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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筆與隱喻
        ——《白藤花》與東北淪陷區(qū)文學的苦難書寫

        2024-01-09 11:23:43桑東輝
        武陵學刊 2023年5期
        關(guān)鍵詞:曲筆達姆莫利

        桑東輝

        (黑龍江大學 哲學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80)

        自古及今,專制統(tǒng)治者意識里始終抱有“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的成見,并以文字獄來壓制不同聲音。在偽滿洲國,日本侵略者亦深諳此道,一方面在滿洲國強制推行奴化教育,另一方面則極力壓制反滿抗日言論。文化專制熄滅不了東北淪陷區(qū)人民愛國保種的信念,只能激起有良知的愛國人士更激烈的反抗。當然,作為文化人,愛國作家們并非都直接拿槍上戰(zhàn)場與侵略者拼殺,他們利用手中的筆,以筆為槍,以字為彈,與侵略者展開了殊死的抗爭。支援先生就是這樣一位以筆為槍的文化勇士,他也因此成為哈爾濱市唯一一位被中國作協(xié)授予“以筆為槍,投身抗戰(zhàn)”勛章的抗戰(zhàn)作家。他創(chuàng)作的短篇小說《白藤花》也當之無愧地成為哈爾濱淪陷時期抗戰(zhàn)文學的一朵最亮麗、最耀眼的奇葩,與其他優(yōu)秀抗戰(zhàn)作品一道共同點綴烘托起中國抗戰(zhàn)時期淪陷區(qū)文學的百花園。圍繞《白藤花》與淪陷區(qū)文學的書寫方式,筆者重點從三個方面做簡要的釋讀和闡析。

        一、筆曲而義直

        曲筆最早是古代史家的發(fā)明。后來,在曲筆的基礎上,又發(fā)展出影射文學。到了民國時期,受當權(quán)者嚴苛的新聞審查制度限制,文人們也往往采取曲筆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對當權(quán)者的不滿。與所有專制統(tǒng)治者一樣,日本人在偽滿洲國也實行嚴苛的新聞輿論控制。據(jù)支援先生回憶,當時敵偽專門成立了“弘報處”,控制新聞出版,把持輿論宣傳,施行法西斯統(tǒng)治,規(guī)定不許寫黑暗面,不許表現(xiàn)悲觀情緒等等。在這種惡劣的政治生態(tài)環(huán)境下,愛國作家冒著被捕、坐牢的危險,依然以曲折、隱晦、象征的手法,在報刊上發(fā)表作品[1]1200。

        言論不自由就會激發(fā)出新的表達路徑,在民國時期,一些文人用曲筆來隱晦地表達自己的真實思想。有研究者指出:“三十年代中后期國民黨政府的文化高壓直接作用于出版,使出版商‘為保血本’不敢再出版帶有明顯政治傾向性的刊物和書籍,左翼文學的生存空間被大大縮小。為了讓作品面世,左翼作家不得不改變直接宣泄政治激情的創(chuàng)作方式,轉(zhuǎn)而采用各種‘暗示’、‘曲筆’的形式技巧來寄托政治理想,左翼文學表達的隱晦化和含蓄化不僅增加了文體的美感,也推動了文體形式的豐富和發(fā)展?!盵2]左翼文學這種曲筆風格也被東北淪陷區(qū)的進步作家所繼承和廣泛使用,這在關(guān)沫南、陳隄、支援等作家作品中表現(xiàn)得尤為突出。支援的很多作品都體現(xiàn)了這種曲筆的寫作風格,比如不能提及高爾基就用“戈里”來代替,“塞北”字樣犯禁,就以“寒冷的地方”來暗示“日偽政府”[1]1372。

        對于東北作家曲筆寫作的斗爭形式,支援先生晚年曾有一個比較客觀的分析。他指出,淪陷時期的東北文學界中,鼓吹法西斯、為日偽歌功頌德的漢奸文學、粉飾文學無疑是存在的,但以宣揚抵抗斗爭為宗旨的反滿抗日文學還是占據(jù)著主導地位的??偟恼f來,大多數(shù)作家在民族感情的感召下,以多種文藝形式,隱晦曲折地表達熱愛鄉(xiāng)土、仇恨侵略的愛國情緒[1]1199。

