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鞠永華/文●劉啟華/圖

傳動機器廠老廠長退居二線,換上了年輕的新廠長。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是進行全面整頓,動員所有45周歲以上的老職工下崗。

廠銷售科的業(yè)務員逸夫48周歲了,理所當然是下崗人員中的一員嘍。他雖舍不得離開自己工作了幾十年的工廠,但還是服從了新廠長的決定。

下崗工作剛結(jié)束。這天中午11點鐘,廠門衛(wèi)室的電鈴“嘀鈴——”一陣長鳴之后,車間里的工人停工洗手,拿了碗筷,爭先恐后地向食堂擁去?？僧斔麄兣艿绞程瞄T口時,兩只腳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樣,停步不動了。一歇歇工夫,幾百人聚集在食堂門口,一個個踮腳伸頸,看著貼在墻上的一張紅紙。這是新廠長的第二把火。

紅紙上究竟寫的啥熚啥能如此吸引人呢

原來傳動機器廠有個20米高的鐵煙囪,由于煙灰淤塞,冒煙不暢,火力不旺,影響了生產(chǎn)。機動設備科按過去檢修的方法,清理煙囪需停產(chǎn)兩天,直接經(jīng)濟損失達十幾萬元,又影響了生產(chǎn)計劃。故這次廠長辦公室壓下了機動設備科的檢修報告,貼出紅榜,如果誰獻出不停產(chǎn)清理煙囪的妙計,重賞3000元。

工人們看了紅榜,群情激奮。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自紅榜上墻后,全廠就像一鍋“篤篤篤”的沸開水。在各科室、車間以至食堂里,人們?nèi)齻€一堆,五個一伙,商量著清理鐵煙囪的辦法。

三天過去了,沒有誰敢伸手去碰一碰紅榜。第4天下午,工人們端著飯碗又聚集在食堂門口議論鐵煙囪的事。有不少人看著紅榜搖頭嘆息:“3000元數(shù)目不小,可像是鼻頭上的肉,看得見,啃不到?！?/p>

就在這時,冷灰里爆出了熱火星,墻角里冒出了一個不冷不熱的聲音:“紅榜只有我來揭了,我等了幾天,見確實沒人揭了,我就不客氣啦牎貝蠹遺ね芬豢,不是別人,正是全廠皆知的老業(yè)務員逸夫。

眾人一愣,問道:“哎呀,你不是下崗了嗎熁乖倮蠢空庾難事熓∠碌懔ζ去掙大錢吧牎

逸夫笑道:“正因為下崗了,閑不住。動動腦筋,想想辦法,一為廠里解難題,二是為了掙那3000元獎賞哪牎

眾人皆知逸夫足智多謀,只要他認為能辦到的,就一定能辦到。

去年,上級領導要來傳動機器廠視察,廠招待所為此著實忙乎了一陣子。

離領導到來的時間還有半小時,招待所的總經(jīng)理老秦突然發(fā)現(xiàn)領導下榻的客房里的抽水馬桶出了問題,無論他怎樣扳動抽水馬桶的沖水旋鈕,那水只在坐便器里打轉(zhuǎn),就是下不去。

老秦找來一班維修班的弟兄們,又從工具房拎來一大堆工具,大家七手八腳一陣搗騰,可坐便器里仍溢滿了水?？磥?除非砸開坐便器 ,否則故障便不能排除。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離領導到來的時間只有幾分鐘了,老秦頭上沁出了汗珠。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這么著急呀煛幣莘蠆恢什么時候擠到人群之中。老秦忙走上前來握住逸夫的手說:“真乃‘及時雨也,請老兄速速出個主意……”

逸夫伸過頭,看看抽水馬桶中的積水,臉上露出狡黠的一笑:“不就是水下不去嗎熀瞇蕖！彼底爬肟了房間。

不一會兒,逸夫左手拎著一只裝滿開水的大水壺,右手拎著一只小水桶,嘴里喊著:“讓開,讓開牎

眾人閃開一條道,逸夫彎下腰,從小水桶里捉出一條足有一斤重的大黃鱔,輕輕地放進坐便器里,蓋上蓋,轉(zhuǎn)身提起那大水壺,對準馬桶邊緣的縫隙,將開水慢慢倒入,霎時間,坐便器里一陣騷動,接著是水聲隆隆,一會兒響聲消失了。

