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大”中肖勁光堅決不投他們的票

１９６９年中共九大在北京開幕。海軍司令員肖勁光是海軍１９名九大代表之一。

對文化大革命，肖勁光感觸很深。風雨未至，他首先就遭到沉重一擊。１９６５年１２月，林彪在捏造事實，陷害打擊總參謀長羅瑞卿的同時，就在上海召開的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上突然襲擊，宣布“肖勁光是羅瑞卿分子”。事實上，林彪早就對肖勁光大為不滿。１９６６年秋，他以看大字報為名，先后兩次到海軍大院支持李作鵬，公開宣布海軍黨委要以李作鵬等人為核心。繼而，將李作鵬提為海軍第一政委，接替肖勁光任海軍黨委第一書記，并且兼任中國人民解放軍副總參謀長。李作鵬與另外幾個常委勾結(jié)在一起，不遺余力地排擠、打擊肖勁光。由于毛澤東講了話，肖勁光雖然仍保留著海軍司令員職務，實際上已經(jīng)“靠邊站”，無法參與領導工作。

４月２８日，舉行九屆中央委員會第一次全體會議，選舉黨的中央領導機構(gòu)。已逐步形成的林彪、江青兩個集團的主要成員葉群、李作鵬、吳法憲、邱會作以及江青、張春橋、姚文元等，都作為中央政治局委員候選人，名字赫然印在選票上。這些人在“文革”中的表演，使肖勁光真切感受到，他們漂亮的口號下面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無論從哪個角度講，他們都不夠當政治局委員的條件。”

經(jīng)慎重考慮，肖勁光憑著一個老共產(chǎn)黨員的黨性，在選票上葉群、李作鵬、吳法憲、邱會作、張春橋、姚文元、江青幾個人的名字前邊打了“×”。

這一消息很快傳到林彪集團和江青、張春橋等人的耳中，他們把這筆賬牢牢地記在心里。

肖勁光抓住時機率先解放了干部

１９７１年９月１３日，林彪、葉群等人折戟沉沙，摔死在蒙古溫都爾汗。在大病一場之后，毛澤東接連采取了幾個重大行動：其一，撤銷在“文革”中成立的軍委辦事組，成立軍委辦公會議，由葉劍英主持軍委工作；其二公開為參加“二月逆流”的老同志平反；其三，毛澤東破例參加了陳毅同志的追悼會。

“九一三”以后，作為林彪反黨集團主要成員的李作鵬被停職審查，肖勁光重新?lián)瘟撕＼婞h委第一書記，主持海軍全面工作。一直為海軍建設擔憂的肖勁光，非常關注海軍的干部問題?！拔母铩币詠?，李作鵬在海軍搞了以是否支持他劃線的“層層站隊”，打擊迫害了一大批干部、戰(zhàn)士。有的受了處分，有的作了復員轉(zhuǎn)業(yè)處理，有的被以“莫須有”的罪名逮捕。肖勁光向軍委副主席葉劍英作了專題匯報，葉劍英說，老干部大都經(jīng)過幾十年斗爭的鍛煉、考驗，是黨的寶貴財富，還是要用。

由于黨委重視，第一書記親自抓，海軍解放干部工作進展迅速。１９７２年３月初，海軍政治部經(jīng)過認真查對，提出了６０名師以上領導干部的名單。肖勁光當面向葉劍英副主席報告后，常委研究決定，全部解放，分配工作。

但這一行動卻引起了時任總政治部主任的張春橋的極大不滿。張春橋心里原本記著肖勁光的賬，得到這一消息不由怒火中燒。他當即打電話，嚴厲指責肖勁光，肖勁光實事求是地作了解釋，說明海軍的決定是根據(jù)軍委和總政的指示精神作出的，具體意見和做法報告了軍委領導，并沒有違反組織原則。

肖勁光不卑不亢的解釋使張春橋一時語塞，無言以對，心中更為氣惱。

從此，張春橋?qū)π殴庠诤＼姷念I導更不能容忍了！

逼肖勁光承認“上了林彪的賊船”

為貫徹中央批林整風會議精神，海軍于１９７２年７月召開了第四屆五次黨委擴大會議（以下稱“四五”會議）。

張春橋期望通過這次會議，抓住肖勁光的問題，剝奪至少削弱肖勁光的領導。但是會議的進展情況使他大失所望。于是，他就與江青勾結(jié)起來，以匯報工作為名在毛澤東面前搬弄是非，說海軍的會議不是批林而是算歷史舊賬云云。毛澤東在他們“匯報情況”時插了幾句話，張春橋、江青如獲至寶，立即向周恩來提出，請政治局開會，研究貫徹。

在江青、張春橋的一再催促下，周恩來無奈于９月２１日主持召開了政治局會議，周恩來在會上傳達了毛澤東主席的“指示”：“海軍的會議，糾纏著歷史問題。在批林整風運動中，在歷史的舊賬上糾纏，容易走偏方向?！敝芏鱽韯傋x完，江青搶過來說：“還有，毛澤東說‘首先是批林，其次才是整風’?！?/p>

