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陽

每一個母親從懷上孩子的那一刻起，心中就不知多少次地祈禱上蒼保佑她生下一個四肢健全沒有任何缺憾的嬰兒。漫長的十月懷胎，揪心的期盼與等待，最終，對于絕大多數(shù)母親來說，那種憂慮與擔心化為多余。但也有極少數(shù)母親迎來的是淚水與痛苦相伴的厄運。

湖北省仙桃市彭場鎮(zhèn)市第二人民醫(yī)院的女護士陳江艷就是一位不幸的母親，當她躺在產(chǎn)床上經(jīng)歷脫胎換骨般痛苦的煎熬終于聽到孩子的第一聲啼哭時，那顆作母親的喜悅安詳?shù)男难杆俦灰粋€嚴酷的事實猛烈地撞擊：她產(chǎn)下的是一個先天性心臟易位——心臟在胸腔外跳動的女嬰。

晴空一聲霹靂……

專家震驚：這種病例

在全世界都極為罕見

嬰兒的第一聲啼哭伴隨著初升的朝陽出現(xiàn)在產(chǎn)房中時，陳江艷什么也沒說，創(chuàng)造生命消耗了她太多的體能，她僅僅只是從產(chǎn)床上微微抬起頭，看了一眼滿身血跡的女兒。

為她接生的大夫在交頭接耳，臉上呈現(xiàn)非常復雜的表情，她的腦袋一炸，不祥的感覺襲上心頭：“你們怎么啦？是不是我的孩子……”她囁嚅著，睜大眼睛盯著大夫們的臉……大夫們勸慰她：“孩子……很好，別擔心！”

后來她和丈夫才被告知，他們?nèi)∶袇乔嗟膶氊惻畠?，出生時劍突與臍間有一塊腫物，鼓脹著，像塊皮中兜著一只雞蛋。就在這腫物頂部，有另外一個雞蛋狀的器臟有規(guī)律地跳動著，平復時幾乎看不見，鼓突時十分明顯。

那是什么？當她正視女兒身上多出來的這個部分時，幾乎暈死過去！她覺得那像心臟?？墒?，心臟怎么可能在胸腔外跳動？

小吳青被送進仙桃市的各大醫(yī)院。結果差不多一樣，醫(yī)院的大夫們幾乎都是頭一次見到這樣奇特的病例，聞所未聞，更別說治療。當陳江艷與丈夫焦急萬分地抱著小吳青跑進一家又一家醫(yī)院，最后淚流滿面地又抱出來時，她痛苦得心都要碎了。她緊緊摟著女兒，撕心裂肺地哭訴著：“青青，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不該生下你……”她恨自己，怨自己，她不知道這是怎么搞的。她愧疚得想給女兒跪下。天吶，怎么辦??？有人勸她：算了，不要哭傷了自己，也不要多費精神和物力了，人的心臟是至關重要的器官，心臟跑到了胸腔外邊，孩子不會活多久啦！她無言以對，但母親對女兒的愛心支撐著她沒有倒下去。

1987年10月20日，吳青已經(jīng)8個多月。在父母的悉心照料下，她的身體狀況有所穩(wěn)定。從這一天起，爸爸媽媽帶著她踏上了尋醫(yī)問診的征途。

他們的第一站是武漢市兒童醫(yī)院，這是全湖北省診治嬰幼兒疾病最權威的一家醫(yī)院。為了來這里治療，吳青的爸爸吳進武同媽媽一起賣掉了新婚時買的家具，湊足了路費和醫(yī)療費。

罕見的病例驚動了兒童醫(yī)院的專家，院長親自出面組織數(shù)名權威為吳青會診。一縷希望又在陳江艷心頭升起。誰知等到最后，回答他們的竟是專家們的搖頭，結論是，那體外波動的正是先天性易位的心臟，而心臟下面的隆腫物是膈肌缺損和腹壁疝等病癥造成的。這種病例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都極為罕見。專家們告訴這對夫婦：“就我們所接觸到的資料中，還沒有治愈這種病的先例?！逼痰拇羯抵?，這對夫婦雙雙跪下地去，向院長和專家們哭求道：“求求你們，救救我們的女兒啊，哪怕傾家蕩產(chǎn)，哪怕?lián)Q下我們身上的器官，只要能治好我們女兒的病，我們……”面對這對不幸的父母，專家們也熱淚盈眶，表示：我們將想盡一切辦法，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們會作出百分之百的努力。我們同上海聯(lián)系……

