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背景】曾慕華從小就是一個苦命的女孩,“衛(wèi)?!碑厴I(yè)后在醫(yī)院做護士的她,卻在一天深夜值班時慘遭強暴。正當她準備拿起法律的武器來保護自己時,卻遭到了父親的橫加阻撓,原因是她的父親收到了對方給他送來的25萬元“補償”,意欲私了。為了防止到手的25萬元“節(jié)外生枝”,以及害怕女兒對自己的報復,人性淪喪的他竟然千方百計地將曾慕華送到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療”。2003年4月16日,筆者費盡周折終于找到了本文主人公曾慕華,在4個多小時斷斷續(xù)續(xù)的采訪中,一莊鮮為人知的奇特故事漸漸地浮出了水面……
天降人禍,苦命女孩在醫(yī)院慘遭蹂躪
1981年9月12日,曾慕華出生在重慶市一個普通工人家庭里。她的父親曾國輝曾是一名軍人,轉業(yè)后才回到重慶成了某國營廠的一名工人,母親則在一家商場當售貨員。在外人眼里,這是一個幸福和睦的家庭,可是自從曾慕華出生的那一天起,她和她母親就沒能過上一天安穩(wěn)的日子。曾國輝雖然當過兵,但他的思想觀念卻非常保守陳舊,一心想要一個兒子來為自己傳宗接代,只是苦于交不起罰款才不得不罷休。
曾國輝還有一個讓家人無法忍受的惡習,那就是嗜賭成性,而每次在外面輸了錢回到家里,曾慕華及其母親就免不了要受一場皮肉之苦。1989年,曾慕華的母親終于不堪忍受丈夫的打罵和羞辱,撇下年幼的女兒和曾國輝離了婚,曾慕華跟著父親一起生活。
從此,曾慕華的生活更加凄慘了。曾國輝喜歡把賭友約到家里來打牌,每當這時,曾慕華就必須放下手上的功課,乖乖地在一邊端茶、拿煙、煮飯,動作稍慢一點,曾國輝輕則對她破口大罵,重則拳打腳踢。
從曾慕華懂事開始,她就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眼圈常常都是青的。
轉眼到了1996年7月,曾慕華終于初中畢業(yè)了。在填報志愿時,班主任老師對她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希望她能上高中將來考大學,在班主任的眼里,曾慕華一直都是個聰明而又刻苦的好學生,可曾慕華最終卻報考了一所職業(yè)衛(wèi)生學校。接到通知書的那一天,她喜極而泣,她高興,不是因為自己驕人的成績,而是因為可以從此遠離父親的拳腳。
1999年7月,曾慕華終于以優(yōu)異的成績從“衛(wèi)校”畢業(yè),并順利地進入了一家醫(yī)院做護士。天性善良的她以為從此可以告別過去那種夢魘般的生活,她對未來充滿了憧憬。然而,災難再次降臨到了這個苦命女孩的身上。
那是2002年春節(jié)期間的一天,曾慕華正在醫(yī)院值班。凌晨一點多鐘的時候,醫(yī)院突然來了一個病人,臉上身上到處都是血跡斑斑。盡管如此,曾慕華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就是父親單位一個副總的兒子,名叫丁燦,外號“小平頭”,仗著他父親的權勢,平時經常在社會上打架滋事、欺負弱小。
雖然曾慕華對丁燦的印象十分不好,甚至還很反感他,但作為一名護士,她還是細心地為他清洗和包扎了傷口,然后疲憊地回到了值班室,善良的她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正在一步步地向她走來。
當曾慕華回到值班室剛坐下不久,丁燦就闖了進來,從背后一把抱住她,把她摁在了辦公桌上。曾慕華開始拼命掙扎,可她哪里是人高馬大的丁燦的對手,很快就精疲力盡了,她凄厲的哀求也沒能喚起丁燦的半點同情心和良知,她深深地絕望了……
親情殘忍,金錢面前父親竟為狼做悵
大約半個多小時后,丁燦終于發(fā)泄完獸欲,然后點上一支煙揚長而去。曾慕華木然地癱坐在地上,像是被人突然之間抽去了全身的筋骨一樣,眼前一片漆黑。她瘋了一般地沖出了醫(yī)院的大門。
站在瑟瑟的寒風中,此時的曾慕華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和寒意,就像是一個被遺棄在荒野的孩子,絕望而無助。涉世未深的她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只得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徘徊,不知不覺地來到了母親居住的樓下。母親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惟一關心她的親人,當她跌跌撞撞地爬上樓敲開母親的家門時,一下就撲到了母親的懷里號啕大哭起來。看著女兒披頭散發(fā)的樣子,母親嚇壞了,連忙為她沖了一杯熱咖啡,關切地問她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當聽完女兒斷斷續(xù)續(xù)的泣訴后,她的心一下痛到了骨髓,她一邊撫摩著女兒的臉,一邊喃喃自語地說:“老天爺真是不長眼啊,我的命苦,為什么連我的女兒也不放過?。 碑斖?,母女倆就這樣緊緊地抱在一起,哭成了淚人兒。
