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文均

上午工間操剛做完，人們就密密層層地圍住了青年團監(jiān)督崗的崗報。女縫縱工李松姿擠進去一看，崗報上寫著：“張淑娟上午不到兩個鐘頭就出了兩件返修品。建議有關(guān)部門給予幫助。”

張淑娟的技術(shù)，李松姿是知道的：她是有名的生產(chǎn)能手，為什么今天還不到兩個鐘頭就出了兩件返修品呢！這不能不使李松姿感到奇怪。她決定去問問強淑娟。

張淑娟正往縫紉機上按梭碗。李松姿走過去輕輕問道：“返工的兩件活都是什么毛?。俊睆埵缇隁夂艉舻卣f：“跳線、斷線，大眼皮，下坑……毛病都全了?！?/p>

“沒找到原因嗎？”李松姿順手拿起一件活，又問?！澳銢]和檢查員研究研究？”

“研究了。主要是梭碗不好使，磨的太久了，梭心在里邊老幌，一幌不是跳線就是折線，做棉衣還行，做單衣根本不受用?！?/p>

“人巧不如家什妙；實在不行，

就領(lǐng)個新梭碗得了！”

“材料員說梭碗沒有啦，得明天才能買回來……”開始工作的鈴聲，把她們的說話打斷了。

李松姿做著活，不時抬頭看看前面的張淑娟。張淑娟聚精會神地操縱著機器，看樣子很吃力。李松姿不由得感到一陣羞愧：“自己不該要小心眼，新活還得明天上午才能插到自已的工序里來先搶領(lǐng)了個新梭碗放著不用，而別人做新活卻沒有新梭碗使，一勁兒出返修品……”想到這里，不由自主地伸手抽開機器板旁邊的抽屜，嘩啦一聲，抽屜里滾出一個小東西，正是那個領(lǐng)來沒使的新梭碗。她趕緊用手遮住，一時間覺得好像有幾百雙眼睛盯著自已，幾百只手指著自已。她悄悄地看看周圍，人們都在用心地操縱著機器，誰也沒注意到她的舉動，這才松了口氣。

她想把新梭碗給張淑娟送去，又怕耍小心眼的事給別人知道了笑話自己；而且，“萬一明天上午廠里買不回來新梭碗，新活插到自已工序，自已沒梭碗用，不也得鬧出返修品，實現(xiàn)不了競賽條件？……”李松姿內(nèi)心里反復(fù)地斗爭著。

午休時候到了，張淑娟從李松姿的機器旁邊走過，李松姿忍不住又問道：“小張，上午中段休息以后質(zhì)量怎樣？”

“又出了八件?！?/p>

“肯定是梭碗的毛病嗎？”

“肯定了。連劉師傅和幾個檢查員都說是梭碗的毛病?！闭f完，張淑娟匆匆地走出了車間。李松姿卻沒走，心里感到說不出的難過來：“能夠因為自己的小算盤，眼看著國家的財產(chǎn)受損失嗎？不……”

車間里的人都走凈了。李松姿輕輕地抽開自已機器板旁邊的抽屜，拿出新梭碗，走到張淑娟的機器旁邊，四下瞧瞧，見沒有別人，就把張淑娟的縫紉機頭放倒，把舊梭碗換下來，新梭碗換上去。一切停當之后，李松姿才走出車間。沒想到她的行動卻被團支部委員劉桂芝在窗外看得一清二楚。

第二天早上黑板報上又出了新稿子。上面寫著：“ 張淑娟在新式服裝制作中，找到了竅門，使昨天下午的產(chǎn)量比上午提高了五倍，完全消滅了返修品。希望做新式服裝的同志向張淑娟學(xué)習(xí)，也希望張淑娟不要有保守思想，把技術(shù)公開。”署名是“笑語”，其實稿子是王生寫的，因為這篇稿子有批評張淑娟的意思，所以用了個筆名。

王生寫完黑板報就去找劉桂芝：“我跟你談個問題。”