        在日偽時期,支援先生堅持文學創(chuàng)作,用筆來揭露日本侵略者的暴行。如,《逃亡婦》通過一個在戰(zhàn)亂中逃亡的婦人揭露了侵略者發(fā)動戰(zhàn)爭,造成人民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殘酷現(xiàn)實。又比如,《群犯》歌頌了那些不愿做亡國奴的反抗者,雖然詩中描寫的場景切換到了羅馬尼亞,但實際上作者是采用“以借古喻今,以外說里的隱晦手法,暴露了一個最觸及人心的罪惡殘酷的故事”[1]1557。但總的來說,在不允許描寫社會黑暗面的日本帝國主義統(tǒng)治的偽滿洲國,文學作品是不可以直白地揭露社會的黑暗,更不能觸及日本軍國主義的侵略。支援作為一個愛國青年,在斗爭策略上卻顯得十分成熟,他非常講究斗爭藝術(shù),更多地運用曲筆,以達到筆曲而意直的效果。比如《極樂之村》中,他以“野孩子”沖進極樂之村行破壞踐踏之能事,來抨擊日本侵略者的野蠻行徑,揭露日本帝國主義侵華的野蠻殘暴。又比如,在《采野花的姑娘》一詩中,詩人通過抨擊那不知羞恥的姑娘,曲折地暗諷了那些忘記國恨家仇、數(shù)典忘祖的偽滿洲國的“順民們”。

        在支援先生曲筆表達的文學作品中,《白藤花》是最成功的。其成功之處主要表現(xiàn)在:在文網(wǎng)細密的偽滿洲國,既然不能寫日本人壓迫中國人民,作者就巧妙地選取了俄僑房東這一對異國沒落貴族為主人公,通過寫俄僑在哈爾濱的艱難生活,間接揭露了日本統(tǒng)治下東北人民的苦難境地?!栋滋倩ā穭?chuàng)作于1941 年“12·31 事件”后,是在日本帝國主義發(fā)動太平洋戰(zhàn)爭,為了鞏固大后方而瘋狂抓捕左翼作家、殺戮抗日反滿作家的白色恐怖下創(chuàng)作的,這不僅需要非常大的創(chuàng)作勇氣,同時,為了斗爭的有效性和作品能夠公開發(fā)表,更需要斗爭藝術(shù)和創(chuàng)作智慧。這種斗爭藝術(shù)和創(chuàng)作智慧表現(xiàn)在小說創(chuàng)作上,就是曲筆表達的文學技巧。有研究者指出:“那些有高度歷史責任感和強烈民族意識的作家們,在血腥的鎮(zhèn)壓面前沒有屈服,他們以更曲折、隱晦的方式與敵人周旋,繼續(xù)戰(zhàn)斗。他們是暗夜的螢火,那微弱的光亮雖不比上太陽、月亮,但它畢竟在暗夜中給那些掙扎在死亡線上的人們心靈里點燃了一盞明燈?!盵1]1529而且正是因為作者巧妙地運用了曲筆等表現(xiàn)手法,使得《白藤花》“才蒙過那些有眼無珠的檢查官老爺們的眼睛,得以在報刊上發(fā)表。他們在技巧高超的文學作品面前是睜眼瞎!”[1]1530所以說,《白藤花》雖然用的是曲筆的表達方式,但其所要表達的思想和情感則是非常明確的,是一種民族大義下的反抗意識,是借給俄僑瑪達姆夫婦唱了一曲悲涼憂悒的挽歌,而深刻揭露了偽滿時期東北人民的苦難生活,抒發(fā)了不平則鳴、不爭必亡的民族情感。

        盡管作者采用了曲筆的藝術(shù)表現(xiàn)形式,但《白藤花》這篇看似不涉政治的小說還是被日本人窺破其反滿抗日的潛在意蘊,被判定有“不良思想”,作者也因此被秘密逮捕。

