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星新一

譯：陳宗倫

N先生擁有一大片私人山林。他居住在自己的土地上，希望有朝一日好運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果然，他期待的這一天終于到來了。在他居住的地區(qū)正計劃修建一條高速公路干線，而且，干線正好穿過他的土地。

“好哇!我做了很久的夢就要變成現(xiàn)實啦!我不能太急于出手，我一定要讓他們加價。等賺夠了大把大把的鈔票，后半生我想要什么就會有什么。”

那天，他喝了一大杯酒。沒過多久一位負責土地征收磋商的男子就來了。

“這條道將是全國高速公路的主動脈。請您把這片地賣給我們吧?！?/p>

“不!這片地是我的祖先一代代傳下來的，我絕對不會賣的?！?/p>

“你對這片土地戀戀不舍，我們很理解。我們在調(diào)整價錢時會考慮到這一點?！?/p>

“如果你們真想買這塊地，我希望你們出的價錢能夠與城市地皮一樣。”

磋商者吃了一驚。離開時，他說還要再來談?wù)?。N先生露齒而笑。生意開始時，叫高價著實是上策。

可是磋商者是這方面的老手。通過威脅加哄騙，軟硬兼施之后，N先生漸漸地被說服了。就在他準備在協(xié)議書上蓋章的時候，一天，一位衣冠楚楚表情嚴肅的陌生人出現(xiàn)了。他拜訪了N先生，兩人聊了起來。

“有小道消息說，你絕對反對出讓土地，目前正在為保護自己的私有財產(chǎn)而斗爭……”

“沒錯!但是我想我很快會簽字的?！?/p>

“你為什么這么軟弱?你應該再堅持堅持。當你深陷于討價還價的斗爭中時，你的對手也面臨同樣的處境。你脾氣很好，應該堅持與他們扛到底。假如你感到自己不行的話，我可以幫你一把?！?/p>

“你對我的生意有興趣，我很感激。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什么這么感興趣。也許你是對方的代理，或許你在做一門新的生意，你幫助人們抬高價格，然后從中提取回扣……”

“我既不是對方代理，也不會要任何酬勞。我堅信一點，只有幫助弱者戰(zhàn)勝強者，生活才有意義。”

N先生不知道究竟該不該相信他，但是，那男子立刻開始行動起來。他告訴N先生對付土地征收公司官員的最好的方法。他調(diào)查了該公司的致命弱點并且向N先生做了詳細的匯報，并給他介紹了一名一流的律師。他不知從什么地方弄來一些有爭議的舊文件，并聲稱這些文件可以說明這片山林是一個很重要的歷史遺址。他鼓動當?shù)厣裆缋锏纳窀?，散布謠言說，如果賣掉這片土地就會受到詛咒。他通過這種方法來支配當?shù)厝罕姟Ｋ麤]有向N先生索要一分一文。

形勢果然發(fā)生了轉(zhuǎn)變。磋商者將買價大幅度提高，快接近當初絕對不會接受的價格了。

N先生與他的助手說：“我覺得現(xiàn)在可以出手了。你認為呢?”

“你什么意思嘛!如果你現(xiàn)在就和他妥協(xié)，那么你將抱憾終生?！?/p>

這番話大大激勵了N先生，他決心堅持到底。他夢想著堆積如山的鈔票，于是竭盡全力從這筆買賣中榨取最大利潤。他的助手絞盡腦汁為一步步得寸進尺出謀劃策。為了幫助N先生，他不分晝夜地工作著，虔誠至極。

最后買主上門來告訴N先生：“你贏啦!我放棄?！?/p>

“你的意思是同意我出的價錢啦?”

“不!我們改變了設(shè)計方案。我們決定不買這塊地了。這意味著高速公路干線將要繞一個很大的彎，根本就不經(jīng)過這片山林，但是我們別無選擇?！?/p>

“哦……”

他的錢山夢立刻消失到九霄云外。他目瞪口呆地立在那兒，腳下似乎瞬間生了根，一步也邁不動。

他最終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他的仇恨對象正是那個曾經(jīng)無私幫助過他的男人。生意沒有做成，他也不知去向。

有一天他進城時碰巧遇見了那男子，N先生大聲抱怨道：

“你可把我給坑苦了!”

“你在胡說些什么?你一丁點損失也沒有。所以你沒有什么可惱火的?！?/p>

“我沒有賺到錢!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一直都在想，也許你一定是道路建筑公司的代理。路修的越長，他們就賺得越多……”

對于N先生的這番責難，那男子回答說：

“你很激動，但是你的話不是十分準確。我并不是你所說的那種小人。事實上，我屬于‘促進汽油消費國際聯(lián)合會。高速公路繞過大山轉(zhuǎn)了很大彎，只要汽車不過時，汽油消費量就必然會猛增……”

(金玉華摘自1999年6月25日《青年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