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 舷 長 明
我:為愛情而來
這是一個從規(guī)模到檔次,都顯中等的美容院,坐落在一條繁華的街道上。29歲的女老板叫劉雅娜,兩年前離的婚。劉雅娜相貌雖不特別漂亮,但氣質(zhì)不錯,文弱中透著秀氣,沉穩(wěn)中顯出靚麗。她不像生意人,更不像干美容行業(yè)的。原來她是一所大醫(yī)院的護士長,因在醫(yī)院人際關(guān)系難處,她負氣辭職開了這家美容院。
美容院三師齊全:一個美容師、一個保健師和一個足療師。這家美容院的美容師叫鄭玲玲,是本地人,芳齡21歲,身材苗條,相貌俊俏。保健師也是21歲,哈爾濱郊區(qū)人,叫王曉蘭,因為人長得又白又高,熟悉或不熟悉的人都問過她是否在模特隊干過。她好靜,愛讀書,平常沒有客人來做保健,就坐在沙發(fā)上入迷地看書。三師中最活潑爽快愛說家道的就是足療師李英娟了。她24歲,河南人,除身材稍矮外,大眼睛,大嗓門,走起路來大步流星。
我怎么對她們這么熟悉?原因很簡單,女老板劉雅娜是我新交的女朋友。為加速戀愛進程,除去上班,我把時間全放在美容院了。打水掃地擦玻璃,總得有一個干粗活的呀。
時間一長,人就熟了,小姐們都管我叫吳哥。
認識劉雅娜之前,耳聞社會上的種種傳言,美容院給我的印象不算太好。沉穩(wěn)干練、心地善良的劉雅娜和她美容院的幾位小姐,改變了我原先的成見。
美容院的工作很辛苦,小姐們的錢掙得不容易。一般的美容院是二八分成,小姐分二,老板得八。這里卻三七分成,劉雅娜說,錢,我情愿少掙一些,但在我這里做,必須本分,不能胡來。
美容院的作息時間與歌廳差不多,收工的時間比歌廳還晚。小姐們大多在中午時分起床,一抄手干活,就閑不下來,常常一直干到午夜。一旦清閑幾天,她們心里就像長草一樣的發(fā)毛,煩躁,因為月底一結(jié),收入便會直線下降。所以,她們寧可忙一點,累一點,心里才踏實。
來美容院的客人,不一定都真有錢,卻都很挑剔,不好侍候,因為他們大多不是一般人,經(jīng)常是前腳邁出歌舞廳后腳跨入美容院,有的是為了放松一下,有的是專找刺激,還有就是抱有一定“想法”的。
美容師:有驚無險的遭遇
美容師鄭玲玲是大學(xué)畢業(yè)生,學(xué)的是經(jīng)營管理專業(yè)。眼下太多的企業(yè)陷入困境,她學(xué)非所用地在一家酒店做了兩年服務(wù)生后,狠心花3000元上了三個月的美容學(xué)校。她喜歡干美容這一行,加上腦子活,手法好,又肯用心學(xué)習(xí),時間不長她就有了固定的客戶。女老板自然很高興,對她高看一眼。
有一次,一位??妥鲞^美容后非要請鄭玲玲吃飯不可,她再三推辭不過,便找到女老板請假。美容院有明文規(guī)定:工作時間內(nèi)員工不得以任何理由與顧客外出。劉雅娜沉思了一會才準(zhǔn)了假。在她走之前,劉雅娜又對鄭玲玲低聲囑咐一番,玲玲不住地點頭,笑紅了臉。
