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成龍
相識很偶然,卻讓我很感動,一個黑眸抒情的女孩,聽我報了家門姓氏,眨巴著眼愣一會兒,隨即朱唇輕啟,嫣然一笑:“早就熟悉你了?!蔽倚闹屑润@喜又惶恐,滿以為是賈寶玉初見林妹妹的癡人癡語,其實,是因為她早已“拜讀”過我的“大作”,她一口氣說出了我近幾年發(fā)表過的文章的標題和內(nèi)容。
我離成名尚隔十萬八千里,作品也只是一季半載方能上版面。這位在水那方的女孩,卻于茫茫人海中,關注著我,惦記著我,那一刻,我差點失去了男子漢的自持,差點淚濕眼眶。我們萍水相逢,行色匆匆,各奔東西,此生此世甚或不能再見,甚或,我會忘記她深長的睫毛與桃紅色的衣衫,但我不會忘記,她對我默默的關懷。
是的,人生在世,不知會有多少人在默默地關懷著你。
10年寒窗,是誰把我的名字眷寫在錄取通知書上?我無從知道,但是他改變了我的命運,使我的人生納入成功而幸福的軌道。我猜想,他在抄寫名字時,不會只是一種簡單的職業(yè)習慣,也一定會融進些祝福,融進些為我而喜的情感。
慘淡經(jīng)營的習作,投入綠色的郵筒,是哪些人輾轉千里,把它送到了編輯的桌前?至今,我不知發(fā)表我處女作的編輯姓誰名誰,是男是女。他幫我潤飾,給我斧正。當我朗讀散發(fā)著油墨芳香的作品時,淚水迷蒙,眺望遠處的天空,一位陌生的老師注視著我的成長,與我一道體味期盼和喜悅,他溫和的眼睛只有仁愛,沒有功利。
每個人都有一疊關于自己的文字記錄,它們被濃縮在檔案袋里,那可能也是我們自己日漸淡忘的的歷史?;蛟S是位慈祥的老太,或許是位青春逼人的少女,或許竟是一位命途多舛的失意人……他們經(jīng)常撫摸我們的名字和照片,輕輕地撣去上面的灰塵,謹慎而細心地保存著與他素昧平生的人生旅程。
那些身著橄欖綠的人們,在風雨中穿行,在槍炮中洗禮,在黑夜里睜著閃亮的雙眼。我們在芳草地里散步打坐,在大街小巷里左挽妻子右攜愛兒,我們寧靜悠閑,而他們呢,在緊張地守護,守護我們的家園,守護我們的安全。
公路鐵路的開通,我們無法弄明白誰是修路人,他到底花費了多少勞動,但當你踏上征程,你卻一定會感受到那坦蕩如砥的舒適;商店飯館的開業(yè)似乎是與己無關,但或許會有一次,你偶然光顧了它,使你感受到家的溫馨;過客與同路人,暫時用不著求助,但是人生無常,或許有朝一日卻非找他不可。
一個不相干的人于千里之外做出的事,或許正是在為你造福。
廣播電視書刊中的人物命運,誰都知道有真有假,但我們不是也為其歌為其舞為其哭嗎?關心三毛關心顧城,我們常常不做局外人。默默的關懷,是人類普遍的善良情緒。
來自親朋戚友的關懷,我們明了于心,易于感動;而那些來自陌生人的遠距離的愛護,我們卻從不感動,甚或把那種愛護統(tǒng)統(tǒng)歸結于冷漠的利害關系,歸結于一種人類對生存的無奈選擇。然而,那些關懷,也許隔山隔海,也許近在咫尺;也許為你流淚隨你笑,也許只是無意識地順便附帶;也許你終會知道,也許你一生無從感覺;也許那會徹底改變你的一生,也許你只是借了一角傘陰……
人生苦短,不論相逢與不相逢,我們都同時跨上了這世界,是種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