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　葉

我們爭先恐后來到這個世界上，一心要追求所謂“幸福”。那么幸福是什么呢?

這是一個聽來的故事。

一個叫扎西達娃的藏族干部要別人猜一猜他一生中感到最幸福的是什么。誰也猜不出。他說是我第一次吃水果糖的時候。

那是1950年初春的一天，還是農(nóng)奴的扎西達娃外出放牧，遇上了一支年輕的隊伍，他們每人帽子上都有一顆耀眼的紅星。他十分恐懼?？绍娙藗兇浅Ｓ押茫粋€與他年紀相仿的軍人還送給他一顆水果糖。這是一種普通的糖。他不知道是什么，只見軍人比劃著剝開紙放到嘴里吃起來。他把它揣在懷里。

回去后他不敢聲張，因為農(nóng)奴主知道了要挖眼睛、割舌頭的。晚上怎么也睡不著，趁夜深人靜，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風在屋外呼嘯，他才偷偷地把它拿出來，剝開紙，放在嘴邊輕輕一舔，天哪，一種從來體驗過的感覺傳遍全身，世界上還有這么美妙的東西!他又一舔，簡直懷疑自己在做夢。他咬破了自己的指頭，來證實自己不是做夢。那種感覺，他后來知道叫甜。從前哪里知道什么叫甜!只知道苦。他十分珍惜，每晚拿出來舔一舔。他的指頭全好了，他才把那顆糖“吃”完。

這位后來成為自治區(qū)高級領(lǐng)導人的扎西達娃，一生中不知吃過多少糖，也不知有多少可以引為自豪的業(yè)績。但只有這第一次吃糖感受最深，體驗到最幸福。

一個什么都有什么都讓人羨慕的人，他不一定幸福；一個一無所有什么都不起眼的人，他不一定不幸福。幸福是一種感覺，我們不應(yīng)責備前一種人“身在福中不知?！保晃覀円膊粦?yīng)對后一種人幸災(zāi)樂禍或悲之憫之，因為幸福是一種感覺——斯時斯地斯人的感覺。

這不是一個聽來的故事。

午夜，世界在沉睡。年輕的妻子流產(chǎn)了，大出血，腹痛不止。丈夫心急如焚，獨自到一里外的衛(wèi)生所敲打鐵門，叫起極不情愿的醫(yī)生。沒有救護車，丈夫只好回來背著妻子艱難地走。又停電了，四周漆黑一片。妻子讓丈夫放下她攙扶著走。寒風呼呼。驟然間，他們都感到了一點什么。丈夫說:此刻我懂了什么叫相依為命。妻子熱淚潸然:此刻我感到幸福!

在冬夜呼嘯的寒風中，在漆黑的凹凸的道路上，一個血流不止、腹痛難忍的女人說她幸福，只因為她的確感覺到了這一點。

朋友，你呢?什么才使你感到幸福?

(摘自《現(xiàn)代人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