第二天一早,曾慕華的母親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曾國輝,雖然她對曾國輝非常厭惡和仇恨,但他畢竟是孩子的親生父親,而且女兒的監(jiān)護權也在他那里。如果讓女兒自己去報案的話,她擔心女兒沒有勇氣再次去面對陌生人敘述那難以啟齒的一幕,那可是痛苦的煎熬啊。
曾國輝聽后,當時氣得把桌子上的茶杯摔得粉碎,馬上到派出所去為女兒報了案。當天下午,民警就將正在游戲機室打游戲的丁燦抓獲,關進了拘留所。曾慕華的心里這才稍微有了些許的寬慰,她相信惡人自有惡報,并期待著法律對丁燦作出嚴懲。然而,事態(tài)的發(fā)展卻再次給了曾慕華一個致命的打擊,讓她猝不及防。
自從丁燦被抓以后,他的父親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坐臥不安,不單是為自己的面子,最主要的是因為丁燦是他唯一的兒子。所以,就在丁燦被抓后的第二天傍晚,他親自提著禮品來到了曾國輝的家。
他握著曾國輝的手說:“我們全家對不住你啊,我沒想到我這個兒子竟然做出了如此傷天害理的事??赡阋仓溃N是我唯一的兒子,從小被他母親慣壞了,如果你愿意撤案,我們全家都會感激你的,另外還給你一筆錢作為補償?!币娫鴩x沒說話也沒表態(tài),他只得怏怏地回去了,臨走的時候,他拍著曾國輝的肩膀暗示他說:“老曾啊,廠里馬上就有一批人要下崗了,現(xiàn)在沒文憑沒技術不好混啊……”曾國輝仍然默不作聲。
這之后,丁燦的父親沒有再來,可向曾國輝要賭債的人卻陸陸續(xù)續(xù)地上門來了。曾國輝只得陪著笑臉一個個地說好話,可他們這次卻不依不饒,其中有幾個人還將他狠狠地痛打了一頓,限他在三天之內把錢還清,否則就要他的一只手。
正當曾國輝為錢愁眉苦臉的時候,丁燦的父親又來了,他對曾國輝說:“老曾,我知道你在外面欠了不少的錢,只要你答應撤案,我?guī)湍惆淹饷娴膸と窟€清,并另外給你20萬作為補償?!?曾國輝沒有說話,坐在那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煙,丁燦的父親又接著對他說:“如果真打起官司來,你不一定能贏,就算你贏了,我兒子最多坐幾年牢,可是你想想,你最終又能得到些什么呢?”
曾國輝開始動搖了,一想到那些上門討債的人,他的額頭就開始冒虛汗。良久,他抬起頭來,對丁燦的父親說:“好吧,但我要50萬!”他竟然毫無羞恥地討價還價起來了。最終,丁燦的父親答應給他25萬。
第二天上午,曾國輝就來到派出所,對民警謊稱說,自己的女兒因為和丁燦談朋友,兩人之間發(fā)生了一點誤會,他還一再地解釋說,自己的女兒一時糊涂,只是想用這種方式來報復一下丁燦。
就這樣,丁燦當天就被釋放了。
對于這一切,曾慕華渾然不知,直到十多天后的一個下午,她在大街上再次遇到了丁燦,才發(fā)現(xiàn)事情的蹊蹺。曾慕華帶著疑問立即趕到派出所去詢問。民警有些不屑地把事情的經過以及她父親來撤案的事全都告訴了她,曾慕華頓時如遭五雷轟頂,差點暈了過去,她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她要回去當面問問父親。
從派出所出來走在回家的路上,很多認識她的人看她的眼神都變得異常起來,有些人還在背后對她指指點點地說:“自己去勾引了別人,還要去告別人強奸,真不要臉!”聽著這些流言蜚語,曾慕華欲哭無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家的。
當天晚上,曾慕華第一次與父親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吵。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親生父親竟然會變得如此可怕,如此無情無義!當她哭著追問這是為什么時,曾國輝卻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惡狠狠地對她說:“家丑不外揚!你以為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很光榮???”說完,他拿出一萬元錢丟在曾慕華的面前,接著對她說:“這是丁燦的父親賠償給你的錢。你就是把他告進監(jiān)獄,你又能得到什么?更何況你還沒有這個本事!”
