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　水

1960年12月13日，基贊加宣布，在盧蒙巴總理被綁架期間，由他代理總理職務。首都從利奧波德維爾遷到東方省會斯坦利維爾。22個外國使團陸續(xù)遷往新首都。

1961年2月13日，沖伯集團宣布，盧蒙巴總理已于1月17日在加丹加省被殺害。

2月20日，中、剛建立大使級外交關系。4月12日，剛果駐華大使貝納頓克服重重困難，幾經(jīng)輾轉(zhuǎn)，終于到達北京履任。

6月7日凌晨1點，周總理在國務院西花廳送走貝納頓大使后，對外交部亞非司司長何英同志說:“6月30日是剛果國慶，人家在這里搞慶祝，我們還沒有人在那里?！薄芭纱笫沟氖?，我們辦晚了。”在談到選派大使的條件時，周總理指出:“要派一名將軍去剛果當大使，這位大使要參加過國內(nèi)革命戰(zhàn)爭、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最好還參加過抗美援朝戰(zhàn)爭。到那里去工作，要有回不來的準備，要有犧牲的準備?！笨偫碚f:“做人民英雄為什么非得在國內(nèi)?過去我們有過這樣的例子。派到朝鮮、越南去，都是打算不回來。到剛果、古巴去，也要有回不來的思想準備?！?/p>

何英立即將總理的指示轉(zhuǎn)告解放軍總政治部。幾天后，得到的答復是:物色了兩名，都說身體不好，不能去。

總理聽了何英的匯報，情緒非常激動，生氣地說:我們是國際主義者，我們要堅決支持基贊加，要和他們患難與共?？姑涝瘯r，毛主席首先把毛岸英送到前線。毛岸英犧牲后，前線同志要求把毛岸英的遺體運回國。毛主席吟誦了兩句詩:“青山處處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尸還”。

消息傳到日內(nèi)瓦花山別墅。正在那里參加關于老撾問題國際會議的陳老總非常生氣，他說:“去剛果是為了剛果人民的利益而工作，不是為了去穿漂亮衣服。要準備和他們一起扛槍，一起打仗。要有回不來的準備。如果沒有這個決心就不要去。怕死不能當大使!”

經(jīng)過嚴格審慎的遴選，耿飚和黃鎮(zhèn)推薦張彤去剛果當代辦。張彤當年41歲，大校(正師級)，正在北京高級軍事學院進修。解放后，歷任駐丹麥、瑞典和印度武官。耿、黃向總理和陳老總報告說:“張彤熟悉軍事和外交業(yè)務，可以充任政務參贊。在大使沒找到以前，先派他作為臨時代辦率領建館小組去剛果建立大使館?！敝芸偫碛H自找張彤談話?？偫碚f，那里局勢緊張，情況復雜，條件艱苦，有可能回不來?？偫韱枏?，去不去?張立即表示，“馬上去剛果建館?！?/p>

總理徹夜長談

駐剛果使館人員出發(fā)的頭一天，日理萬機的周總理接見了他們的代表。7月23日下午5點。張彤、孫浩、王殊同志來到中南海西花廳。陳老總、廖承志和黃鎮(zhèn)同志已在座。總理首先講了剛果的形勢，又講了本世紀初的中國形勢和20年代中國革命的歷史，并將剛果和當年的中國社會、革命形勢作了比較?？偫碚f，非洲的社會情況復雜，會有很多變化，不要把人看死。到剛果后，首先要做好調(diào)查研究工作。周總理還對陳老總和黃鎮(zhèn)副部長說:“外交部要把研究非洲當作一門學問，很好地研究?！敝芸偫碓敿氃儐柫嗣恳患蕚涔ぷ?。連帶了多少貨幣和多少藥品都問到了。一再交代，剛果情況復雜，你們要準備做俘虜，甚至犧牲生命?？偫碇v到這里，又吟誦了那兩句詩，“青山處處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尸還?！?/p>

王殊同志回憶說:這一天大家在總理那里用過晚飯，后又吃了夜宵?？偫砗痛蠹乙黄饑蓝ⅰ？偫韺埻f:“別人在我這里吃飯都收糧票，明天你們?nèi)偣?，糧票就免了?！闭f完他自己也笑了，餐桌上輕松愉快，大家就象在自己家里一樣。

總理把什么事情都說清楚了，但仍不放心，又交代陳老總再談談?？偫碚f:“再檢查檢查，看看還有什么沒有想到?！?/p>

凌晨2點，大家一起來到陳老總的辦公室。陳總和廖公又談了兩個小時，把可能發(fā)生的事又理了一遍。三位外交人員和陳老總、廖公握手告別時，大家對視、沉默良久，眼里都閃著激動的淚花。當他們離開中南海時，已近拂曉，各自回家提起行李，直奔機場。三個人對中央領導同志的信任和關心激動不已。王殊同志說:離開北京時，每個人都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那種氣沖霄漢的心情。

