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鐵丁
中國青年社轉(zhuǎn)來讀者胡存新的來信。
就胡存新在來信中所談的事實來看,他曾經(jīng)受了反革命分子的利用,做過一些對不起革命、對不起國家、對不起人民的事情。最近在肅清一切反革命分子的運動中,他想坦白,但是不敢坦白。顧前顧后,畏首畏尾。說他內(nèi)心矛盾重重,思想包袱很重,大約是不算過分的。
他的思想包袱歸納起來,無非是:要坦白早該坦白,現(xiàn)在已經(jīng)晚了;怕講了組織上一股勁兒追問,以致越講越講不清楚,反而對自己更加懷疑;“我不講,他們也絕不會講的”,組織決不會知道;怕入不了黨、失掉了愛人、別人看不起,也就是我們所常常聽到的一句話,“沒有前途了”。
筆者擬就這種種思想包袱,作一些分析,并談?wù)勎易约旱目捶ā?/p>
“時間已經(jīng)晚了”。的確,時間確實失去了一些。參加革命,特別是入團的時候就該講,這里對其他所有的同志,特別是將要參加組織而還沒有加入組織的同志是一個深刻的教訓(xùn):對黨對團應(yīng)該講自己的一切,絕對不能有任何隱瞞。你是真心愛護黨、愛護團,愿意和組織站在一起嗎?如果是的話,那么,對黨對團坦白忠誠就是真心愛護的起碼要求!
“三反”“五反”的時候就該講,這次運動一開始就該講,就是沒有什么運動也可以講,然而胡存新沒有講。天天有機會等著你,你卻一錯再錯,錯過了數(shù)不清的機會。從這一點上說,你犯了受反革命分子利用的錯誤,又加上茍且因循長期隱瞞的錯誤。但是,話又要說回來,古語有云:“見兔顧犬未為晚也,亡羊而補牢未為遲也”?,F(xiàn)在就講,馬上就坦白,還來得及。比起別人檢舉,比起明天、后天講,甚至再拖下去,畢竟是好得多的。今天比昨天、比過去、比一開始加入革命隊伍就坦白固然是遲了,比明天、后天特別是比別人檢舉出來后才講總還是早的。
你在思想上怕“時間晚了”,又自覺不自覺地一天天拖下去,那豈不是時間越來越晚嗎?由于茍且因循,已經(jīng)失去了一些時間,難道還不足引以為訓(xùn),就此當仇立斷嗎?既然“時不我待”,那不是更應(yīng)該從速把問題講個明白,交代清楚嗎?
“怕組織上一股勁兒追問,越講越講不清楚”。共產(chǎn)常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黨,馬克思列寧主義是最科學(xué)的學(xué)說,從來就是主張實事求是的,從來就主張有一分說一分,有兩分說兩分。多了講少,那不行;少的購多,也不必要。
確實有這樣的人:他們開始不肯講,既然講了又避重就輕。非到組織上拿出真憑實據(jù)來給他看,他就死不認賬。對于這樣的人,我們是決不會受他們蒙蔽,輕易相信他們的。其實,即使他們的錯誤極大、罪惡極重,只要他們完全坦白,那么“坦白從寬”的政策對他們是同樣適用的。如果他們企圖抵賴,那是抵賴不過的;企圖逃避,也是逃避不了的。
而對另一種人,尤是像胡存新在信中所提到的那樣,他參加反革命活動為時很短,而且很早就和反革命分子斷絕了聯(lián)系。他們確實把問題全部坦白了,組織上決不會再要他坦白他所不知道、所沒有參加過的事情。
現(xiàn)在全國除臺灣外,已經(jīng)統(tǒng)一,交通又是如此方便,我們有充分的條件和可能去進行調(diào)查研究工作。特別是我們有黨的領(lǐng)導(dǎo),有全國人民作為我們的耳目,這就使我們已經(jīng)掌握了還在繼續(xù)不斷地掌握著極為豐富的材料,我們完全可以根據(jù)充分的事實來判明各類有問題的人——他們的罪惡的嚴重,錯誤的大小。
那些偶一失足的人可以用不著擔心把他們的小錯誤“追”成大錯誤,小罪過“追”成大罪過,他們所沒有做過的事情,一定要他們承認。我們審查一個人是根據(jù)他的事實,而不是根據(jù)他的不合事實的胡言亂語!
“我不講,他們也絕不會講的,組織上決不會知道”。老實說:這完全是一種自欺欺人的想法??刹皇??在胡存新的來信中,已經(jīng)自己首先打了一個問號,覺得這種想法把握不大。莫說你所做的事情是一伙人,還加入了一個什么反動組織,很難保證其他人不坦白。就是你所做的事情是一個人,所謂“單線聯(lián)系”,也決不是可以長期隱瞞得了的。你既然參加反動活動就會留下“活動”痕跡,你既有反革命聯(lián)系,管你是雙線還是單線,聯(lián)系總是有的。有活勤、有聯(lián)系,在十目所視、十手所指之下,決然逃不出人民的天羅地網(wǎng)。你用什么來推斷別人不知道你所做的事情呢?
