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勒比海地區(qū)的島國海地曾鬧出過這樣的“鬼”事:一個個生龍活虎的小伙子突然“暴斃”,親友們目睹其尸身進入棺木。但一到半夜墳墓就被掘開,棺材中尸體蹤影皆無。親友們心驚肉跳,驚恐萬分。然而不久,就有親友看見這些“死人”又復活了,在人販市場上被當做苦力出賣,這些“活死人”喪失記憶,不知道自己是誰“后來人們才發(fā)現(xiàn)這是海地一些巫師玩的把戲,他們先趁人不備,偷偷地向人注射一種麻醉藥,使人看上去像得了急病突然死去。然后他們掘墓偷“尸”,向這些“尸”們灌藥,從此這些“尸”們雖然復活,但雖活猶死,喪失思維,變成藥人和干活機器,隨意供之驅(qū)使。今有電視癮君子,恰似海地藥人。服藥成癖變成藥人而不自知。駱爽見此情景,不由得笑個不已。因為他也有此經(jīng)驗和同感,險些變成藥人和廢人。故以反諷和自嘲文體,為諸位速寫一幅漫畫圖像。
如果我有空余時間(吃喝玩樂的時間就像海綿里的水,只要你去擠,總會有的),如果我在這時間里無所事事,如果我想搓麻又一缺三,如果我想玩“跑得快”(一種低級撲克牌游戲)而又缺牌友,如果我想去電子游戲機房又怕錢不夠,如果我想去溜冰又怕溜冰場工作人員搜身,如果我想去攀崖、玩蹦極跳躍又怕身體不好……總之,如果我閑極無聊,我就準備培養(yǎng)和你一樣的愛好:“啪”,打開電視,開始我的精神漫游……
我將首先把自己泡在那些電視劇里,用電視肥皂劇產(chǎn)生的肥皂泡沫搓澡。洗澡的感覺舒服極了!當年希臘數(shù)學家阿基米德泡在澡盆里做數(shù)學題,法國革命家馬拉泡在浴缸里思考黨國大事,我等則泡在電視肥皂劇里享受被人搓背修腳丫的快感,而大腦則停于半休克狀態(tài)。那些纏纏綿綿的愛情電視劇,那些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神吹胡侃的情景喜劇,給我們多大的生理享受啊!A男與B女,B女與C男,C男與D女,他們死去活來的情戀像一場世界杯足球預賽,從此組沖出來的男女與從彼組沖出來的男女捉對廝殺,進入電視劇情感決賽……只可惜世界杯足球賽的冠軍我們猜不準,而電視劇情感角逐沒有懸念,看了上一場節(jié)目就知道下一場的演出。這些電視劇也從不去批判社會現(xiàn)實和拜金主義,因為他們的誕生就是現(xiàn)實的一部分,并又構(gòu)成新的現(xiàn)實,而劇組、出品又完全堆砌在金錢之上,又怎能指望其自己掌自己的嘴巴,批判自身?
電視劇澡堂里洗澡還不過癮,我準備去沖電影淋浴。電視機里播放的電影常常是港臺俠客們游走江湖,外國警匪們生死肉搏。匪徒們往往是性變態(tài)兼色情狂,警探們則英雄虎膽,藐視紀律,酷愛暴力,上司們多半涉嫌與罪犯勾結(jié),或顢頇無能,成為嘲笑的對象。武俠片則又是另一顛狂世界,俠客們飛來飛去,如電光火影,其功力移山倒海,掌風劍氣劈過,一道道爆炸之聲騰起。我中華神功比之“飛毛腿導彈”功力如何?東邪西毒北丐南帝紛至沓來,九陰白骨爪、乾坤大挪移、葵花寶典、吸星大法,在周星馳、林青霞、梁家輝、李連杰等男俠女俠手中練得出神入化……可惜,這些古老神功在1841年竟至湮沒失傳,要不然用它們?nèi)サ謸跤⒁牡呐谂?何至于喪權割地?而今中華武功再度在熒屏上輝煌,刀槍不入,打得手持沖鋒槍者抱頭鼠竄,鬼哭狼嚎,不止是一劑電視春藥,以壯我等觀眾的膽氣。在“打打打、殺殺殺”中趨于陶醉,好玩極了,有趣極了!
