打斷春哥的話:“不,說什么我也不回家!好女不嫁二郎,今天你要我回去,村里人會恥笑的?!?/p>
春哥哈哈大笑起來:“我們紅軍在各村都貼了不準帶童養(yǎng)媳的布告,老百姓都知道童養(yǎng)媳要革命,要翻身了,誰還敢恥笑你?!?/p>
石榴無話可說,只得淚流滿面地提著那個包,很不情愿又十分沉重地挪動了腳步。
春哥望著石榴遠去的身影,如釋重負地透了一口氣。誰料,正當他準備返回部隊走出院落門時,石榴又返回在自己的院子里。春哥大驚,忙上前問道:“你,你怎么又回來了?”
石榴不敢正視春哥,只有眼淚在訴說她心中的矛盾與痛苦。
“你怎么又回來了?”春哥氣得大聲地吼叫起來。
石榴突然“嗵”的一聲跪在春哥面前:“阿哥,你實打?qū)嵏嬖V我,你是不是在部隊里找了老婆?如果沒有,你就不要再趕我回家吧……”她哭了,哭得十分傷心。
春哥哭笑不得:“趕你?我這是趕你嗎?這是在教你革命,教你翻身,懂嗎?”
“我不要翻身,也不要革命。我只曉得我嫁給了你,我就是你的人,你要我回家,我就沒臉見人。”
“你?你這么這樣不開竅?。 贝焊缫娨粫r無法做通她的工作,只得沒好氣地:“好吧,我管不了你了,你在童養(yǎng)媳這座牢籠里自己困自己一生吧?!闭f罷,掉頭踏上了返隊的山道。
就這樣,石榴在春哥家又平平靜靜地過上了一些日子。到第二年春上,毛委員帶隊伍北上抗日了,一個驚人的噩耗傳進了石榴的耳里:留守在山上打游擊的春哥在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中被山下的保安團抓獲了。而且還說,過兩天就要開膛破肚當街示眾。石榴一聽,幾乎昏了過去,但為了不驚動久病在床的婆婆,她只得強作歡顏把家里收拾停當,決定出山去見上春哥一面,也算為他送葬吧。
石榴一到山下的保安團部,保安團長的眼睛都發(fā)直了。這家伙其實就是本地人,他也早聞石榴的美色。今日一見,果真讓他失魂落魄。他在石榴身前身后轉(zhuǎn)了一圈后,一個惡毒的陰謀油然而生。他十分爽快地答應(yīng)了石榴見春哥一面的要求。
石榴是在審訊室里見到春哥的。春哥滿身是血,但神情表現(xiàn)卻是一副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慨。他一見石榴就吼叫著:“你向這些豺狼求什么情,快回去!我生為紅軍生,死為紅軍死!”
石榴望遍體鱗傷的春哥心如刀絞,泣不成聲:“哥,你就反水吧,你就不想想重病在床的阿媽嗎?還有我這年輕的婆娘……”她見春哥沒有回答,忙跪在保安團長的面前:“德虧叔,好呆我們是一個鄉(xiāng)的,抬頭不見低頭見,行行好,放了他吧?!?/p>
“放他?”保安團長陰冷地:“他不是要鬧革命嗎?鬧童養(yǎng)媳翻身嗎?他不是不討你,讓你回家嗎?”
“不,我沒回家,我是他的人?!?/p>
“你是真心要我放他?”
“真心?!?/p>
保安團長賊眼滑溜溜轉(zhuǎn)了一圈后,陰冷地發(fā)出了一陣淫笑:“如果你真心要我放他,你就必須當著他的面把衣褲脫光,跟我睡一覺?!?/p>
“你?……”石榴驚呆了,木然地望著這只人面禽獸。
春哥聲嘶力竭地吼叫起來:“你,你給我滾回去,我不要你放,不要!”
“不?!笔褶D(zhuǎn)向保安團長:“我答應(yīng)你,你必須保準不殺他,放他回家。”
保安團長好得意,滿口答應(yīng)了。
石榴撲向春哥,緊緊抱住他的雙腳:“哥,我一個弱女子,有什么辦法能放你呢?你就讓他……”她陡地站起來,緊緊抱住春哥的頭,邊吻邊哭訴著:“我倆做了十幾年的夫妻,你連個指頭都沒碰我一下,這回我要失身了,你就吻吻我吧……”
春哥絕望地嚎叫起來:“滾,你給我滾回去哇!”他朝石榴飛去一腳。
石榴被重重地撲倒在地上。
保安團長拿過一把尖刀:“怎么樣?脫不脫?不脫,我可要開膛破肚羅?!?/p>
石榴慌了,更急了,趕緊從地上爬起,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解自己的衣服。
保安團長淫邪地微笑著。
春哥痛苦地嘶叫著:“你,你不能——”
上衣被解開了,露出了白花花的肌膚。
保安團長欲火難忍地撲將過去,將石榴緊緊抱住,把她的衣服撕了個精光。他得意地哈哈大笑,一只手伸向了石榴的褲子。
石榴拼命地掙扎著,沒命地大叫:“春哥,快,快救救我呀……”
春哥只捆住雙手,待石榴抱著保安團長接近身邊時,他突然照準團長的褲檔猛力飛過去一腳。
保安團長慘叫一聲,惱羞成怒地向春哥連發(fā)幾槍。春哥“撲嗵”一聲,倒在血泊里,不能動彈了。
石榴一見,撲向春哥,嚎淘著:“春哥,你不在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她發(fā)瘋似地撲向保安團長:“你這豺狼,我跟你拼了!”
保安團長對石榴可舍不得開槍,只用槍柄在她頭上擊了一下。石榴搖晃了幾下身子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當晚深夜,當石榴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赤條條地躺在保安團長的身邊,而那個家伙卻死豬般地在打呼嚕。一種羞辱,一種仇恨頓時填滿了石榴的胸間。這時,她想起了春哥常教她的革命:要救窮人就要革一切反動派的命,革一切封建勢力的命。身邊的保安團長殺人放火,奸淫婦女,他的命不革掉,自己能翻身嗎?想到此,千仇萬恨涌上心頭,她悄悄地摸下床,舉起那把閃著寒光的馬刀,朝保安團長的脖子咔嚓一下,刀起頭落,這家伙吭都沒吭一聲便嗚呼哀哉了。
石榴還不解恨,又將保安團長的頭割下,用一塊被布包好后,連夜逃出了團部。
她決定去找紅軍,決定去革命!
夜色中,山道上,走著一個投奔革命的童養(yǎng)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