退一步說,就算你這次由于“巧妙”的掩飾混過關(guān)去了。像胡存新那樣的人,也是等于長期在思想上受刑。每一次政治運動,跟來的必然是一次思想上的苦痛,甚至當別人講到忠誠老實四個字,也覺得暗暗害羞??畤@“祖國的前途光明遠大,個人的前途暗淡無光”的人,雖然未必都有政治包袱。但是,有政治包袱的人卻常常有這種感覺。因為一根大小不等的政治尾巴,拖著你,無形中折磨你,以致你無法分享全國人民所共有的歡樂!這條政治局巴,早該斫掉,現(xiàn)在斫掉它還不算遲。全國人民的歡樂,你完全有權(quán)利來分享,問題是在于你的覺悟程度如何,有沒有砍斷政治尾巴的決心?
至于入黨、愛人、別人看不起等等。我想在這里說明幾點:
第一,加入共產(chǎn)黨確實不是隨隨便便的,不是什么人愿來就來,那是一件異常嚴肅的事情。對于那些有過政治關(guān)節(jié)的人,非經(jīng)過長期的考察和考驗是難以加入組織的。但是,如果你有政治問題,而又不愿向黨坦白,一定要組織上拿出真憑實據(jù)來,才愿意低頭,那么,將永遠失去入黨的機會。因為這就證明:你過去和黨曾經(jīng)兩條心過,現(xiàn)在也并沒有改變,有什么理由和必要,要吸收這樣的人入黨呢?
第二,說到你的愛人,說到你的愛人個性強。我不知道你所說的個性強是指的哪一方面。如果你所指的,是無原則的強詞奪理,固執(zhí)己見,那么,我想你們的愛情,本來就沒有發(fā)展的基礎(chǔ),因為愛情不僅是建筑在異性相愛的性愛上,而且尤其要建筑在共同的政治原則上。如果你所說個性強是指的原則性強,那么,她決不會愛一個和組織保持距離、對黨對團不老實的人。你有問題,不愿坦白,正好就是這樣的人。她怎樣能愛你,你又有什么理由應(yīng)該享受這種愛呢?
你有政治問題,過去她不知道,現(xiàn)在知道了,當然是會苦痛的。但是,如果你對組織全部坦白了,她會看到你畢竟是傾向進步的,是愿意從新做人的,那么,暫時失去的愛情,還有挽回的希望!
第三,別人看不起你,不是由于你向組織坦白,而由于你曾經(jīng)做過壞事。要說看不起,早就看不起了。你在做壞事的時候,考慮過將要被人看不起嗎?那時多考慮一下,也許倒是有益的??墒菈氖氯匀蛔隽恕,F(xiàn)在已是既成事實。做了壞事,別人看不起,做了壞事而又不愿坦白,別人更其看不起。其實,你把你的事情老老實實地交代清楚,大家是會而且一定會歡迎你這種進步的。
胡存新的種種思想包袱,正像來信所指,可能其他有政治問題的青年也有。雖不是在一個人身上條條都有,但是你有這條,他有那條,不論這條、那條,已經(jīng)成為他們前進中的障礙了。愿意前進的人,他是一定能夠突破這個障礙的。
放下包袱,說老實話吧!
附:胡存新給本刊編輯部的信
編輯同志:
我是一個國營商店的會計。一九五○年,我在初中畢業(yè)后沒考上高中,思想很苦惱,對人民政府有些不滿,這時就被原先同班后來也沒考上高中的幾十反革命分子利用、和他們一起貼了一次反動標語,我因為覺悟很低,又怕他們笑我膽怯,也貼了幾張,貼過標語以后,我就知道事情不好,害怕跟他們在一起鬼混沒有好下場。于是跟母親商量,搬到另一個地方來住,從此便和他們斷絕了聯(lián)系。
關(guān)于這件事情,幾年來我一直不敢向組織交代。一九五一年申請入團時,怕這件事影響入團,沒有講;一九五二年“三反”、“五反”時、本來打算交代,但又顧慮自己的前途,結(jié)果還是沒有講。直到這次肅清一切反革命分子的運動展開以后,聽到機關(guān)負責(zé)同志作了關(guān)于坦白檢舉的動員報告,我的思想才又劇烈斗爭起來。我知道黨的政策是“坦白從寬、隱瞞從嚴”;我自己又是一個青年團員,更應(yīng)該做到對黨忠誠老實才對。但是當我開始準備向黨吐露真情時,內(nèi)心又覺得這個問題幾次都沒有交代、現(xiàn)在講出來恐怕已經(jīng)晚了;而且能交代的東西也不多,那里反革命分子還有什么活動我也不清楚,如果組織上一股勁兒追問,講不出來,反而對自己更加懷疑。我又想那幾個人都比我落后得多,我不講,他們也絕不會講,可是又感到這種判斷把握不大;同時,我正在申請入黨,和一個女同志戀愛有一年多了,如果交代,入黨是沒有希望了;的愛人也是個青年團員,個性又很強,是否會因此也不跟我好了?同志們也會看不起我了。因此,思想上一直在矛盾著,痛苦著,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想交代又不敢交代。幾次走到領(lǐng)導(dǎo)的辦公家門口就又退回來了;想找領(lǐng)導(dǎo)同志個別交代,可是一碰到他又把頭一低閃過去了;書面交代吧?寫了幾次都寫不下去。我知道,“中國青年”是青年的好朋友,因此我懇切地請求你們能給我指出一個方向,幫助我跳出苦海。
讀者胡存新(筆名)
八月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