光泡在影視劇中還不過癮,我還將把自己泡在電視廣告、有償新聞里。李白斗酒詩百篇,我們也需要酒來刺激刺激,雖然寫不了百篇,20篇總不在話下吧?難怪電視上酒的廣告那么多呢!我們喝多了廣告中的酒,嘔吐多了“詩篇”之后,難免就會引起腎虛腰痛等毛病。為此我們又需要進補,補藥的廣告就給我們提供了指南。我們元氣大壯之后,又喝廣告中的飲料,穿廣告中的時裝,用廣告中的化妝品……要是覺得這樣密集的電視廣告轟炸還不夠刺激,我們還可以逛電視商場嘛,聽主持人和廣告商吹他們的產(chǎn)品如何好,不去立即買來使用,怎么對得起電視制作人的良苦用心啊!
比起電視劇長時間的泡洗來,電視廣告的地毯式轟炸,有些像我們中華傳統(tǒng)養(yǎng)生學中的泡腳。洗腳水不嫌其燙,廣告不嫌其多,直泡得雙腳像胡蘿卜,舒筋活血,延年益壽,快哉快哉!
這樣泡電視還不過癮,泡腳、洗澡,比起游泳來就小巫見大巫了。我將很樂意把自己淹在侃談節(jié)目主持人和嘉賓的唾液中,在他們那散發(fā)著肉氣的唾液之海中游泳。我將在A頻道的唾液“黑?!敝杏我魂?又跑到B頻道的唾液“紅海”中再接再厲,再到C頻道的唾液“死?!敝懈∑鹦菹ⅰ麄兊纳褓┳屛覀兇箫柖?諸如坐電梯是老頭兒優(yōu)先還是
老太太優(yōu)先,球星是提高球技重要還是提高文化、道德重要……他們的“新加坡式辯論”搞得如火如茶,他們的競猜?lián)尨馃峄鸪?。他們的兒童活出了幾十年的滄?講起話來成熟得很;他們的成人又擠出兒童般的笑容,講起話來拿腔拿調(diào),似乎祖母比孫女兒更加年輕。他們“學識淵博”,什么都懂,他們把獎品放在桌上或羞羞答答,或有水泊梁山的豪勇。他們的動物知識普及已進展到“某某魚交配時是雄的在上還是雌的在上”,捎帶進行性啟蒙工作;他們的電影搶答無非是誰導演了什么、這個男演員與那個女演員是什么關系,似乎誰的記憶力強誰就是文明人似的;他們的小品已經(jīng)山窮水盡到恨不能到臺下牽引來賓的笑肌、胳肢來賓的胳肢窩……而主持人和嘉賓們一個比一個能侃,盡管侃不出思想,侃不出智慧,但是侃出了游泳池,侃出了大海和太平洋,使我們這些電視老玩童能在唾沫星子四濺中暢游,在這種“體育鍛煉”中得以“強健肌骨,弱其心智”。
漸漸地,我發(fā)現(xiàn)泡電視已不是一種娛樂消遣,不是一種調(diào)劑生活的方式,不是一種休息,不是一種獲取信息和知識的手段,不是一種審美過程,而是一種癮,一種奇怪的癮,有點像抽大煙、吸海洛因一樣。每天不服用一些電視節(jié)目大補丸,就渾身難受。晚飯后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遙控器,找最合適的電視節(jié)目,來刺激小腦神經(jīng);雙休日更是離不開電視,此時的服用劑量,明顯比平日大,手持電視報,像研讀《圣經(jīng)》。而大補丸不到半夜11、12點,是不準備停止服用的。一旦染上了這個癖好,缺了電視這個寶貝,就會茫然若失,茶飯不香。電視是我們靈魂蒼白、精神空虛時最好的補藥。
去泡電視吧!我們泡在電視評書中,就不會發(fā)現(xiàn)評書宣揚的忠孝節(jié)義與現(xiàn)代人格相距甚遠;我們泡在電視戲曲中,就不會發(fā)現(xiàn)“帝王將相、才子佳人”與人的尊嚴和解放無緣;我們泡在電視晚會中,就不會發(fā)現(xiàn)歌星舞星笑星們臺上臺下作戲作得完全兩樣……泡、泡、泡,我們的夢幻就在這五彩電視肥皂泡中冉冉上升了!
如果我們想把自己的青春變成一只千年烏龜?shù)脑?有什么能比電視這劑藥酒來浸泡我們更合適的呢?你沒有看見商場里到處販著古色古香、滋陰補腎的龜蛇酒嗎?
印度古伽拉德青年詩人曾有兩句名詩傳頌不絕:
你已經(jīng)吞了不少苦藥,
請再勇敢地喝下這杯毒酒吧!
如果我覺得我傻得還不夠,弱智還弱得不夠標準,我就會微笑著告訴諸位電視同好:喝毒酒算得了什么,我還要把自己浸泡在電視毒藥中呢!當我這個弱智兒童從電視毒藥這頭泡進去,從那邊站起來,我的智商參數(shù),這一回一定低得夠你們的標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