“什么問題？”看著王生有些帶氣的樣子，劉桂芝不禁奇怪地問。

“昨天下午張淑娟的產(chǎn)品的數(shù)量和質(zhì)量，在做新式服裝的同志當中來說，是冒高了。下班以后，我去問她找到啥竅門了，尋思向她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沒想到她竟說：沒有啥竅門，產(chǎn)量和質(zhì)量怎么提高的連我自已也不知道。能有這種事嗎？你說這個人夠多保守。我剛才寫了個稿子表揚她也批評了她……”

“你寫的稿子登了嗎？”“登出去了?！眲⒐鹬ビX得頂有趣，就說：“這個問題再了解一下，如果她真有保守思想，是應(yīng)該批評的?！蓖跎吡艘院?，劉桂芝跑去看了看黑板報，不禁笑了：“自己不了解情況，還說別人有保守思想。”休息時間劉桂芝去找張淑娟，跟她談起昨天生產(chǎn)的情況。張淑娟說，她對于昨天下午產(chǎn)量質(zhì)量的突然提高，也的確感到莫名其妙。

“你擦機器時發(fā)現(xiàn)梭碗變樣沒有？”

“沒注意?！?/p>

“你的梭碗已經(jīng)不是昨天那個梭碗了，竅門就在梭碗上?！眲⒐鹬バχf。

“真的嗎？”張淑娟半信半疑地說，趕忙把縫紉機頭放倒，拿下梭碗一看，真的變了個新的，忙問：“怎么回事？”劉桂芝就把昨天下午看見李松姿換梭碗的事說了一遍。張淑娟一聽立刻三步并兩步地跑過去，把李松姿的脖子摟住，不住聲地說：“李姐，你太好了，你太好了……”

這一來倒把李松姿鬧得莫名其妙，經(jīng)劉桂芝一講，李松姿才知道換梭碗的事被劉桂芝看見了。她慚愧地說：“要不是我耍小心眼先領(lǐng)個梭碗，張淑娟的十件返修品就出不了，我太自私了……”“問題不能那么看，”劉桂芝說，“你后來把梭碗換給了張淑娟，這就是很好的表現(xiàn)……”正說著忽然擁來七八個小伙子，七嘴八舌地喊著：“強淑娟你在哪里？快點把你的竅門告訴我們吧！”……鬧得李松姿，張淑娟都說不開了。正在這時，電鈴聲響起來，劉桂芝就說：“現(xiàn)在上班了，三句兩句說不清；一會兒中段休息時，我們把張淑娟的竅門登在黑板報上行不？”“行！”大伙一哄而散，急忙做活去了。

工間操做完以后，人們都擁到黑板報跟前，想看看張淑娟究竟找

到了什么竅門。黑板報上果真出了一篇名叫“張淑娟的‘竅門”的文章，上面寫著：張淑娟昨天下午提高產(chǎn)量五倍、完全消滅返修品的原因，是李松姿偷著把自己預(yù)備做新活的新梭碗給她換去了舊梭碗，通訊員王生（筆名笑語）不深入了解情況，卻報道說張淑娟找到了竅門。王生同志應(yīng)該記?。和ㄓ崋T必須深入了解情況，才能正確反映問題，否則必將歪曲事實，造成群眾的誤解……”署名是張淑娟口述，劉桂芝執(zhí)筆。同時，青年團監(jiān)督崗的崗報上也出現(xiàn)了表揚李松姿的文章，

“原來是這么回事！”人們不約而同地笑起來，都說：“李松姿真不錯！”又說：“王生不了解情況就批評人……”

“借光，油著！油著！”人們回頭一看，原來是王生，手里拿著份檢討書，吵吵喝喝地擠了進來，把檢討書貼在批評他的那張黑板報上，回頭對劉師傅說：“劉師傅，你給李松姿捎個信，告訴她采買員回來了，一會她要插新活，讓她領(lǐng)個新梭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