        二、語隱而喻顯

        與曲筆一樣,隱喻也是一種常見的文學表現(xiàn)手法。在“為尊者諱”的中國古代社會,隱喻更是以俳謔諧的形式出現(xiàn)?!段男牡颀垺贰爸C篇”有言:“者,隱也。遁辭以隱意,譎譬以指事?!痹凇段男牡颀垺贰半[秀篇”中則比較了隱與秀這兩種風格各異的表現(xiàn)手法。在充分肯定“文之英蕤,有秀有隱”的基礎上,劉勰特別指出:“夫隱之為體,義生文外,秘響旁通,伏采潛發(fā),譬爻象之變互體,川瀆之韞珠玉也……嘔心吐膽,不足語窮;煅歲煉年,奚能喻苦?故能藏穎詞間,昏迷乎庸目;露鋒文外,驚絕乎妙心。使醞藉者畜隱而意愉,英銳者抱秀而心悅。”盡管現(xiàn)當代文學中的隱喻與《文心雕龍》“諧篇”“隱秀篇”中所說的、隱并非完全等同,但《文心雕龍》中提到的譬喻、諧謔、含蓄等表現(xiàn)手法實際上已經(jīng)具有了現(xiàn)代文學中隱喻的色彩。應該說,隱喻是文學表現(xiàn)的重要手法和表現(xiàn)形式,并為古今中外文學巨匠所巧妙使用。

        在支援先生的《白藤花》中,作者也大量使用了“義生文外,秘響旁通,伏采潛發(fā)”“藏穎詞間”“露鋒文外”等隱喻手法,來表現(xiàn)淪陷區(qū)人民的苦難生活和愛國志士不甘心做亡國奴的反抗精神。討論支援《白藤花》的隱喻特點,首先就要弄清文中反復出現(xiàn)的白藤花的隱喻意義到底是什么?

        據(jù)百度百科介紹,白藤是棕櫚科,省藤屬攀援藤本植物,屬攀援藤本,叢生,莖細長,雌雄花序異型。白藤生長需要具有一定郁閉度的森林環(huán)境,成藤后又能忍耐全光照條件。白藤喜溫而不耐寒,適宜的氣候條件是年均氣溫21—25℃,最冷月平均氣溫大于14℃,極端最低氣溫在0℃以上。從地域分布上看,白藤主要生長在福建、兩廣、海南島、越南等地。因此,筆者頗疑支援先生筆下的白藤花并非植物學上的白藤花,而是一種生長在北方地區(qū)的植物。

        為了弄清白藤花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花,劉樹聲先生當年曾查遍手頭幾本專門研究花的書,但都沒有找到白藤花。后來他親自向支援先生本人求證。支援先生回憶說:“當年,我就租住在一家俄國女人的房子,現(xiàn)在就在馬家溝哈工大院內(nèi)的遺址。那個俄國人的房子的門口有幾個樓梯凳,房子邊上有木架,黑籬笆上橫著并排開放著一串串小花?!眲渎晢枺骸笆遣皇窍窭然ㄋ频??”支援說:“有點像?!眲渎曄壬貞浾f:“他說得很浪漫。支援本來是挺古板、不太浪漫的人,說得很動感情?!眲渎曄壬挥傻酶袊@道:“啊!我明白了,白藤花是美麗的,白藤花也是我喜歡的文學作品之花。”[3]35這么一說就明白了,讀者不必再糾結(jié)具象的白藤花到底是什么花,而只要明白白藤花是一種象征寓意就行了。也就是說,白藤花在植物學上到底是什么科什么屬并不重要,因為它主要是一種象征意義,是一種隱喻的表現(xiàn)手法。那么,白藤花究竟象征什么呢?對此,不同的讀者有不同的解讀視角。

        在劉樹聲先生看來,白藤花象征著美麗和浪漫,而且他這個結(jié)論是從作者那里直接得到證明的,可信度較高。杜玉娟則認為白藤花是被人格化了的,象征“身處逆境中的作家”[1]1530-1531。作者在《白藤花》①中曾寫道:“許是因那黝黑的籬笆和凋落的白藤的形態(tài),得以象征我衰弱的生命,或是因我病中的心情,適合于這凄淡的情景作表征,我開始竟感到它的可愛,以至對它的生存的珍惜。”然而,在筆者看來,白藤花的隱喻還遠不止于此。