小吳青在父母的眼淚

和期待中慢慢長大了

為了使女兒有一顆正常健康的心臟，吳進武和陳江艷開始“兌現(xiàn)”他們那“傾家蕩產(chǎn)”的諾言。他們帶著小吳青再度東進武漢。這次，除了房子，他們把什么都賣了。

遠道而來的上海新華醫(yī)院的專家會同武漢市兒童醫(yī)院對吳青進行診治，經(jīng)反復研究和認真準備，專家們制定了多種方案，最后確定進行分步驟手術：第一次手術切除隆腫物，解決膈肌缺損和腹壁疝；第二次手術使心臟復位。正當醫(yī)院為吳青準備手術之時，來自北京的一位專家指出：如若這樣實施手術，心臟離體的可能性極大，一旦離體，后果不堪設想。他認為，目前世界上還沒有實施這種手術的技術和設備。為小吳青的安全起見，暫緩手術治療。最后，專家們勸說吳青的爸爸和媽媽：“等待吧，現(xiàn)代醫(yī)學日新月異，難關總有一天會攻破的！”

“總有一天是哪一天？小吳青能等到這一天嗎？”吳進武、陳江艷不相信這樣大的世界就找不著小吳青的活路。他們又賣掉了住房，東挪西借，湊齊3萬元，第三次走出家門。從武漢到上海，從上海到武漢，一趟，兩趟，三趟……醫(yī)生勸他們：“不要花這些錢了，把錢攢下來，等到將來的一天吧！”

時間一天天地流逝，小吳青就這樣一天天地長大。6歲時，她上學了，還加入了少先隊，戴上了紅領巾，每天同別的小朋友一樣，面對國旗唱國歌……這期間，吳進武夫婦沒有一天心不是提在嗓子眼上，小吳青磕不得碰不得，他們恨不能天天張開雙手一步不落地跟在女兒身邊護著她。這個家就這樣如履薄冰般在歲月的長河中小心翼翼地前行。這期間，家里的日子也一天不如一天。陳江艷只是一個普通的護士，每月只有百來元的收入；吳進武是鎮(zhèn)供銷系統(tǒng)的職工，單位不景氣，有一個月只拿到8元錢的工資。在如此的成長環(huán)境里，小吳青還能得到治療，還能繼續(xù)生活下去嗎？

天下父母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活潑地成長？可吳青的父母空有一腔慈愛之心。他們傾盡了所有，他們盡了最大的努力，如今家徒四壁，負債累累。他們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向社會呼喚

千萬顆心獻愛小吳青

1993年冬，湖北省僑務辦公室主辦的《良友》雜志的一名編輯獲悉小吳青的消息，心潮洶涌，立即與仙桃市政協(xié)取得聯(lián)系，希望采訪吳青和她的家庭，將她的情況告訴全社會，讓全社會來幫助吳青。仙桃市政協(xié)的同志把情況寫來后，每一位編輯的心都被震撼了，他們自發(fā)地為吳青捐款，你50，我100，從社長總編到一般工作人員共捐出1000多元。編委會提出：“大家的經(jīng)濟狀況不是很好，以雜志社的名義捐1000?！倍庉媯冋f：“雜志社捐是雜志社的，我們表達我們的心意！”兩個1000元，雖然微薄，卻代表了一顆顆滾燙的心。

小吳青的消息在社會上公開后，迅速引起強烈反響，信件與匯款單雪片般飛到她的身邊。來自濟南市的一張匯款單上端端正正地寫著：人民幣壹千元整。吳進武立即往下看匯款人的地址，可那一欄中僅僅只寫著兩個字：“濟南”。為了日后見到這位恩人，親自說一聲“謝謝”，吳進武當即拿起筆，抄下了僅有的線索：“濟南發(fā)匯局專號15001，匯票號碼921，匯款人張宏偉”。

