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志鴻

汪砂

平家的陽臺是定做的，全不銹鋼，屬于全封閉的那種，跟他家背靠背對著的陽臺一模一樣。其實，也不是克隆，而是出自一人之手。

那是個星期天，汪砂平老婆上班前對他說：今兒個你在家好好把衣服洗了，不然的話，晚上沒有你好果子吃。汪砂平老婆說的好果子。

老婆走后，汪砂平開始洗衣服。他倒不是怕老婆晚上回來不給他好果子吃，他害怕的是家里天翻地覆，雞犬不寧。

汪砂平洗好衣服后就拿到陽臺上晾，晾到一半時，他發(fā)現對門的女主人也在陽臺上晾衣服。

汪砂平很禮貌地說了一聲：你好。

陽臺上的女主人系著一條白圍巾，頭發(fā)盤著，后面用一根銀器模樣的東西插進去。女主人很美，有幾分日本小女人的味道。

女主人沖著汪砂平淺淺一笑，她把頭伸出陽臺沖著汪砂平說：你們是才搬來的吧？對了，你怎么洗衣服，單身漢呀？

汪砂平連忙說我不是單身，老婆上班去了。你先生呢？怎么舍得讓你這么美麗的人兒洗衣服？

女人用手捂著嘴吃吃地笑，聲音跟從銀器里發(fā)出來的一樣。

女人說你真會說話，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汪砂平，你呢？

我叫駱燕，駱駝的駱，燕子的燕。女人笑著說，并把她兩只嫩藕般的小胳膊支撐在下巴上。

四天后，他們又在陽臺上見面了。一樣的，還是晾衣服。

女人說：真巧。

汪砂平說：是巧。

接下來，他們就相互問了一些諸如工作呀愛人呀這些情況。汪砂平說我還不如我老婆呢，我老婆都混上中層干部了，而我還在第一線倒班；她的工資也比我多，真讓我直不起腰桿，所以他叫我洗衣服，我也不好推辭。哎，活著真沒勁。

女人嘆口氣說：我雖然和我老公一同大學畢業(yè)，但他都當上總經理了，我還在第一線倒班呢，真是丟人丟得可以。

一晃半年過去了，汪砂平和駱燕沒事就往陽臺上去。上陽臺也不再局限于晾衣服，沒有衣服晾的時候，兩人照樣在陽臺上拉扯，駱燕說到傷心處好看的眼睛里還閃出淚花?？粗樠嘌劾锏臏I花，汪砂平有些心疼。一次，汪砂平竟然伸出手將一塊白手帕遞給駱燕。駱燕抹完眼睛，伸手還了過來。汪砂平接過手帕時目光在駱燕的手上停留了片刻，這一點駱燕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心不禁一動。心動的女人看人時臉總是紅紅潤潤的。這一紅，汪砂平覺得她更美了。因此，汪砂平抽回手時在駱燕的手背上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好像是不經意碰到的。但駱燕知道汪砂平的心思，她沒有點破。

雙方有了這種感覺，就沒有話說了，駱燕轉身羞答答地走回屋里。汪砂平看著駱燕從陽臺上消失，聽著駱燕關上陽臺門的聲音，他笑了一下，期望駱燕再一次出現在陽臺上。

汪砂平的老婆是個中層干部，可能是因為老婆是中層他是下層吧，也可能老婆總是在他面前表現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汪砂平對她一直沒有好感。但汪砂平后來意識到自己對老婆沒有好感全都是那個叫駱燕的女人惹的。自從他在陽臺上看到駱燕以來，他發(fā)現對老婆僅有的一點感覺也沒有了。

該發(fā)生的事，總是會發(fā)生的。

當時的天氣奶生奶氣的，一會兒云朵翻轉，一會兒電閃雷鳴，一種大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汪砂平有好幾天未見駱燕了，他幾乎過一會兒就到陽臺上站一陣兒，但就是不見駱燕出來，有時候一聽見敲門的聲音就急忙跑出去——但不是陽臺門的聲音。有幾次，他干脆把頭從自家的陽臺上伸出去，但他始終不敢叫駱燕，他不知道她的那個當總經理的丈夫究竟在不在家。

汪砂平打算去她家看看，并問問她為什么好幾天沒到陽臺上去，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這樣想著，汪砂平套上那件棉質休閑衫，把腳上的拖鞋換成涼鞋。

當汪砂平拉開自家的門時，那個小美人駱燕竟然就在他的面前。汪砂平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懷疑是一種錯覺。

駱燕說，早想到你家看看了。

汪砂平連連說真是榮幸至極呀，但愿你能常來坐坐。汪砂平一邊說一邊把目光投放到駱燕的臉上，他發(fā)現駱燕的眼睛紅紅的，顯然剛剛哭過。

汪砂平心疼地說：怎么了，是不是你丈夫欺侮你了？

汪砂平這么一說，駱燕的淚水立馬涌出眼眶，并啜泣起來，兩個肩膀一抽一抽的。真真是美人呀，啜泣的動作都有一種美感。

汪砂平上前一把將駱燕擁進懷里。憑心而論，汪砂平并不是乘人之危，汪砂平真的是很愛駱燕，他用那雙寬大的手掌拍著駱燕的后背說：別哭了好嗎，一切都會好的。汪砂平平時并不愛說話，在單位里人稱老悶，這會兒不知哪來這么多話，換了個人似的。

汪砂平和駱燕一直摟抱著，誰也不愿意先松手。

摟抱了一會兒，駱燕抬起頭，望著汪砂平說：我的先生能有你一半好我就滿足了，他天天在外面泡女人，回來還罵我打我。

汪砂平不知什么時候眼睛里也盈滿淚水，似乎有著和她一樣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