        無論白藤花是指南方那種藤科的白藤,還是指北方的爬山虎、牽牛花(即喇叭花),小說中的“白藤花”無疑是具有纏繞、攀附的特點。這既可理解成在偽滿洲國日偽統(tǒng)治下,壓迫、貧窮、災難、疾病、饑饉等苦難如影相隨地纏繞住苦難的人民,正如“我”的房東瑪達姆艱難維持著生計一樣;也可理解為一些聽天由命、放棄反抗的民眾被牢牢地束縛在象征黑暗統(tǒng)治的“黑籬笆”上??嚯y就如同一種看不見的藤蔓一樣緊緊地纏繞、束縛著淪陷區(qū)的人民,“我”租住瑪達姆房子的“八雜市”就是都市骯臟的一角,這里泥濘,街道狹窄,到處是塵土、垃圾和屎尿,充斥著私售白粉者、乞丐和貧民,還夾雜著裸露“銀針客”尸骨的墓地。這些盡管與“東方小巴黎”的美譽格格不入,與瑪達姆昔日風光無限的貴族生活也判若霄壤,但這就是現(xiàn)實,是殘酷的現(xiàn)實,是苦難的現(xiàn)實,一如那無法擺脫的、緊緊纏縛住苦難人民的白藤。而在藤條纏繞之下,初時,或許被纏繞和束縛的人們也曾想到過反抗,但由于缺乏強烈的抗爭意識,慢慢地在心理上產(chǎn)生了對束縛自己的藤條及“黑籬笆”的依賴和順從。作者借小說主人公之口說出了“我在想,習慣成為自然,無論勞累、骯臟以及一切乖舛待遇,生命總會逐漸與之相契合的”。這些話以隱喻的形式道出了東北淪陷區(qū)的一些民眾的奴順和麻木。

        但藤蔓上開放的白藤花則給這種隱喻賦予了新的、更深刻的、具有生命力的寓意。藤蔓雖纏繞、束縛著苦難的人民,但即便在這樣的植物身上也一樣是有希望的,那就是藤蔓上開出的白藤花。一方面,白藤花給被束縛的淪陷區(qū)“順民”在苦難生活中投入了一絲希望之光。即便是那“對什么都沒有決心,對什么都能忍受”、生活如死水一潭的瑪達姆,白藤花也給了她一絲希望。她移栽白藤花固然是因為新房客的到來,但又何嘗不是給自己生活點綴的一抹亮色,點亮的一盞心燈呢。當然,在日偽統(tǒng)治的鐵幕之下,無邊的黑暗和越來越凜冽的秋風和馬上到來的寒冬(喻指日本對淪陷區(qū)不斷強化殘酷統(tǒng)治和高壓政策),必然加速白藤花的凋謝。正因為“我”讀懂了白藤花給瑪達姆帶來希望的這一花語,因此,“我總也沒有告訴她,籬笆上的白藤枯萎了。不知為什么,我覺得,如要真實地對她說,那猶如揭穿一個大的恐怖和禍害一樣,我的勇氣,像一直被一種驚駭?shù)念A想壓制著”。另一方面,白藤花也激起了“我”的自我意識的覺醒和反抗意識的升騰。既然連被束縛在黑籬笆上的藤蔓都能開出絢爛美麗的花朵,為什么身處淪陷區(qū)的苦難人民就不能奮起反抗,擺脫苦難呢?白藤花反抗的先聲就是在風中不停地哀叫和哭喊,就是把痛苦大聲地表現(xiàn)出來,而不是像瑪達姆那樣麻木地適應痛苦,或者像她丈夫特莫利克夫那樣用酒精來麻痹自己,掩耳盜鈴地使自己看不到眼前的痛苦和悲涼。