不到一個小時,鄭玲玲就氣呼呼地回來了?!斑@個老不死的臭流氓?!苯又鲆痪淠腥藗兂AR的粗話,氣得臉色煞白,坐在那里大口喘著粗氣。美容院的習(xí)慣是,當(dāng)有人與顧客發(fā)生糾葛時,只管勸解,不便深問。待鄭玲玲氣頭過后,老板劉雅娜走過來問她:“下次有人請你,還去嗎?”鄭玲玲沒有直接回答問話,仍舊憤憤地發(fā)泄怒火:“該死的,披著人皮的老色狼?!?/p>
從此,這個被鄭玲玲稱為“老色狼”的客人再也沒有露面,時間不長就聽說他進了公安局,罪名是貪污腐化。
因為那天鄭玲玲罵街太難聽,劉雅娜很不高興。兩天后,她又為美容院立下一條規(guī)矩:美容院內(nèi)嚴(yán)禁口出不遜,罵街一次,罰款50元。
保健師:美夢卻是噩夢
保健師王曉蘭,是跟父母慪氣后跑出來的。父母想替她包辦婚姻,對方條件不錯,是當(dāng)?shù)赜忻酿B(yǎng)殖專業(yè)戶,有房子有車又有錢??蓛扇艘灰娒?,曉蘭的臉就拉長了。男的又矮又胖像個肉球,曉蘭死活不同意,父母親便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地給她做工作。情急之下,她離家出走。先打工后上保健學(xué)校,畢業(yè)后就干起了保健師。和家里取得聯(lián)系后,父母多次催促她回家,曉蘭告訴父母,賺足了錢就回去。
曉蘭因為身材好人漂亮,出現(xiàn)在哪里都特別吸引人們的注意。我有一次對她說,今年就參加月季花小姐競選吧,你保準(zhǔn)能贏。聽了我的話,曉蘭只是微微一笑,注意力仍在她的書本上。這本書因翻閱的人太多、太久,封面都缺了一塊,好在書名仍保留完整,是本《世界著名短篇小說選》。眼下能埋頭讀書的人實在太少了,純文學(xué)更少有人理睬。有一次,曉蘭告訴我,她很喜歡文學(xué),想將來當(dāng)一名作家,把自己的經(jīng)歷和自己知道的有意思有意義的事都寫出來,讓好多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幾天前,美容院來了一位四十歲左右的男客,白凈臉,戴眼鏡,言談舉止彬彬有禮,像個文化人。
做完保健后,客人挺滿意,給了曉蘭200元小費。客人剛走,曉蘭便興奮地告訴我們剛走的客人是作協(xié)的,沒錯!除我之外,別人都被她說愣了,莫名其妙。英娟問她是做啥鞋的,是布鞋還是皮鞋?曉蘭笑得前仰后合,半天說不出話。
“是作家,就在作家協(xié)會工作的專業(yè)作家,沒錯,我看了他的工作證,照片還有鋼印呢!”曉蘭高興地說著,毫不顧忌別人的反應(yīng),一整天都沉浸在忘我的喜悅中。
幾天后的一個上午,那位作家客人又來了,說是已和曉蘭約定好,一起去書店。自從鄭玲玲被騙之后,劉雅娜將幾位小姐看得更緊了??缮衔缡切〗銈冃菹⒌臅r間,自由掌握,曉蘭有出去的理由。劉雅娜叮囑曉蘭幾句后還不放心,又單獨和她在休息室里說了一陣。曉蘭不住地點頭稱是,并請女老板盡管放心。
誰料,曉蘭一去不回頭,整整三天沒有一點消息。直到第四天,我們正要去附近派出所報案,突然曉蘭打來了電話,電話里傳出曉蘭的哭聲。
“曉蘭,快告訴我們你現(xiàn)在怎么樣?”
曉蘭只是哭泣,沒有聲音。
“曉蘭,你在哪里?快說,我們?nèi)ソ幽?!?/p>
“我……我在深圳?!?/p>
“你怎么跑到深圳了,用不用我們替你報案?”
