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鴻江
她從音樂學(xué)院畢業(yè)后留校任教,而我則在一個工廠當(dāng)車工。很偶然的一個機會,我到音樂學(xué)院去玩,一眼便看到了她。當(dāng)時,她正抱了琵琶從琴房出來,格外顯得清秀端莊。我倆正撞了個對面,不知怎地,我心中就格登了一下,認(rèn)定了我將來的妻子就是她。
我是不大相信“一見鐘情”的,但一連好幾天,她的影子卻總在我眼前晃著。后來,我打聽到了她的姓名,可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如何去接近她——一個普通工人和一個音樂學(xué)院的留校生,這差距也太大了點兒;加之,當(dāng)時我又非常之窮。
好心的朋友們給我出了許許多多千奇百怪的主意,聽著時,我覺著哪一條都可以試試,但當(dāng)獨自靜處時,又覺得他們?nèi)呛f八道。
單相思把我折磨了有20多天。
我想,與其苦苦折磨自己,倒不如像個男子漢一樣大大方方走到她面前,對她說一聲:“我愛你!”如果她因此打我的耳光或嘲笑我,那她就不值得任何人去愛;如果她彬彬有禮地拒絕,那也沒什么,人人都有愛或不愛的權(quán)力。
第二天,我去買了兩張歌劇票,徑自敲響了她的房門。門開了,她有些疑惑地看著我,問我找誰。
“找你?!蔽一卮稹?/p>
“找我?”
“對。”我說:“我想請你去看歌劇?!?/p>
她楞了好一會兒,支吾著說:“可,可我沒車子呀!”
“我?guī)闳?”我說,“劇是晚上8點的,7點30分我來接你!”說完,我扭頭就走。
她大概發(fā)了好一陣子呆,直到我走到樓口了,才聽到的她關(guān)門聲。
我當(dāng)時真嚇壞了。盡管早有思想準(zhǔn)備,但我仍想不出,要是她真給我個耳光或在樓道里象潑婦一樣大嚷起來,我該怎么辦?
7點半,我準(zhǔn)時去接她了。一切都很順利,我把她帶到了劇場。只是在幕間休息時,出了點小事故。
演出廳外有個賣冷飲的小攤子。我想,既然約了女朋友,總該照習(xí)慣請人家吃點冰淇淋什么的,盡管我當(dāng)時掙錢很少,但我還是盡量裝出一付闊佬的模樣,給我們每人要了一份冰淇淋和一瓶汽水。付錢時,我突然發(fā)現(xiàn),因為我的過分緊張竟忘了帶錢包;此刻口袋里只有三、五個鋼鏰兒。我大為著急卻又無法可想。這時,我真希望這倒霉的劇院立時塌了才好!
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她正文雅地用小勺往嘴里舀著冰淇淋,我的胃猛烈地痛起來。才一會兒,她就把她的那份吃完了。我痛苦得直冒虛汗。
“你怎么了?”她看了我一眼問。這是自打進(jìn)場來,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這之前,她都是以點頭或搖頭作答。
“我,我他媽,他媽的忘帶錢了!”我羞愧得無地自容。
她笑起來,笑得燦爛明朗?!澳悴皇琴I了劇票嗎?這冷飲算我請你好了!”
她付了錢,等重新進(jìn)場時,我倆情緒都輕松多了。
散場時,她坐我車后頭,突然,她問了我一個天大的問題:“你叫什么名字?”
敢情,看了一場歌劇,泡了幾個鐘頭還不知我姓啥叫什么!我苦笑著說了我的姓名。
她又問我:“要是當(dāng)時我也沒帶錢你怎么辦?”
我說:“那我就把我的衣服壓給他吧!”
她笑得直顫?!澳隳且路系难a丁比衣服還大呢!”
……
一年后,我們結(jié)婚了。
婚禮上,媽媽什么禮物也沒給我們,她只是說:“將來的日子還長呢,我希望你們記住吧,這世上只有人沒勇氣干的事,而沒有人干不成的事!”
我們記住了媽媽的話,認(rèn)為這是給我們的最好的禮物。
婚后,我們也常有許多不快甚至爭吵。但每每爭吵過后,我倆總會有人說起那第一次約會,于是,一切的怨恨便都化為烏有了。
可惜的是,我倆至今誰都說不出那場歌劇的名目及內(nèi)容。
(曉紅摘自《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