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新

(內(nèi)蒙古大學(xué) 文學(xué)與新聞傳播學(xué)院，呼和浩特 012000)

“海上絲路”是古代中國與外國貿(mào)易及文化交往的海上通道，形成于秦漢，興盛于唐宋。唐代“海上絲路”的起點是廣州與泉州，分為北向和南向兩條航線，北向航線連接新羅與日本，南向航線沿東南亞穿越馬六甲海峽抵達斯里蘭卡，再沿印度東海岸，抵達波斯灣或紅海。比起陸路“絲綢之路”，“海上絲路”便于運輸大宗貨物，也更安全。海船運來的有琉璃、珠寶、香料、橡膠等，運走的有絲綢、陶瓷、茶葉及銅鐵器等。與陸路“絲綢之路”一樣，“海上絲路”的延伸與繁榮，為唐王朝的開放與強大做出了重要貢獻。

一

法國學(xué)者謝和耐認為，中國將目光轉(zhuǎn)向海洋是從唐代中期開始[1]230。不僅是“陸路絲綢之路”，“海上絲路”也出現(xiàn)于唐人的筆下，中唐詩人劉禹錫《南海馬大夫遠示著述兼酬拙詩輒著微誠再有長句時蔡戎未弭故見于篇末》中說：“連天浪靜長鯨息，映日帆多寶舶來”，是唐代南海貿(mào)易繁盛的形象寫照。寶舶，裝載珍寶的船，指從事海外貿(mào)易的船舶。美國漢學(xué)家謝弗說：“唐朝海外貿(mào)易的絕大部分都是通過南中國海和印度洋來進行的……在唐朝時，中國沿海的各港口中擠滿了遠涉重洋、不遠萬里而來的航海商船”[2]。長安是著名的國際大都市，廣州是著名的國際貿(mào)易大港，自海路來的胡商主要在廣州登陸。柳宗元《嶺南節(jié)度使饗軍堂記》：

唐制：嶺南為五府，府部州以十?dāng)?shù)，其大小之戎，號令之用，則聽于節(jié)度使焉。其外大海多蠻夷，由流求、訶陵西抵大夏、康居，環(huán)水而國以百數(shù)，則統(tǒng)于押番舶使焉。內(nèi)之幅員萬里，以執(zhí)秩拱稽，時聽教命；外之羈屬數(shù)萬里，以譯言贄寶，歲帥貢職。合二使之重，以治于廣州。[3]

五府，指廣州、安南(安南都護府，治今越南河內(nèi))、桂管(桂管經(jīng)略使，治今廣西桂林市)、容管(容管經(jīng)略使，治今廣西容縣及北流市)。當(dāng)時的“廣州通海夷道”，是“入四夷之路與關(guān)戍走集”最重要的七條道路之一[4]1146，唐朝廷在廣州設(shè)“市舶使”，專門負責(zé)南海貿(mào)易等事物，“海上絲路”因此出現(xiàn)在了唐代詩人的筆下。初唐杜審言《旅寓安南》詩說：“交趾殊風(fēng)候，寒遲暖復(fù)催。仲冬山果熟，正月野花開。積雨生昏霧，輕霜下震雷。故鄉(xiāng)逾萬里，客思倍從來”，是唐代“海上絲路”詩作的先導(dǎo)。中宗神龍元年(705)，杜審言因與張易之兄弟交往，被流放峰州(治嘉寧縣，今越南永富省越池東南)。詩人自長安至峰州途中，寓居安南(今越南河內(nèi))，寫下了此詩。交趾，今越南中北部，東臨南海。詩寫交趾濕熱多雨，仲冬果熟，正月花開，風(fēng)物氣候與北方?jīng)Q然不同。同時期的沈佺期《度安海入龍編》詩說：“我來交趾郡，南與貫胸連。四氣分寒少，三光置日偏”，描繪交趾的地理位置及炎熱的氣候。貫胸，亦作“貫匈”，傳說中的古國名，亦作“穿胸”，后亦泛指海外諸國。《淮南子·墜形訓(xùn)》：“凡海外三十六國，自西南至東南方”，居住著眾多的民族，其中包括“穿胸民”。高誘注：“穿胸，胸前穿孔達背?！盵5]