        作者在小說中幾次提到白藤花的哀叫、掙扎。比如,在病中的深夜,“我”不僅聽到自己脈搏怦怦地跳動,也聽到瑪達姆的夢中嘆息,更聽到了窗外颯颯的西風吹著白藤的哀叫。在這段描寫中,瑪達姆是悲觀的,只知道嘆息,“我”則能感覺到自己不屈的生命即便是在病中仍勃勃躍動,而那白藤在西風中的哀叫,正寓意著苦難人民的痛苦。雖然在字里行間還看不出實質(zhì)性的反抗,至少已經(jīng)不再是麻木不仁的,至少還知道哀叫。進而,作者用“我”之口喊出了:“我討厭到屋子里的黑暗和窒塞,我煩膩起窗外景色的憂悒和凄涼,我覺得宇宙一切,都悲傷地承受著一種灰色的重壓,低低的,我隱約聽到那籬笆上白藤的哭泣?!痹谛≌f中,哀叫也好,哭泣也罷,實際上都代表的是白藤渴望擺脫黑籬笆的束縛。在小說中,黑籬笆無疑指代的是日偽的黑暗統(tǒng)治,屋子里的黑暗和窒塞則指代東北淪陷區(qū)的凄慘和壓抑。如果說白藤花給予瑪達姆的是一種活下去的希望,那么,給予“我”的則是喚起民族意識和反抗意識的呼號,這種呼號或以哀叫或以哭泣的形式出現(xiàn)在病中“我”的思想中,促使我一旦走出病魘就立刻要搬離“八雜市”瑪達姆的家,不為別的,就是為了不被苦難的生活所麻痹,不被奴順的思想所同化。

        有研究者統(tǒng)計,小說中一共出現(xiàn)了十次白藤花,也有研究者認為是九次。不過,這些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象征意義和豐富的寓意,特別是按照出現(xiàn)的次第,白藤花漸次枯萎,直至徹底萎敗。從第一次出現(xiàn)在作者病中的視線中,白藤花就注定要走向凋零萎落的命運。當然,白藤花也曾經(jīng)有過欣欣向榮的時候,比如當“我”剛搬來時,房東瑪達姆特意在黑籬笆那里為“我”的到來而種上了白藤花。這株特意為新房客而移栽的白藤花實際代表了瑪達姆對生活的希冀。但越來越難以為繼的生活,對遠在異鄉(xiāng)的丈夫、兒子的無盡思念,以及丈夫歸來竟然憔悴苦楚且為逃犯的殘酷現(xiàn)實,一步步將瑪達姆逼向絕望的境地。伴隨著瑪達姆和她的丈夫特莫利克夫的被捕,那白藤花也徹底凋謝了。

        王滋源在評價《白藤花》這部作品時,曾用“陰柔之美”進行概括[1]1491,其主要是從這篇小說的總格調(diào)、文風和語言風格來說的,若從白藤花的隱喻角度看,也能得出陰柔之美的結(jié)論。說到“陰”,白藤是生長在不見天日的原始森林中的植物,在生長期中是畏光喜陰的,因此,白藤本身就象征著陰。從“柔”的角度看,藤科是柔軟纏繞的,其本性就是逆來順受、隨遇而安、攀援依附的。因此,用“陰柔之美”來概括《白藤花》的藝術(shù)美是最恰當不過的了。但中國古代智慧講求的是陰陽和諧,獨陰或獨陽都不可能成歲,必須陰陽和諧,而且按照中國傳統(tǒng)文化所謂物極必反、盛極而衰的道理,陰極則生陽。同樣,陰柔之至的白藤花在其陰柔之下本身也孕育著不屈的生命力和勃勃的生機,體現(xiàn)了陰中有陽、外柔內(nèi)剛的精神特質(zhì)。這也是盡管小說一開始就是“我”在病中與窗外黑籬笆上的白藤花做著情感上的交流與互動,看似悲觀而無奈,但最終“我”還是擺脫了黑暗的束縛和溫水煮青蛙的困境,勇敢地走出了陰霾和病郁,走出了黑暗的病屋子,走到了陽光底下,投入到了新的生活中。

        白藤花的隱喻還表現(xiàn)在小說的深層立意上。很多評論者都喜歡拿《白藤花》與契訶夫的短篇小說做對比,認為二者在風格上很相似。我認為從隱喻的角度講,與其說支援先生的《白藤花》與契科夫短篇小說的風格接近,毋寧說《白藤花》與歐·亨利的《最后一片葉子》更有異曲同工之妙。盡管《白藤花》和《最后一片葉子》一個說的是花,一個說的是樹葉,但二者都是植物器官,而植物又都代表著生機和活力。人在失望病苦的時候,常常把自然界的花開花落、四季更迭與個體的生老病死機械地聯(lián)系在一起,特別是有些罹患重病的宿命論者更是對植物的榮枯看得很重。在歐·亨利的《最后一片葉子》中若不是老畫家將那葉子畫在墻上,恐怕那受心理暗示影響的病人早就一命歸西了。

