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昌

劉軍剛調到戒毒所不久又被調回新華街派出所。原因是有人說他兒子劉冬冬吸食毒品。

這件事讓原派出所副所長劉軍很沒面子。人們說他是手電筒———只照別人不照自己。他聽見也裝沒聽見，誰讓自己的兒子給他爹臉上抹黑哩。

劉軍祖上好幾代單傳，到他這兒又一個單傳。劉冬冬從生下這天起，爺爺、奶奶、姥爺、姥姥都搶著親，缺者為貴了，獨生子女家家獨寵，要不怎叫“小皇帝”呢。

劉軍愛子不是溺愛，他是望子成龍心切，早早讓兒子走上社會鍛煉自己。因他搞公安工作太忙，無暇關照兒子，愛子在社會上混得染上了毒癮，這件事讓他像聽到兒子落水一樣震驚。

劉軍對兒子勸不聽、罵無用，他兒子說：“爸，您別費勁了，您兒子已經廢了，想改也改不掉啦！”劉軍對兒子說，你爺爺在舊社會也吸過鴉片，煙癮一上來也是坐臥不寧、哈欠不停、流淚不止?？墒悄阕鏍敔?shù)昧藞龃蟛?，為了給你祖爺爺治病，你爺爺下定決心自己戒掉了煙癮。戒煙期間，好些天躺在炕上像死了一樣。親戚朋友們看他過于難受了，怕他難受出別的病來，就給他送來大煙，勸他少吸慢退。他說，戒煙和打仗—樣，必要時，必須要“斷其后路”、“背水一戰(zhàn)”，決不能有退路，熬過第一關就能過第二關、第三關……

你爺爺把別人送來的大煙放在面前戒煙，那才叫有決心呢。經過幾十天的煎熬，終于戒掉了煙癮。你奶奶說他脫了一層皮。你是你爺爺?shù)暮脤O子，向你爺爺學習，把煙戒掉！人常說，一代更比一代強，你不能一代不如一代呀！

兒子給他說，爸爸，您不知道，現(xiàn)在的毒品比那時的鴉片厲害多了，一旦染上了，讓你終身難以脫離。他爸說，我不信，主要是看你有沒有決心、有沒有志氣！

過了兩天，劉軍把兒子叫到跟前說，兒子你聽著，我已弄到了毒品，我已開始吸食了，你看我怎么戒掉它！

“不。不———”兒子一聽嚇壞了，驚恐中撲過去給他父親跪下了。

劉冬冬是親身實踐者，他知道毒品的厲害，他爸的自信是一種盲目的涉入。劉冬冬跪著反復哀求：“爸爸，您千萬不可這樣做，您會后悔的，您會犯錯誤的，您會吸毒自毀的，您會毀了這個家……”

兒子越是這樣，父親越感到兒子的那一片愛父之心，更堅定了他一定要言示身教來使兒子下決心戒掉毒癮。于是，他便以身試毒，踏入了雷區(qū)。

劉軍這時才知道，自己真的把自己推上了自毀的平臺，正像兒子說的，不但毀了自己，也毀了這個家。自己固然是為了勸子后悔，但自己不該自毀。毒癮上來，自感天昏地暗，渾身像抽筋，骨頭像蟻啃。在家庭中失去了尊嚴，求妻子要錢，求兒子買毒品。正如兒子所說的，錯誤和后悔結伴而來，志氣和勇敢從此沉落。派出所副所長之職被撤銷了，黨內給了個留黨察看處分。考慮到他是因教子心切走上了錯誤道路，給了個公職的開除留用處分。

這時劉軍才徹底理解了兒子的戒毒之難。兒子也因心靈的震撼，才徹底省悟了是自己害了父親。他感到一個父親愛子到了不顧一切的程度，這時他才徹底領悟了“可憐天下父母心”的含意。于是，他鐵了心腸，拉著父親一起走進了戒毒所。

劉軍吸毒史不長，他的毒癮比兒子輕多了，他看到兒子那樣艱難和痛苦，心里滴血眼里流淚，但他干著急又幫不上忙。使他驕傲的是，兒子在他的心目中成了一個堅強的男子漢！

在一個春天的上午，陽光伸出溫暖的雙手接納了走出戒毒所的父子。家里的老父親來了，兩個弟弟和妹夫也來了，妻子和老岳父等一大幫親戚也都來了，派出所長和公安局教導員也來了。

老父親看到骨瘦如柴的兒子哭了，看到戒了毒的孫子樂了，真是悲喜交加難以用語言來形容。公安局教導員和派出所長都向他們父子祝賀。教導員說：“人家是用‘苦肉計來麻痹對方，你是用“苦肉計”來教育兒子，真夠你苦的了。這件事我們不知道該如何來評價，從你的所作所為來看，是錯誤的，從這一事實的結果看，是有功績的，用你的錯中錯教育改造了你的兒子，為社會挽救了一個青年人，也等于為社會做了一件大好事。你的目的達到了，不但救了你的兒子，也教育警示了許多青年，同時也救了你全家，只好祝賀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