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一
革命勢力之達到上海。不僅增加了中國革命在世界革命上的意義,而且在國民革命的方式上亦改變了。
革命本不是幾個人的事,而是一切被壓迫者的事。革命者,尤其軍人,不僅不應當抱“我來救你”的英雄思想,而應當抱“被壓迫者大家起來自救”的觀念。更進一層,革命者非但要使被壓迫的民眾知道革命是他們自己重要的事,更要的,是使民眾自己知道要政權(quán),拿這最高形式的工具,以自謀其福利。民眾能懂到這一點,革命者的工作才算真有了報酬。
北伐軍老遠從廣東打出來,一路上,民眾們有的做最消極的“歡迎”;有的能簞食壺漿的來慰勞,或者代當向?qū)商降龋河械母M一步、能在北伐軍與軍閥交戰(zhàn)之時,加入戰(zhàn)線或擾亂后方;民眾更有勢力的地方,甚至能在北伐軍將到未到之時,自動的起來武裝革命。但上海的情形,與上述種種,完全不同。上面的工人階級,在去年十月二十三日做第一次的暴動,那時孫傳芳剛在江西大敗,浙江夏超獨立之時;今年二月十九日,舉行第一次大罷工,二十二日第二次暴動,“那時北伐軍方在杭州;到了三月二十一日十二時,又宣布第二次總罷工,二時開始第三次的武裝暴動,二十八小時內(nèi)趕走了魯軍。這種堅強不屈的革命精神,已經(jīng)是從來所未有,然而上海民眾還不僅此。上
海的民眾知道“起來自救”,更知道“要政權(quán)”——實現(xiàn)民選的市民政府了!這是革命者何等可喜的消息!
政權(quán)是最高形式的工具。民眾知道要政權(quán),是最高形式的覺悟。民眾能自己起來抓政權(quán)是革命行動的最高方式。所謂“落后的中國”,在上海攻下之后。而有破天荒的市民政府出現(xiàn),這證明中國民眾革命的覺悟不大落后。
市民政府的組織,是以每職業(yè)機關(guān)為單位,按照人數(shù)之多寡,選派代表,參加市民政府代表大會。這些代表若是選舉人認為不滿意時,立刻可以撤回,另派別人。所以每個工廠的工人,每個大商店的伙友,每條街道上的小商人,每條街道上的商店學徒、每學校里的學生,每農(nóng)村的友人,每營(或其他單位)的兵士,都可以選派代表以要求他們自己的利益。若是代表不能真正代表選舉人的利益,就可以立刻換上一個。所以主權(quán)完全在人民手里。
代表大會是政府的最高機關(guān),代表大會之下,有人民代表委員會,由代表大會選舉;再由人民代表委員會選舉若干人為主席間或常務(wù)委員會,執(zhí)行一切政務(wù),同時并不與代表委員會脫離關(guān)系,與資產(chǎn)階級的代議制不同。這是代表會組織的情形。
市政府委員會之下,分成許多部,如財政,司法,交通,工業(yè),商務(wù),教育,農(nóng)業(yè)……每部有委員會,即指定人民代表充之,執(zhí)行一切職務(wù)。這是執(zhí)行機關(guān)的組織情形。
現(xiàn)在上海的市政府委員已經(jīng)在群眾歡呼之中就職。他們是被熱烈的革命民眾擁護著,他們應以破天荒的決心干破天荒的事業(yè)?,F(xiàn)在排在他們目前的、只是怎樣去維持和擴大這已得的政權(quán)。
殘暴的奉魯軍閥已從上海趕走了,是否上海己成為革命的上海了呢?誠然,我們是這樣希望著?甚至若干程度的相信著。我們只要看,民眾是革命的:學潮之澎湃,工人商人店員學徒一切組織之風起云涌,一切革命組織之突飛發(fā)展,一般反革命的望風逃避。但我們不應該以此為滿足,我們知道,革命的市民政府,一定會有假革命的或反革命的份子在暗中搗鬼的。我們希望我們是過慮,但事實上卻已有很多的證據(jù),證明我們的推測,并非夢話!最明顯的事實,如許多不革命的委員之辭職委員之一!—白崇禧——且勒令市政府自動解散,軍事獨裁式的第二政權(quán)之存在與活動,甚至反動派之勾結(jié)流氓寫信恫嚇限三日內(nèi)取消。凡此種種,完全顯出反動份子之陰謀,其忌憚革命與破壞革命,都已無所不用其極!所以在這種情形之下,受上海二百萬人民之托付的政府委員們,更應富以破天荒的勇毅無畏之精神,毫不退縮的做民眾之先鋒,則民眾自會擁護你們,跟著你們跑。如果不然,則非但上海市民政府的前途,有最大的危機潛伏著,而且民眾將懷疑革命,懷疑政權(quán)。這是阻礙革命的進展。
民眾方面,亦應認清市民政府是代表自己利益的政府,更應認清政權(quán)是謀利益的最高工具。我們不應該僅僅擁護他,監(jiān)視他,而且還要十萬分積極的應用他!久處于
帝國主義軍閥壓迫之下,怨苦而無所告訴的市民,現(xiàn)在應與應革的千頭萬緒,要一一向市民政府提出來,通過之后,立刻就去執(zhí)行。如此,你們自己才能得到政權(quán)的利益。而使人民起來擁護政權(quán),也就更鞏固了你們自己的政權(quán)。
雖然市民政府的前途,約有許多阻礙,外則帝國主義的兵船,一天天的增加。挑拔之舉,一天天的加多;內(nèi)則有假革命的份子,勾結(jié)流氓法西斯脫以搗亂;但我們相信,只要市民政府能很好的領(lǐng)導革命民眾,日益衰落的反動份子,一定要被我們戰(zhàn)敗的。近來帝國主義宣傳機關(guān)的記者,很多很多跑去見蔣介石,問他是否有權(quán)統(tǒng)治上海,市民政府與蔣介石誰是真正的執(zhí)權(quán)者等等,他們是明明要蔣介石過問政治,重行建立新的軍事獨裁的軍閥專政,而一方面也非常怕革命的民眾政權(quán)。這反映出上海民眾政權(quán)之有基礎(chǔ)。
破天荒的上海市民政府,為中國革命開了個先聲。雖然我們不敢斷定這次政權(quán)究竟能否穩(wěn)定,或為帝國主義與反動勢力所摧殘,但我們相信,至少這次市民政府在國民革命中有重大意義。它將教訓革命的民眾取得政權(quán),并教訓他們?nèi)绾稳》?。這好比一件科學上的發(fā)明,不久大家便會應用他。不久,我們知道,我們將看見為民主政權(quán)爭斗之新時代。這種爭斗,將更保證革命之勝利,更促成反革命之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