        在《白藤花》中,春天“我”去瑪達姆家租房子時,瑪達姆特意為我栽下白藤花,想必當初也曾生機勃勃。但小說的一開始就是“我”病懨懨地望著窗外有些枯萎的白藤花,隨著故事情節(jié)的推進,白藤花也越來越喪失生機,直至“我”準備搬離這里時,瑪達姆說:“這花再經(jīng)不起嚴霜了,明天拔去罷!”但對這代表希望的白藤花,瑪達姆并沒有真的舍得拔掉。最后,當“我”重訪故園,得知老俄僑夫婦被抓走后,“待我再低頭去看那籬笆上的白藤花,枯體依在,然而葉子已完全凋落了”。

        盡管白藤花的日漸枯萎曾給予“我”灰頹壓抑的心情以消極的心理暗示,但最終“我”走出了精神陰霾,決定要做點什么,而不能像白藤花那樣任其萎落。相反,瑪達姆和丈夫的精神則隨著白藤花的衰敗而消磨殆盡。本來,瑪達姆作為一個曾經(jīng)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婦人跌落到與貧民雜處的窘迫生活,已經(jīng)慢慢習慣了這一切。她隨遇而安,對苦難悲慘的生活逆來順受,麻木絕望。除了在回憶過去中能得到快樂外,丈夫特莫利克夫的即將歸來曾一度讓她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但備受折磨、偷著逃回來的丈夫并沒有給她帶來想象中的快樂和希望。當“我”問她:“你丈夫的歸來不像你所期待那樣嗎?”瑪達姆點點頭,眼里含淚說出她的丈夫為了愛她而堅忍地在苦役中艱難地活了下來,現(xiàn)在又以一個逃犯的身份逃回了家里。在作者的筆下,瑪達姆的丈夫——特莫利克夫——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當年擔任北鐵督辦時的無限風光和貴族紳士氣質(zhì),他已經(jīng)被生活和苦役折磨得成為一個頹廢消沉、徹頭徹尾的酒鬼?!耙粋€枯瘦貧血的老人,穿著一件灰色的破舊西服,疲倦的,側(cè)臥在瑪達姆的床上?!薄跋莸模∧w灰黑,左須有一塊傷疤,樣子像有五十歲,舉止頗似吃力,一團蓬亂的黃發(fā),像一個久病的囚徒?!奔幢闶腔丶覍B(yǎng)多日,他的臉色仍然“像堅持寒霜的一個灰白的菜葉”。應該說,作為沒落貴族的瑪達姆夫婦已經(jīng)完全喪失了斗志和反抗意識,成為名副其實的行尸走肉和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盡管他們希望就這么混下去,但最終還是被抓走了。

        說到隱喻,除了白藤花本身的寓意外,描寫主人公情緒的一些詞匯也體現(xiàn)了隱喻的功用,比如,“悒悶”“憂悒”就帶有這樣的隱喻意蘊。就像白藤花出現(xiàn)了九次、十次一樣,“悒悶”“憂悒”在作品也出現(xiàn)了很多次。“悒悶”“憂悒”等詞匯構(gòu)成了《白藤花》小說的基本色調(diào)。這色調(diào)是陰郁的,給人一種煩悶和迷惘,一種掙扎的無力和痛苦的絕望。

        從字面上看,無論是“悒悶”還是“憂悒”,都有個“悒”字。作者這個“悒”字用得絕佳?!般ā钡谋玖x是憂愁不安?!墩f文解字》解釋“悒”為“不安也”?!渡n頡篇》亦言:“悒悒,不舒之貌也?!币簿褪钦f,“悒”表現(xiàn)的是人因心里憂懼而不安,是壓抑而煩悶的。在《白藤花》中,作者用“憂悒”“悒悶”表達了淪陷區(qū)人民苦難不安的生活和壓抑煩悶的心境。因此,在《白藤花》中,隱喻無處不在,不僅隱藏在頻繁出現(xiàn)的白藤和白藤花上,而且彌漫在“悒悶”“憂悒”的氣氛中。