唐詩中寫到了“海上絲路”沿線的一些國家和地區(qū)，如扶南、真臘、訶陵、師子國等。李頎《送劉四赴夏縣》：“扶南甘蔗甜如蜜，雜以荔枝龍州橘”；沈佺期《答魑魅代書寄家人》：“漲海緣真臘，崇山壓古棠”；白居易《送客春游嶺南二十韻》：“訶陵國分界，交趾郡為鄰”；韓愈《送鄭尚書赴南?！罚骸柏浲◣熥訃?，樂奏武王臺”。扶南，又作夫南、跋南，南海古國名，最強盛時控制了“海上絲路”交通，疆域包括今柬埔寨、老撾、越南的一部分，7世紀為北屬國真臘所滅。真臘，真臘國，7世紀滅扶南而據(jù)其地，其領(lǐng)地包括今柬埔寨、老撾、越南南部。訶陵，訶(hē)陵國，古南海國名，亦省作“訶陵”，故地一般認為在今爪哇島中部諫義里或馬打蘭一帶，《新唐書·地理志七下》：“訶陵國，南中洲之最大者”[4]1153，多次向唐王朝進貢，《裴铏傳奇·孫恪》：“碧玉環(huán)者，本訶陵胡人所施”[6]；《唐會要》卷100“訶陵國”：“訶陵在真臘之南海中洲。王之所居，堅木為城，造大屋重閣，以象為床。以椰花、椰子為酒，飲之亦醉”；“貞觀二十二年(648)，朝貢使至。元和八年(813)，遣使獻僧祗僮及五色鸚鵡、頻伽鳥并異香。十三年(818)十一月，獻僧祗女二人及玳瑁瓂、生犀等”[7]?！吧筚住薄吧笈?，皆指昆侖兒。訶陵國所產(chǎn)“訶陵尊”為唐人喜好，皮日休《訶陵尊》：“一片鱟魚殼，其中生翠波。買須能紫貝，用合對紅螺”，陸龜蒙《訶陵尊》：“魚骼匠成尊，猶殘海浪痕。外堪欺玳瑁，中可酌昆侖”，用鱟殼、魚骨制成的酒樽十分精美，與紫貝、玳瑁制成的不相上下，能使人感覺到其中蘊儲的大海的氣息。昆侖，美酒名，是“昆侖觴”的省稱。師子國，即獅子國，今斯里蘭卡，《新唐書·西域傳》：“師子，居西南海中，延袤二千余里。有棱伽山，多奇寶，以寶置洲上，商舶償直輒取去。后鄰國人稍往居之。能馴養(yǎng)師子，因以名國?？傉氯?670)，遣使者來朝。天寶初，王尸羅迷迦再遣使獻大珠、鈿金、寶瓔、象齒、白氎”[4]6257-6258?！短茋费a》卷下：“南海舶，外國船也。每歲至安南、廣州，師子國舶最大，梯而上下數(shù)丈，皆積寶貨。至則本道奏報，郡邑為之喧闐?！盵8]扶南、真臘、訶陵、師子國，地臨南海及印度洋，是“海上絲路”所經(jīng)的重要地區(qū)，一直與唐王朝保持著良好的關(guān)系。中唐張籍在《昆侖兒》一詩中還描繪了從“海上絲路”來的“昆侖兒”：“昆侖家住海中州，蠻客將來漢地游。言語解教秦吉了，波濤初過郁林州。金環(huán)欲落曾穿耳，螺髻長拳不裹頭。自愛肌膚黑如漆，行時半脫木綿裘?！?/p>

在進入唐王朝的諸多外來民族中，以來自南海的“昆侖兒”最為神秘也最引人注目(如圖1、圖2所示)。昆侖，既指人種，也指國家地區(qū)。昆侖國與唐王朝有頻繁的貿(mào)易往來?！袄鰞骸敝械囊徊糠肿?yōu)榱恕袄雠保渲幸粋€原因是唐朝與許多國家和地區(qū)有商貿(mào)往來，“昆侖兒”有時被當(dāng)作商品進行交易，輸入中國成為奴隸。史籍記載之外，張籍這首詩對“昆侖兒”的描繪最為細致具體，對“昆侖兒”的來處、語音特點、裝束、發(fā)型、膚色與穿衣特點，都做了具體的交代，是了解“昆侖兒”及唐代“海上絲路”的珍貴文獻。