逸夫喝一聲:“通了牎

老秦將信將疑地揭開馬桶蓋,偌大的一條黃鱔早已因水燙得受不了,往下水道里鉆得無影無蹤了……

眾人回憶間,逸夫不緊不慢地走到紅榜前,伸出手,當眾撕下了紅榜。

“嘩啦——”人們報以熱烈的掌聲,擁著逸夫向廠長室走去。

新廠長又驚又喜,他忙迎上來握手讓座,十分感動說:“老同志,我代表全廠職工感謝你的大力支持犇閎糶枰?guī)椭?盡管說?！?/p>

逸夫搖搖頭,笑著說:“廠長,我什么都不需要,只要先給我兩天時間考察一下煙囪?！?/p>

第二天,逸夫先到煙囪四周轉(zhuǎn)了一會兒,又進機動科翻閱煙囪的圖紙資料,弄清了煙囪的高度,煙囪鐵皮的厚度,煙囪的內(nèi)圓直徑大小等。

第三天下午3點,工人們紛紛來到鐵煙囪下觀看。人們剛剛坐定,逸夫來了。他拖著一輛板車,板車上裝著兩只柳條箱子。“不知里面是啥東西煛貝蠹曳追滓槁圩擰

這時,只見逸夫打開一只柳條箱,從中拿出一個尺把長、筒管般粗的大號炮仗。

大家明白了,逸夫想用炮仗捅煙囪?？墒切袉釤债斎藗儜岩芍H,逸夫已把那個大號炮仗的導火線剝開了,接著把導火線點著。導火線立即發(fā)出“嗤嗤嗤”的聲音,爆發(fā)出一簇簇白亮的火花。當導火線快要燒盡時,逸夫以極其敏捷的動作打開小鐵門,把炮仗送進鐵門內(nèi)。一眨眼,煙囪中傳出“乒——乓——”的爆炸聲,緊接著,小鐵門口涌出一團黑乎乎的煙霧,黑霧過后,大家看清了,小鐵門口堆滿了從煙囪中掉下來的煙灰。

“靈的犃櫚摹牎斃磯噯絲戳爍咝說睪艚兇擰？沙Сさ牧成喜⒚揮新凍魷蒼彌色。從剛才的爆炸音響判斷,這種炮仗只能躥到煙囪的一半高一點,炮仗躥不出頭,鐵煙囪里的積灰是難以清除凈的。

此時,逸夫仍在一個接一個地放炮仗。一箱炮仗放完了,鍋爐間的工人們從小鐵門里扒出幾筐震落的煙灰。但煙囪頂口飄出的煙仍和過去一樣,只細細的一縷。這說明煙囪下端的積灰雖被炮仗震落了,可炮仗躥不到頂,煙囪仍然不能暢通。

大家正焦急時,逸夫又打開第二只柳條箱,原來這也是一箱大號炮仗。

只見逸夫手中拿著一個黑色的鐵皮管,看上去比炮仗長一點、粗一點,鐵皮管的一邊還有一條筆直的縫。逸夫從地上拾起一個炮仗,輕輕拉出導火線,塞進了鐵皮管,卻將一根黃糯糯的導火線拖出縫外。他用同樣的辦法,在鐵皮管里又塞進了一個炮仗。然后,他把這個鐵皮管放進小鐵門內(nèi),豎在煙囪底部的中央。他首先點燃了鐵管下面的一個炮仗,當這個炮仗的導火線將燃盡時,他又點燃了上面一個炮仗,上面的導火線剛剛放出火花,下面的炮仗便炸響了,“乒——乓——”一陣轟響過后,只見一個炮仗躥出煙囪頂口,在空中炸響。

隨即,場地上爆發(fā)出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逸夫好像沒有聽到掌聲似的,仍然平靜地一個接一個放炮仗。當?shù)诙渑谡谭磐陼r,鐵煙囪里沖出了又粗又濃的煙柱,像一條烏龍騰空直入天空。

“煙囪通了犙檀淹了牎憊と嗣腔逗糇,許多年輕小伙子擠過去,爭著與逸夫握手。

新廠長激動地拉著逸夫的手,面對全場工人說:“同志們,逸夫同志是工廠下崗工人,可他還關心著我們這個廠,為我廠的難題出謀劃策。現(xiàn)在我鄭重宣布一項決定:紅榜上懸賞的獎金3000元,一分不少地獎給逸夫。還要委任他為廠辦公室總顧問,參與廠部重大決策……”

全場又爆發(fā)出一陣雷鳴似的掌聲,擁護新廠長上任的第三把火。

選自《山海經(jīng)》1998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