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納吉賓　孫愛梯

莎烏斯基總是抄近道去學校，那么，他為何總是遲到呢?

未脫稚氣的小學教師——安娜，大學剛畢業(yè)，就來到了烏瓦羅夫村。

第一堂課，安娜給十二、三歲的孩子們上。那時的緊張、局促，安娜依然記憶猶新。然而現(xiàn)在，她覺得信心十足，語調(diào)鎮(zhèn)靜，平緩地開始了她的講課:“名詞是某種物質(zhì)、某個人，某件東西、或某種種類的名稱。針對名詞，你可提出一連串的問題:這是什么或這是誰?”

“可以進來嗎?”一個瘦小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他腿穿一雙舊氈靴，睫毛上沾滿了白霜，圓圓的小臉蛋被風吹得紅撲撲，似綻開一般。

“又遲到了，莎烏斯基?！卑材纫幌驀栏?，但這次卻無可奈何地說道。

“都清楚了嗎?”安娜問。

“清楚了!”孩子們齊著聲回答。

“很好。那么下面就請你們舉幾個例子?！?/p>

“貓?！庇腥送掏掏峦碌嘏e了個例子。

“對，”安娜鼓勵道。

突然，象是剛從睡夢中驚醒，莎烏斯基猛地站了起來，急切地嚷道:“冬天的橡樹?！?/p>

他的話脫口而出，象是有個深藏在心底的秘密，非要傾吐出來與大家共享不可。

“坐下，莎烏斯基。這就是遲到的后果。橡樹是名詞，而‘冬天的在這里的作用我們還沒學。休息時請你到教師辦公室來一趟?！?/p>

“坐下，”安娜對走進來的莎烏斯基說道?！澳隳芨嬖V我你為何常常遲到?”

“我真的不知道，安娜·瓦西里依夫娜，”他回答說，“我上課前一小時就離開家了?！?/p>

從你家走上公路只需十五分鐘，沿公路到學校最多再走半小時。”

“可我從不沿公路走，我常抄森林里的一條近道?！?/p>

“這樣可不太好，莎烏斯基，我不得不找你父母親談?wù)??！?/p>

莎烏斯基領(lǐng)著安娜沿著學校后邊的小路走進了森林。

他們隨即走進了一片開闊、灑滿陽光的林間空地。披著耀眼銀裝的空地中央，聳立著一棵高大粗壯的古樹，綻開的樹皮上堆滿白雪，使粗大的樹干乍看上去象是灌注了白銀?！岸斓南饦洹?，安娜驚嘆不已。她走近橡樹，在閃閃發(fā)光的樹干下停住腿。

莎烏斯基沒有覺察到老師激蕩的心情，獨自在樹根旁忙忙碌碌。莎烏斯基對這棵碩大的樹了如指掌，如同對待老朋友一樣?！暗竭@兒來，安娜·瓦西里依夫娜?！彼舐暫暗?，“快過來看呀!”他扒開一團沾著泥土的積雪和緊貼下面的枯草。一只裹敗葉的小球躺在地面的小洞里?！靶〈题?”安娜發(fā)出一聲驚嘆。

莎烏斯基小心翼翼地把保護著刺猬的積雪、泥土重新蓋好。隨即又在另一處挖掘，最終露出一個掛著冰柱的小洞。洞里躺著一只僵硬的褐色青蛙?！斑@個狡猾的東西!”孩子自言自語地說道，“真會裝死。瞧吧，只要太陽把它曬暖一點，它馬上就會跳走?！?/p>

莎烏斯基領(lǐng)著安娜在他熟知的小天地里漫游。四周樹木成林，到處藏著越冬的小蟲，蜥蜴以及昆蟲，有的藏在樹根四周，在的則隱身在樹皮下面。安娜越看越入迷。

“呀1媽媽上班去了!”莎烏斯基焦急地說。

安娜看看表，三點一刻。她轉(zhuǎn)身對莎烏斯基說道，而內(nèi)心則祈求著老橡樹的諒解:“莎烏斯基，這只能證明捷徑并不是一條最理想的路，從現(xiàn)在起，你必須沿公路去學校?！鄙癁跛够拖骂^，一聲不吭。

天哪!安娜尋思道，這不恰恰清楚地證明我是個不合格的教師。

“謝謝你，莎烏斯基，這是一次愉快的散步，”她對莎烏斯基說，“我的意思并非剛才說的那樣。當然你可以走森林小路去學校?！?/p>

“謝謝你，安娜·瓦西里依夫娜?！鄙癁跛够雽Π材缺ＷC今后決不再遲到，但又怕自己食言。他豎起衣領(lǐng)，壓低帽子，“我送你回校?！?/p>

“不，不用了。我自己能找著路?！彼吡?，轉(zhuǎn)過身最后看了一眼這棵冬天的橡樹，落日在樹上灑一抹余輝，一個瘦小的身影站在樹干下。莎烏斯基沒有回家，依然站在原地，目送著老師遠去的背影。

現(xiàn)在安娜明白了，森林中最美好的并非冬天的橡樹，而是一個腳穿舊氈靴，身著補丁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