接下來，海軍“四五”會議便開始“糾偏”。按照“以批林為重點”、“以‘九大’以來為重點”的要求，批判李作鵬參與林彪反黨集團陰謀活動及常委其他同志在這期間所犯的嚴重錯誤。如此進行了一個多月，會議又接近尾聲，肖勁光主持起草了會議的總結(jié)報告，上報了軍委和黨中央。

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傳來，中共中央政治局開會研究了海軍黨委擴大會議的總結(jié)報告，認為仍然沒有把握住方向。中央不能批準海軍黨委關于會議的總結(jié)報告。

對此，肖勁光和海軍其他常委都感到不解。原來張春橋與江青、姚文元、王洪文等串通好，在中央政治局會議上發(fā)難，橫生枝節(jié)，最后否定了“四五”會議的總結(jié)報告。

１２月１４日，軍委再次召開辦公會議，專題研究“四五”會議下一步怎么開下去。會議一開始就帶著火藥味。從來沒有接觸過部隊，對海軍更是一無所知的姚文元搶先發(fā)難：“肖勁光一直是被林彪拉的……”一語出口，舉座皆驚，海軍副司令員周仁杰不由站起來，面對著姚文元：“肖勁光一直是挨林彪整的……”聞言，張春橋厲聲說：“你要作檢查，肖勁光上賊船是有文件的。”

這樣一來，大家都不吭聲了。因為誰也不清楚張春橋手里到底有什么文件。于是，張春橋徑自說下去：肖勁光同志在路線斗爭中犯了嚴重錯誤。他上了林彪的賊船，長期不同林彪劃清界限，所以，他不執(zhí)行毛主席“首先是批林，其次才是整風”的指示。

這樣，軍委辦公會議只得重新作出決定，“四五”會議下一步要著重解決肖勁光“上賊船”的問題。

這次軍委辦公會后，“四五”會議上成立了一個４０人的骨干小組，專門“幫助”肖勁光認識“上賊船”的問題。

一個多月的時間里，“小型會議”開了３０多次。肖勁光對張春橋拋出的幾個問題逐一做了說明，不認為自己上了林彪的賊船。因而，檢查了一遍又一遍，總也過不了關。

轉(zhuǎn)眼１９７３年春節(jié)就要到了。半年多的會議使與會人員都感到說不出的膩煩。但張春橋、江青仍然不肯罷手，一邊頻頻在會上施壓，一邊在毛澤東面前告狀。此時，毛澤東雖然還沒有失去對張春橋、江青的信任，但他是了解肖勁光的。毛澤東說：“肖勁光是個老同志，他上什么賊船？肖勁光是終身海軍司令。他在，海軍司令不易人?！泵珴蓶|的話，給了張春橋、江青當頭一棒。他們明白，完全打倒肖勁光是不可能的。

一天晚上，肖勁光再次接到了周恩來的電話。他簡略地講了江青、張春橋在主席面前的活動和毛澤東的態(tài)度后，沉重地說，會議不要無限期拖下去，有些問題可以先檢查，事情總會弄清楚。要保重身體，從長計議。

接完總理的電話，肖勁光經(jīng)過反復思考，違心地修改了自己的檢查：“我在黨的第十次路線斗爭中所犯的錯誤，是極嚴重的，上了林彪的賊船……辜負了毛主席對我?guī)资甑慕逃囵B(yǎng)，是有罪的?！倍?，會議按照這一口徑修改了總結(jié)報告，上報了軍委和中央。“四五”會議報告順利獲得“中央”批準。

這一“莫須有”事件，經(jīng)過張壽橋、江青別有用心地炮制、導演，終于以中央文件的形式通報了全黨。

肖勁光徹底平反

粉碎“四人幫”時，肖勁光已達７５歲高齡。１９７８年８月，肖勁光因患嚴重的心肌梗塞住進了３０１醫(yī)院。在生命垂危之際，肖勁光回首一生，感慨萬端。特別是想到自己至今仍然戴著一頂“上了林彪賊船”的帽子，心里有說不出的痛苦。于是他抱病給葉劍英副主席寫了一封信，請求軍委清算“四人幫”插手海軍“四五”會議的罪行，推倒“四人幫”強加給自己的罪名。

葉劍英、華國鋒、李先念、汪東興一一圈閱了肖勁光的信件。

總政治部主任韋國清主持起草了《關于肖勁光同志問題的復查報告》。“報告”對作為肖勁光“上賊船”的證據(jù)，一一作了說明，為其洗去不白之冤。

１９７９年３月５日，中共中央發(fā)出通知，批轉(zhuǎn)了總政的“復查報告”。至此，歷經(jīng)６年的時間，“肖勁光上賊船”一案，終于大白于天下。

（黎善坤摘自《書刊報》２００３年８月４日－１０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