曾慕華非常吃驚地看著自己的父親,精神受到了強烈的刺激,幾乎要崩潰。她把錢一下扔到了地上,歇斯底里地對著曾國輝咆哮道:“我就是死,也要拉著他一起死!你也不會好死!”父女之間的矛盾就這樣越來越深了。
第二天,曾國輝請了幾個人來到家里,曾慕華的心情仍然沒有平靜下來,當著他們的面她又把前一天說的話重復了一遍,可她怎么也不會想到,這幾個人正是精神病鑒定專家。就是這樣幾句偏激的話,讓她跌入了萬劫不復的痛苦深淵。
人性淪喪,“精神病患者”痛不欲生
2002年5月17日早上,曾慕華正在衛(wèi)生間里刷牙,突然有兩個穿著制服的民警敲開了她的房門。他們對曾慕華說:“關于你父親上次為你報案的事,后來又突然中途撤案了,請你跟我們到派出所去說明一下情況?!?/p>
曾慕華原本就決定今天去一趟派出所,便跟著兩個民警下了樓,上了一輛小型面包車,車子卻徑直駛向了郊區(qū),曾慕華忐忑不安起來。車子在郊區(qū)的一個小院落前停了下來,曾慕華下車后一眼就看見了某某精神病院的牌子,當時就急得哭了起來,她十分不解地問民警:“你們將我?guī)У竭@里來干什么?”
民警對她說:“你有精神病,將你送到這兒治療?!?/p>
曾慕華大聲地叫喊起來:“我沒有精神病,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請求精神病院的醫(yī)生,讓她與母親通電話。可無論她怎么解釋和掙扎都無人理睬,曾慕華終于精疲力竭,只能被動地接受精神病院醫(yī)生的治療。
在精神病院里,每天一睜開眼睛,曾慕華就有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她的腦海里閃現(xiàn)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何時才能重新獲得自由,如果長期在精神病院里呆下去,恐怕有一天自己真的會發(fā)瘋。
就在曾慕華被送進精神病院的當天,曾慕華的一個朋友找到了她母親,讓她趕緊到派出所去一趟,說她女兒出了事。曾慕華的母親急忙趕到了派出所,一位值班民警對她說:“你女兒患有精神病,現(xiàn)在正處于發(fā)病期?!?/p>
曾慕華的母親十分生氣:“你們憑什么說她有精神病,我是她的母親,她經常來看望我,我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她有精神?。俊?/p>
民警又對她說:“我們不會冤枉好人,你女兒有精神病,我們有權威部門的鑒定結論?!?/p>
曾慕華的母親當即要求民警提供鑒定結論,民警卻對她說:“鑒定結論是機密文件,不能隨便給你?!?/p>
這讓曾慕華的母親更加氣憤了,她抬高嗓門質問民警:“你們給我女兒做了精神病鑒定,為什么沒有通知我?”民警解釋說:“這份精神病鑒定結論是她的父親曾國輝親自送來的,為了避免她發(fā)病時傷及無辜,我們只有強制執(zhí)行?!?/p>
曾慕華的母親當時就差點暈倒,虎毒還不食子啊,她沒有想到曾國輝竟然會這樣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當即要求見曾慕華,民警卻告訴她說:“曾慕華已被送到精神病院,在那里接受治療了?!?/p>
經過一番苦心尋找,曾慕華的母親終于找到了那家精神病院。
看著自己的母親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曾慕華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我沒有精神病,我想回家。”
曾慕華的母親一再向醫(yī)生申明:曾慕華沒有精神病,我要帶她回家。最后,曾慕華的母親只得對精神病院的醫(yī)生保證說:“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一切后果由我承擔!” 曾慕華終于獲得了自由,回到了母親的家。而此時,曾慕華已在精神病院接受了8天的“治療”。
就在從精神病院出來的當天,曾慕華就在母親的陪同下再次來到了派出所,勇敢地講出了丁燦強暴她的事實,以及父親送自己進精神病院的真相。由于證據確鑿,丁燦很快就被公安機關再次抓獲了。
2002年7月14日,曾慕華向重慶某區(qū)人民法院遞交了民事訴訟狀,將把自己送去精神病院的禽獸不如的父親告上了法庭,要求與他脫離父女關系,并賠償精神損失。
曾慕華對筆者說:“你知道天空為什么下雨嗎?那是因為我哭了,我為自己有一個這樣的父親而悲哀。在精神病院的那段時間里,我曾想到了死,可現(xiàn)在我卻堅強地活下來了,因為我不甘心,我要為自己洗脫‘精神病患者’的恥辱,為自己討回公道!”
(鑒于可理解的原因,文中人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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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張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