二

“海上絲路”東線聯(lián)通的是朝鮮半島與日本列島，唐詩中更多記述的是與新羅、日本文化上的交流，唐玄宗《賜新羅王》：“使去傳風(fēng)教，人來習(xí)典謨。衣冠知奉禮，忠信識尊儒”；耿湋《送歸中丞使新羅》：“遠國通王化，儒林得使臣”；皇甫冉《送歸中丞使新羅》：“異俗知文教，通儒有令名”。新羅與唐王朝一直保持著友好的關(guān)系，很早就受到中國文化的影響，特別是儒家文化，“尊儒”“通儒”即表明新羅對儒家文化的悉心學(xué)習(xí)與尊重，新羅詩人金可紀(？—858)甚至在宣宗大中年間(847—859)考中了唐朝進士，雖說是考試上受到了優(yōu)待的賓貢進士，但也需要真才實學(xué)，章孝標《送金可紀歸新羅》贊揚金可紀諳熟中國文化：“登唐科第語唐音，望日初生憶故林”，同時也說明唐王朝的開放。李白有一首名為《高句麗》的詩：“金花折風(fēng)帽，白馬小遲回。翩翩舞廣袖，似鳥海東來”，描寫的是新羅伎人動人的舞姿。金花，舞者的帽飾；折風(fēng)，古冠名?！逗鬂h書·東夷傳·高句驪》：“大加、主簿皆著幘，如冠幘而無后；其小加著折風(fēng)，形如弁”；《北史·高麗傳》：“人皆頭著折風(fēng)，形如弁，士人加插二鳥羽。貴者其冠曰蘇骨，多用紫羅為之，飾以金銀。服大袖衫、大口褲、素皮帶、黃革履”。折風(fēng)，正是1971年在陜西乾縣發(fā)現(xiàn)的唐代章懷太子墓壁畫《客使圖》中描繪的新羅來華使者(圖3左數(shù)第五人)所戴之冠的樣式。

圖1 [唐]彩繪釉陶卷發(fā)俑 陜西歷史博物館藏，高建新拍攝

圖2 [唐]釉陶昆侖俑 遼寧博物館藏，高建新拍攝

圖3 [唐]章懷太子墓壁畫《客使圖》(臨摹)北京國家博物館“絲綢之路”展(2014年11月)高建新拍攝

在與唐王朝來往的諸國中，日本遠在海上，但與唐王朝一直保持著友好的關(guān)系。據(jù)《舊唐書·東夷列傳·倭國》記載：“貞觀五年(631)，遣使獻方物。太宗矜其道遠，敕所司無令歲貢，又遣新州刺史高表仁持節(jié)往撫之”。中國文化對日本的影響也十分顯著，日本俯身于中國文化，毛渙《送最澄上人還日本國》：“萬里求文教，王春愴別離”；鄭壬《奉送日本國使空海上人橘秀才朝獻后卻還》：“承化來中國，朝天是外臣”。通過不斷派遣唐使，日本從唐朝把中國文化源源不斷地帶回本國，從制度、禮儀、宗教、文字、藝術(shù)等方面無保留地向唐朝學(xué)習(xí)，法國漢學(xué)家謝和耐稱之為“一種有意的和系統(tǒng)的模擬”，日本由此獲得了空前的發(fā)展，并很快“變成了一個具有中國文明的國家”[1]246。英國史學(xué)家阿諾德·湯因比教授也說：貞觀二十年(646)，“中國唐代帝國制度傳入，一種獨特的日本文明開始形成”[9]465。唐人寫與日本友人交往的詩中，陸龜蒙《聞圓載上人挾儒書洎釋典歸日本國更作一絕以送》一詩最有意味：“九流三藏一時傾，萬軸光凌渤澥聲。從此遺編東去后，卻應(yīng)荒外有諸生”，九流，指諸子之作；三藏，佛典的總稱；渤澥，指渤海。詩說圓載法師帶著大量漢典、佛經(jīng)越過渤海回到日本國，經(jīng)過苦心努力，中華文明再次遠播海外，這樣大荒之外也就有了通曉儒家學(xué)說、諳熟佛教經(jīng)典的諸多子弟。事實上也是如此，當(dāng)時對傳播中華文明貢獻最大也是受惠最多的國家，一是日本，二是朝鮮半島諸國。牛津大學(xué)杰弗里·巴勒克拉夫教授說：“當(dāng)中國的軍事力量在創(chuàng)建這個巨大帝國之時，中國的文化，它的文字和政治法律為環(huán)繞著中國東部形成的國家——新羅(朝鮮)、日本、渤海(滿洲)和南詔(云南)采用。于是開始形成了在遠東的中國世界，它在唐朝的軍事力量衰弱之后還持續(xù)了很久。”[10]從這意義上說，“海上絲路”是商貿(mào)之路，更是文化傳播之路。