外交部好幾位領導同志到機場送行。解放軍副總參謀長張愛萍、空軍政治部主任王精明等也到機場送行。

張彤抱病赴剛果

連日操勞，旅途勞頓，張彤一到開羅就病倒了，出發(fā)去斯坦利維爾那天，還在發(fā)高燒。大家勸他退燒后再走。張彤說，總理叫我盡快赴任，有飛機就走，不能拖延。

7月28日晚10時，張彤抱病登上剛果包租的運送軍火的阿聯(lián)飛機。同機的還有盧蒙巴夫人保琳和幾名埃及外交官。29日晨，飛機到達斯坦利維爾。機場上既見不到旅客，也沒有工作人員，只有接運軍火的士兵。張彤等正提著行李打轉(zhuǎn)轉(zhuǎn)，王殊意外地碰見了當時任國防部辦公廳主任的老朋友基滿加。大家如釋重負，遂搭乘他們的軍用卡車進城，臨時住進斯坦利旅館。

8月1日下午3點30分，張代辦在剛果駐華大使貝納頓的陪同下，在總理府向基贊加代總理遞交了陳毅副總理兼外交部長簽署的介紹信。從此，中國駐剛果大使館正式建立。

電臺風波

斯坦利維爾雖有郵電局，但不能發(fā)電報?；澕拥闹匾勗?，變化的剛果形勢，許多重要情況發(fā)不回去，中央的指示也收不到。大使館斷絕通訊聯(lián)絡，等于摸黑工作，張彤十分著急，國內(nèi)也十分著急。

8月1日，張彤從總理府出來時，聽說剛果駐華大使貝納頓傍晚就要離開斯坦利維爾，經(jīng)開羅回北京。他匆忙給陳家康大使寫信，簡告會見基贊加情況，托貝納頓交陳大使轉(zhuǎn)告北京。

張代辦送信回館后，沒顧上吃飯，就召集會議討論架設電臺問題。大家一致認為解決通訊聯(lián)絡問題是使館當務之急。旅館不能架電臺。王殊又去見老朋友基滿加，試探是否可將電臺臨時架在他家里。王殊保證，一旦租到房子，立即搬出。基滿加感到很為難，因為電臺訊號往往會成為招致敵機轟炸的目標。

張彤在拜會蘇聯(lián)代辦時，談到了這件事。蘇代辦當即表示，該館花園有間空閑未用的工具房，可供架電臺用，并交給張一把使館后門的鑰匙。

當時中蘇兩黨分歧已很嚴重，將電臺架在蘇聯(lián)使館是不合適的。然而與國內(nèi)通報事情迫在眉睫，一時又無它途。張彤考慮良久，方?jīng)Q定臨時將電臺架在那里，并由王殊每天開車送報務員李祥去工作。

一萬多里顛簸，兩部電臺均損壞。李祥修了整整兩天，開羅中轉(zhuǎn)臺一連呼叫了兩天。8月2日午夜，突然聽到了開羅臺的呼叫，李祥十分興奮，然而對方聽不到剛果臺的呼叫。李祥心急火燎，坐立不安，汗水濕透了衣衫，模糊了雙眼……他摘下耳機，打開機器又修了一個通宵。第三天晚上開機不久開羅臺聽到了剛果臺的呼叫?！班粥焙汀班帧眱蓚€訊號立刻變成問答、呼應、歡樂的歌詠對唱。李祥同志高興地跳了起來。

王殊同志對筆者說，“我現(xiàn)在還能回憶起電臺清脆悅耳的“嘀嗒”聲和報務員欣喜若狂的景況。”

電臺開始工作后，張彤即將設臺經(jīng)過報告國內(nèi):無論從目前政治關系上說，還是從技術(shù)保密看，這樣做都不太好，但這是不得已的辦法，一俟找到館址，將馬上把電臺搬出。

不久，使館租到房子后，在大門口掛出中華人民共和國大使館的銅牌，非洲莽莽原始森林里又升起了一面鮮艷的五星紅旗。

當年，駐剛果使館向國內(nèi)的匯報中有這么一段話:“我們內(nèi)部團結(jié)融洽。雖然剛果情況變幻復雜，但大家工作情緒很高，且感到樂趣。沒有廚師，大家做飯，爭著干，克服了缺水、停電等生活上的困難?！?/p>

(常成摘自《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