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空天,我們會想起“英雄”二字。先民便有對天的探索,且盡人皆知,登天乃世間最難事,于是形容某事難度之大,常與登天相較,“比登天還難”這一俗語便流布四海,征服世間最難事,豈非“英雄”當之?司馬遷謂“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已道出古人研究天文學之終極目的,即天人的關(guān)系。由此可見古人把握蒼天之夢想!
登天之夢,便成為古人最高夢想。當時的詩人,把自己的愿望,用詩的形式表達出來,創(chuàng)造出許多動人心弦的佳作。有向往之作,如“嫦娥應(yīng)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李商隱《嫦娥》),用神話故事,加之詩人的想象,來歌詠天空;如“天上碧桃和露種,日邊紅杏倚云栽”(高蟾《下第后上永崇高侍郎》),詩人以現(xiàn)實生活為基礎(chǔ),對天空發(fā)揮想象到極致。有探索之作,如“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屈原《天問》),是對天之產(chǎn)生、形成的探索。如“是別有人間,那邊才見,光影東頭?”“飛鏡無根誰系”(辛棄疾《木蘭花慢·中秋飲酒》),詞人發(fā)現(xiàn)了天文學的現(xiàn)象,并發(fā)出一系列疑問,較之前人,已有很大進步,對所見之天文現(xiàn)象開始思索了,所謂“別有人間”,我們今天已知, 是美國,所謂“飛鏡無根誰系”之問,在當時亦是振聾發(fā)聵,我們今天也知,是萬有引力的作用。
古代詩人、詞家詠天之作的共同點,即是以對天仰視的角度,想象天宮的景色,來寫景抒情,托天寄意。因為當時科技水平所限,難以親歷登天之事,詩人能做到的,僅限于此。登天理論的依據(jù),是天文學。天文學的實踐環(huán)節(jié),是航空航天。廣東制造第一架飛機,孫中山命名為“樂士文號”,并親筆題詞“航空救國”,第一次實現(xiàn)了國人踏入天空之旅。1970年,“長征一號”運載火箭首次發(fā)射。2003年,“神舟五號”載人飛船成功發(fā)射,實現(xiàn)了國人飛天之夢。宇宙間,開始有了中華兒女的足跡。
有了登天工具,“登天”的詩人前后相望,寫下了古人難及的“空天詩作”。如 “山如牛背偏多骨,田似魚鱗不見疇”(章士釗《鷓鴣天·赴蘭州飛機中》),完全換了視角,是從天上俯視大地的詩句。又如“閭巷如棋布,峰巒若蟻堆”(胡先骕《御風》),是登天之后,以昊天之胸襟,觀察世間萬物。還有“嫦娥乃肯做空姐,伴我晴天碧海行”(周嘯天《乘機有感》),視角為宇宙之廣度,亦是翻出古人手掌的佳句。更有“兩眼飽和收土宇,一身輕捷御罡風”(楊逸明《乘機》)之親歷飛天氣魄。當代詩人之作較之古人,已有質(zhì)的變化,那就是以進入太空、俯視地球的視角,寫景抒情、歌詠見事。
新的“寄托”,源于新的夢想、新的探索、新的視角,遂有新的發(fā)現(xiàn)、新的收獲。人類各項研究的領(lǐng)域,遂有穿越歷史的英雄出現(xiàn);藝術(shù)的百花園里,遂有敢為眾芳之先的異卉綻放。對空天的科技探索如此,對詩詞理論的研究,對詩詞創(chuàng)作的探索,又何嘗不是如此!
(作者韓倚云,河北保定人。航天宇航技術(shù)專業(yè)教授。北京詩詞學會副會長、中華詩詞學會高校工作委員會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