三

1998年一家德國打撈公司在馬六甲海峽南部打撈出一艘唐代沉船，根據(jù)發(fā)現(xiàn)地點命名為“黑石號”，從沉船中打撈出的唐代瓷器與金銀器就多達67 000件，幾乎囊括了唐代南北方最為出名的窯場的產(chǎn)品，其中長沙窯瓷器就有57 000件，有碗、執(zhí)壺、杯、盤、罐、薰爐等，此外還有越窯、邢窯、鞏義窯、廣東水車窯、官沖窯等出產(chǎn)的瓷器。沉船上還有30余件銅鏡、30件金銀器，都是罕見的藝術(shù)珍品，屬于典型的唐代“中國制造”，學(xué)者稱這艘沉船是“藏在海底的唐代瓷器博物館”[11]126。因為出水文物中有一件長沙窯瓷碗外壁有唐代“寶歷二年七月十六日”銘文，考古學(xué)家據(jù)此認為這是一艘從揚州或廣州出發(fā)返回阿拉伯的商船，船沉的時間應(yīng)在寶歷二年(826)七月之后。出水文物中還有一件長沙窯青釉褐彩碗，碗內(nèi)題寫有一首五言絕句：“孤雁南天遠，寒風(fēng)切切驚。妾思江外客，早晚到邊停(亭)”。查核之后，知道這是一首《全唐詩》未收的逸詩，屬于唐代閨怨詩。

“黑石號”沉船的打撈出水，以大量的實物證明了唐代“海上絲綢之路”的繁盛。“海上絲綢之路”不僅是一條中西貿(mào)易通道，也是一條豐富多彩的文化交流通道。揚州博物館館長束家平先生認為，“黑石號”沉船始發(fā)港為揚州，理由有三：第一，沉船出水了3件完整無缺的唐代青花瓷器，同時期的青花瓷器碎片在河南鞏義窯遺址以及揚州城遺址均有發(fā)現(xiàn)。1975年在揚州初次發(fā)現(xiàn)唐青花瓷盤碎片，而此前青花最早出現(xiàn)在元朝，這就有力地證實了中國的青花瓷器起源于唐代。第二，沉船出水了揚州鑄造的江心鏡，與有關(guān)文獻記載相吻合。江心鏡，也稱“水心鏡”，每年農(nóng)歷五月初五日鑄于揚子江江心，以合“三才”“四氣”“五行”，《太平廣記》卷231《李守泰》條引《異聞錄》曰：“唐天寶三載(744)五月十五日，揚州進水心鏡一面，縱橫九寸，青瑩耀日，背有盤龍，長三尺四寸五分，勢如生動，玄宗覽而異之。進鏡官揚州參軍李守泰”[12]。第三，沉船搭載了數(shù)量巨大的長沙窯瓷器，揚州是當(dāng)時長沙窯最大的海港集散地，長沙窯依靠揚州銷往中國的其他地方乃至世界各地[注]參見“澎湃新聞”《“黑石號”號唐代出水文物“浮現(xiàn)”上博展廳》一文，2020年9月14日。。齊東方教授認為，“黑石號”沉船中出水了大量9世紀早中期的珍貴器物，為相關(guān)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使人們對東南亞海上貿(mào)易的認識大大改變。沉船中發(fā)現(xiàn)的部分銅鏡、瓷器和金銀器形制獨特，通過對其制造、使用和流通情況的研究，可以進一步了解這一時期海上對外貿(mào)易模式。同時，結(jié)合揚州的考古發(fā)現(xiàn)，可知揚州作為重要的對外貿(mào)易口岸，見證了9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興起[13]。 2005年，“黑石號”沉船出水文物被新加坡圣淘沙集團以3 200萬美元的價格收購，文物集中在新加坡亞洲文明博物館展出，近年來不斷在各國巡展。2020年9月14日，上海博物館攜手新加坡亞洲文明博物館共同舉辦的“寶歷風(fēng)物——黑石號沉船出水珍品展”在上海博物館開幕。展覽精選“黑石號”沉船出水珍品168件，包括“伎樂紋八棱金杯”“鞏義窯青花花卉紋盤”“揚州江心鏡”“長沙窯青釉褐綠彩胡人頭像紋碗”“長沙窯青釉褐斑模印貼花獅紋雙系壺”“長沙窯青釉褐綠彩‘寶歷二年’銘花草紋碗”“長沙窯青釉褐彩詩文碗”等，展覽持續(xù)至2021年1月10日。