一封寄自機械電子工業(yè)部第九設計研究院的信被拆開后，從里面滑出一張嶄新的百元大鈔和一紙附言，附言說：“寄去壹百元錢，表達我美好的祝愿，愿吳青早日康復。”落款是“一名普通的母親”。深圳特區(qū)一位姓徐的小姐在匯出200元時附言說：“如果我在武漢的話，就會去看你們，但我在深圳，只能寄上小小的錢送去一片問候。”河南省鄭州市滎陽師范學校921班團干部魏峰在記敘班上組織的捐款活動時寫道：“我們這些今日的學生，明天的教師們，怎能不熱愛孩子呢？聽到小吳青的呼喚，我們怎能不著急呢？今天，我們毫不猶豫地從每月僅37.5元的生活費中拿出3元、2元、1元……哪怕是4角5角，卻蘊含著我們款款的情和意！”四川廣元市水電部五局基地建設工程處財務科的楊仙瓊在信中對陳江艷說：“雖然我們遠隔千里，素不相識，可我還是拿起筆來給你寫信?？戳四闩畠簠乔嗖∏榈奈恼?，還未看完就淚如泉涌。我也是母親，我從心底知道你的心情……這次暫給你郵200元，先給孩子補補身體……”多少母親的摯誠，多少母親的慈愛，溶化在這質樸簡短的言詞之中。四川成都市吉祥街17號溫學群筆觸飽蘸濃情說：“今天是大年初一，中華民族傳統(tǒng)的佳節(jié)，每一個家庭，每一個人都應該得到歡樂。在這里，我和我的家人給你們?nèi)野菽?。我們也是作父母的人，完全能夠理解你們的心情——你們的痛苦和希望。我們給小吳青一些父母般的愛，寄上貳百元，也代表我們的孩子。孩子到他舅舅家玩去了，我們也要教他怎樣做人，要讓他懂得人與人之間應該有真誠的愛。如果你們今后收到署名溫立罡的寄款，那就是孩子給他妹妹的愛……”不久，吳進武、陳江艷夫婦果然收到了溫立罡寄來的50元錢和一封用寫字本上撕下來的紙寫來的短信：“小吳青妹妹：你好！知道你得了一種很難醫(yī)的病，我被你那種不懼困難與病魔頑強斗爭、認真學習的精神所感動，我一定要向你學習，做一個全面發(fā)展的好學生。寄上壓歲錢50元，只是我小小的心意……”

一雙雙溫暖熱情的手從祖國的四面八方伸出來，伸向小吳青。從這些手中，我們看到了人間的真誠所在，愛心所在，希望所在！

兒童節(jié)的天空充滿愛的陽光

1994年“六一”兒童節(jié)前夕，社會各界捐助小吳青的錢款總數(shù)達6700多元。5月31日上午，湖北省僑辦副主任、湖北省海外交流協(xié)會副會長兼秘書長周震庭率人前往仙桃市彭場鎮(zhèn)實驗小學參加“向吳青獻愛心”活動，同時再次組織募捐。車抵彭場鎮(zhèn)時，壯觀的場面使所有的客人激動得心潮澎湃，那里鼓樂喧天，學生們從校內(nèi)一直排到大街上，盡管烈日當空，但一顆顆愛心比天氣更火熱。當領導將社會上的捐款交給小吳青和她的父母時，一個更加激動人心的場面出現(xiàn)了：吳青的同學和校友們紛紛將自己省下來的一角兩角、一元兩元錢捐獻出來送到吳青的手里；周圍一些原本看熱鬧的群眾得知事情原委后，也不甘落后地解囊，抱著孩子的母親，年長的老太太，一些部門推舉出來的代表爭先恐后地涌向小吳青。目睹這一切，吳青父母感激的淚水不停地流著，拭不盡，擦不完。募捐進入高潮時，吳進武再也無法承受這無窮無盡的愛意，他雙手合什，心中的千言萬語全部凝聚在這個單調(diào)而又沉重的充滿感激的動作之中。到這一天，捐款數(shù)已累計達24000多元。

同來參加這一活動的記者們被深深地打動了，一位記者拉著小吳青的手久久難以松開，其他記者用手中的像機不停攝下一個又一個感人的鏡頭。而周震庭則感慨萬千地說：“吳青小朋友的生命奇跡不僅僅是她自己、她的父母創(chuàng)造的，也是全社會的廣泛愛心所創(chuàng)造的。我們呼吁全社會培養(yǎng)愛心，奉獻愛心，捐款援助，尤其是提供醫(yī)療條件，幫助小吳青盡早、最終、徹底戰(zhàn)勝病魔，成為社會的真正棟材！”

小吳青的生命在愛中延續(xù)。她牢牢記住了一位同齡小朋友送給她的話：“小吳青，你可不要自暴自棄，人生的路本來就不是一條平坦的大道；小吳青，你不要灰心，有成千上萬的人在關心你、支持你。你一定要頑強，要同疾病作不屈不撓的斗爭！”

人們捐助小吳青，鼓勵小吳青，同時也與小吳青以及她的父母一樣，盼望著等待著醫(yī)學科學盡快發(fā)展到能夠治好小吳青的心臟，讓這個月亮放射出永久的光華……

小吳青，衷心祝福你！希望你能夠像千千萬萬的小朋友們一樣，無憂無慮地享受健康快樂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