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
紐約市的地下鐵道真是一個龐大的工程,不管你要到市內(nèi)的什么地方,只要掏出一枚代幣,往自動收幣機(jī)里一放,你就能坐到你所要去的地方。但是,這么大的系統(tǒng),難免管理不善,許多地方便成為藏垢納污、罪案頻仍的地方。
剛到美國時,我常坐七號地鐵車,這一路從法拉盛開往曼哈頓的時報廣場,大部分乘客都是昆士區(qū)的中下階層,車上說西班牙語的人居多,東方人也不少。每天,我都乘這趟列車去學(xué)校。
一天,教師生病,我們提前放學(xué)回家。車過了東河的地下隧道,便行駛在高架于地面的車道上,名為地鐵,實是天車??粗巴獾母魃蓓斣谀_下轟隆而過,倒也別有一番味道,只不知左近的人家是如何忍受這噪音的。這天天氣很好,車廂里鋪滿了陽光,我這節(jié)車?yán)锎蠹s有20來位乘客,不是在看書就是在聊天,只有一兩個人靜靜地坐著。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我一抬頭,發(fā)現(xiàn)有6個青少年把我圍住了。來者是些西班牙語裔人,其中一位紫貼著我坐了下來。我茫然四顧,還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只見周圍的乘客不是遠(yuǎn)遠(yuǎn)地挪開了,就是把頭深深地埋進(jìn)書報里。那些正在聊天的也停止了說話,我感到有些不對勁了。我站起來想離開,但那個坐在我旁邊的家伙伸手按住我的肩膀。
我真有點兒發(fā)慌了。他們有8個人,口袋里脹鼓鼓的,天曉得他們有些什么兇器。在美國,幾十元錢買把槍玩玩是很平常的事。你要肯出錢,還可以幫你代辦執(zhí)照呢。
“坐下,坐下,”他用帶著明顯西班牙口音的英語說道,“放輕松點兒,我的朋友?!?/p>
“你們要干什么?我已經(jīng)到站了。”
“嗨,我的朋友,告訴我,你從那兒來的?”
“我想你不會感興趣的。”我想采取拖延戰(zhàn)術(shù),希望有個警察碰巧進(jìn)來。
“你是東方人?中國人?”我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啊哈,中國,大大的國家,大大的錢,”他突然高聲大喊起來,“喂,你的錢,錢,明白嗎?你這該死的中國人!”
“什么?”我實在不明白他為什么會突然興奮起來。事后有人告訴我,大約是他吸食了某種藥品的關(guān)系,最近流行一種海洛因,又名“夸克”,確實會令吸食者莫名其妙地興奮起來。
他一邊說一邊把手伸到我的口袋里,旁邊的幾個家伙也不懷好意地向我逼進(jìn)了一些,以防我有什么異常舉動。有兩個人的手已經(jīng)放入口袋里了。
“All right,All right,”我連忙說道,“我只有16元錢,我是一個學(xué)生?!蔽乙贿吿湾X,一邊四下里探望,尋找可能的救助或者同情。但是,沒有一個人說半個字,有的只是把頭更深地理進(jìn)他們的書本或報紙里。我只好把錢掏了出來。那家伙一把搶過,竟然不慌不忙一五一十地在車廂里點起來,看來這買賣是做過多次了。“好了,謝謝你,我的朋友?!彼酒饋硪?。
看著我的錢就這么被放進(jìn)他的口袋,我叫了起來:“我怎么回家呢?我還要坐公共汽車?!逼鋵嵨蚁氲氖俏业耐盹?,在美國,是不容易借到錢的。
“別急,我的朋友,我給你一塊錢。”天哪,他親熱地塞給我一塊錢。臨走,他還頗有禮貌地對我說:“非常感謝你,先生?!?/p>
我驚愕得作聲不得。
下了車,我趕緊找到一個警察,連說帶比劃向他報告剛才的劫案。我對他說,我真沒有想到有人會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lián)尳?,沒想到美國原來是這樣。
“你到底損失了些什么?”那警察不耐煩地問。
“15美金,先生,15!”“我該恭賀你,”他滿臉不屑之情,“你還保住了命?!?/p>
我呆了,那警察走開幾步后又回頭皮笑肉不笑地說:“先生,歡迎你加入紐約被搶者的行列?!边@情形,我真不知是應(yīng)該笑還是應(yīng)該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