2016年12月20日至2017年3月19日，由沙特旅游與民族遺產(chǎn)總機構(gòu)共同主辦、中國文物交流中心承辦的“阿拉伯之路——沙特出土文物”展覽在中國國家博物館舉行，展覽說明“沙特出土的中國古代瓷片與海上絲綢之路”稱：

公元前1世紀，來自阿拉伯的船只和商人就曾經(jīng)抵達過中國的南部地區(qū)。從那時起，陶瓷、香料、橡膠、絲綢等商品貿(mào)易在雙方之間廣泛地開展起來。在商業(yè)利益的驅(qū)使下，阿拉伯商船跨越印度海岸繼續(xù)向東航行，先后抵達東南亞的馬來西亞以及中國的南部港口。根據(jù)史料記載，來自中國的船只也曾抵達阿拉伯半島南部乃至紅海東海岸。[注]參見北京中國國家博物館“阿拉伯之路——沙特出土文物”，2017年2月16日。

展覽中有大量來自中國的古代瓷片，也有產(chǎn)自阿拉伯的各種琉璃器皿。這些琉璃器皿經(jīng)過陸路和海路進入中國，在中國的許多博物館如北京中國國家博物館、陜西歷史博物館、河南博物館、洛陽博物館也可以看到。出土、出水文物都切實證明了唐王朝通過海上絲路與東亞、南亞及阿拉伯帝國的頻繁交往，唐代“海上絲路”貿(mào)易的興盛由此可見一斑。

唐詩中的有關(guān)描寫和記錄表明，“海上絲路”并不是為了對應(yīng)陸路“絲綢之路”創(chuàng)造的一個新詞，確實是指漢唐以來就已經(jīng)實際存在的東西方海上交通航線[11]序言。杜佑同族兄弟之子杜環(huán)，隨安西四鎮(zhèn)節(jié)度使高仙芝在怛邏斯城(今哈薩克斯坦江布爾)與大食(阿拉伯帝國)軍作戰(zhàn)被俘，其后曾游歷西亞、北非，后來乘阿拉伯商船經(jīng)“海上絲綢之路”回到廣州，所著《經(jīng)行記》是研究唐代“海上絲路”的重要著作?！白遄迎h(huán)隨鎮(zhèn)西節(jié)度使高仙芝西征，天寶十載(751)至西海，寶應(yīng)初(762)，因賈商船舶自廣州而回，著《經(jīng)行記》?！盵14]西海，地中海。一般認為，中國的造紙術(shù)也是在怛邏斯之戰(zhàn)后傳入西方的[15]。

“海上絲路”不僅是商貿(mào)之路，也是文化傳播之路。至今，東南亞及日韓文化中的許多內(nèi)容包括制度、觀念、風(fēng)俗、建筑、器物等依舊可以追溯到唐代的中國傳統(tǒng)。湯因比教授說：“中國文明作為一方，朝鮮文明、日本文明、越南文明作為另一方，這兩方面存在著十分緊密的關(guān)系。后三個文明受到中國文明的啟發(fā)，但它們沿著自己的路線發(fā)展了從中國文明借來的東西，這足以將它們明顯地列入次一級的分支文明當(dāng)中，我們可以將它們稱為‘衛(wèi)星’文明，與諸如中國文明以及西方文明所‘附屬的’希臘和敘利亞文明相對應(yīng)?！盵9]50朝鮮、日本、越南“衛(wèi)星文明”的造就，是與“海上絲路”的開通與繁盛密不可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