“不用了,我明天就回去,請老板原諒我……”
我們急切地盼望著她快回來,大家的心情和美容院的氣氛都顯得很沉悶。
兩天后的下午,曉蘭真的回來了,她一副疲憊不堪、失魂落魄的樣子,人也瘦了許多。一進門,她抱住女老板的肩頭痛哭起來……
從此之后,曉蘭寧可癡癡地坐著,也不再看那本破書。曉蘭形容自己是經(jīng)歷了一場噩夢。
足療師:我專治這種壞鳥
足療師李英娟是因為家里窮才出來打工的。她家人口多,她排行老七,還有三個哥哥沒有結(jié)婚,她是家里的頂梁柱兼搖錢樹,一年要給家寄兩萬多元,甭說在農(nóng)村,就是城市這也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所以平時英娟就害怕閑著,活兒越多她越高興。
一次,英娟對我說:“吳哥,別人不相信,你在跟前看得清楚,我們這份錢,掙得不容易啊!哪位不給侍候舒服了,別說小費,就連按鐘點付費也不痛快?!闭f著,英娟嘆了口氣說:“林子一大,什么鳥都有,我就撞上讓人惡心的壞鳥。我還在另一家美容院干時,一次,有個五十多歲的禿頭來泡腳。我給他做了一個鐘頭的按摩后問他感覺怎樣?他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我,說我的手勁小,沒什么感覺。我心里清楚,這老東西一定是憋著要發(fā)壞。我又很賣力地為他加了半個鐘頭,汗水浸濕了我的衣裳??墒嵌d頭還是不滿意。我說,什么地方按摩得不好,您只管說,這家伙沖我嘿嘿一笑,猛地一把將我摟住,在我的臉上又舔又咬,讓人好生惡心。我輕手推開他,不由地罵了一句。禿頭爬起來后,不依不饒,找到老板狠告我一狀。當(dāng)時的老板是個男青年,他不問青紅皂白地把我訓(xùn)斥一頓,還說要扣我50塊錢。我氣憤之下,當(dāng)場辭職。
英娟一拉開話頭就煞不住嘴,我示意她把音調(diào)壓低些,以防影響別人工作。
英娟接著說:“為了掙錢謀生,能忍的我都忍了,實在忍不了的我就給他來點厲害的,好讓他們明白我是掙干凈錢的。有一次,給一個家伙做完足療后,他不滿意,給加了半個鐘,他還說不行,說著他就把我的手拉過去往他那個地方按,我實在掙脫不開,照著他的手狠咬一口,才算罷休。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p>
見我局促尷尬的神情,英娟趕緊更正:“我說得太絕對了,你別介意呵?!?/p>
這天,鄭玲玲做美容、曉蘭做保健、女老板干洗頭,就我和英娟沒事,坐著扯閑篇。這時進來一老一少兩位客人,兩人一樣的西服革履,臉色和頭發(fā)一樣的油光水滑。進門后,老的一屁股坐在我和英娟中間,一副養(yǎng)尊處優(yōu)、居高臨下的神態(tài)。那位年輕的把屋里的人挨個瞅了一遍后,沖著英娟小聲說:“我是我們公司老總,你們這兒有特服嗎?”
“怎么個特服?”英娟問。
年輕人立刻湊過來,示意英娟去外面談。英娟提高了嗓門說:“沒關(guān)系,有什么就在這兒說吧。”年輕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問:“什么價?”
“標(biāo)準(zhǔn)價。”
“標(biāo)準(zhǔn)價怎么講?”
英娟拉長聲音道:“保健一個鐘50,足療一個鐘40……”
“我是說,那個?”年輕人攔住英娟的話頭。那個年老的從一進屋,兩眼就直勾勾地盯著玲玲,像餓狼打量一只羔羊。
年輕人見英娟還不明白,就湊到她耳邊。不等他張嘴,英娟便高聲說:“要想干那個,你只好回家。”
年輕人紅漲著臉,連喊了三遍才將老板從癡迷中喚醒,兩人悻悻而去。
晚上收工后,我們又議論起白天發(fā)生的事情,我夸英娟做得對,英娟笑著說:“我專治這種壞鳥,他媽的,什么玩意!”她馬上意識到說溜了嘴,趕忙用手捂住嘴,吃吃地笑著。
春節(jié)快要到了,玲玲、曉蘭、英娟就要回家過年了,與親人久別重逢的幸福,早早掛在她們臉上。
“年一過,你們早回來。”女老板劉雅娜囑咐著。
玲玲、英娟爽快地答應(yīng)著,曉蘭卻不言語。
“曉蘭,早回來?!?/p>
曉蘭面露難色地說,她不想再回來了。
“為什么?”
她低下頭說:“城里男人太壞?!?/p>
英娟說:“城里有壞男人,別處不是也有壞男人嗎?只要我們在一起提高警惕,互相關(guān)照,這些家伙就壞不到咱身上,姐姐做你的保鏢?!?/p>
玲玲和英娟拉住曉蘭的手:“你要是不來,我們姐倆可要到你家把你拽來,你答應(yīng)不?”曉蘭笑著,點了點頭。(責(zé)編關(guān)山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