        為了營造壓抑悒悶的基調(diào),作者甚至不惜將絕美的秋日景致也極力籠罩上濃重的郁氣。比如,在即將搬離“八雜市”瑪達姆家的前一天,“我”與房東夫婦曾一起到大自然中去散步,但這沒有帶來一絲一毫的快樂。本來那是一個萬里無云、艷陽高照、氣爽神清的秋日,偏偏作者把那色調(diào)調(diào)成了極度的抑郁。常規(guī)而言,如此美艷的秋日,不是賞五花山,就是看紅葉,可作者卻寫道:“秋陽無力地吻著枯草,……風低低地在我們腳下唏噓,時而,我們之中,會有一聲寂寞的嘆息。每個人,都懷一縷不同的思緒,每人都為自己的思緒纏繞,默然地,慵倦地拖著荒徑上的步伐。……有一行大雁,遠遠地啼叫著,飛在高空?!漳汉?,寒氣立刻使人痙攣。我們回到家門籬笆旁,看見白藤的葉子已凋落不少了?!睆纳厦孢@段秋日景色和人物心理的描寫中不難看出,本來是秋高氣爽、萬木霜天競自由的好天氣,卻因為日偽的鐵幕統(tǒng)治而毫無自由可言,自然人們也就沒有了秋游的好心情,即便是天高云淡、秋高氣爽,心情也仍不免是壓抑而悒悶的。

        隱喻的作用不在于隱,而在于喻。正如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所說的,“隱喻重要的是產(chǎn)生的效果,也就是要讓讀者或是聽眾把隱喻當隱喻看的效果”[4]?!栋滋倩ā返碾[喻技巧就達到了博爾赫斯所說的效果,也正因為如此,支援先生的《白藤花》發(fā)表在日本大阪的《華文每日》后,就被日本特務機關(guān)發(fā)現(xiàn)其中暗含的進步思想,認定作者“對社會表現(xiàn)極度不滿,詛咒現(xiàn)實,敘述民族顛沛流離,生活充滿凄涼恐怖,刻意描繪了民族沒落的悲哀,思想不良,意在推翻滿洲帝國”[1]1369-1370。這也是作者在1945 年春天被日本人密捕的原因所在。

        其實,早在作者創(chuàng)作《白藤花》時,就想到“為了避免觸犯當時所嚴禁的揭露,全篇都不曾對日本的淫威作任何正面描寫,企圖暗示時代所給予各個被壓迫民族的災難”,但作者也清楚,盡管自己做了諸多曲筆和隱晦的處理,但隱喻的意象始終非常明確,指向也非常明晰?!懊餮廴艘豢幢阒?,尤其在當時,日本人也很敏感?!盵1]1097應該說,從日本憲兵密捕作者又釋放這件事來看,《白藤花》的隱喻手法是非常成功的。通篇看起來沒有一句反滿抗日的言論,日本人雖然從中嗅到了反滿抗日氣息,但最后還是查無實據(jù)而釋放了作者。有研究者指出,《白藤花》“采取隱晦、含蓄、曲折、迂回、影射、借古諷今等表現(xiàn)手法揭露敵人,喚醒民眾”[3]75。不能不說這是一部非常成功的隱喻性的小說,是日本帝國主義統(tǒng)治下的東北淪陷區(qū)左翼文學的代表作,是哈爾濱淪陷時期文學的抗日精品力作。劉樹聲評價其為“經(jīng)典之作”“精品”“珍品”是完全名副其實的,而毫無溢美和夸大之詞。

        三、壓抑而抗爭

        關(guān)于《白藤花》這部小說的總體色調(diào),很多評論者都有所提及。如李漢平認為《白藤花》的基調(diào)是“帶著淡淡的感傷,淡淡的憂郁”[1]1540,同時也讓人“感到一種清新、淡雅的美,感到那種淡淡的憂郁”[1]1469。王滋源認為《白藤花》的基調(diào)是纏綿憂郁的,“那種纏綿、憂郁的感情很生動,很感人”[1]1491。杜玉娟則指出:“《白藤花》全篇是以灰蒙蒙的凄楚、哀傷作為基調(diào),讀后令人感到壓抑?!盵1]1532王麗華對評論家以“憂傷”來界定《白藤花》的基調(diào)是持不同意見的,她從憂患意識的角度指出:“那淡淡的憂傷情調(diào),襯托著感人的悲劇美,折射出的更是作家的憤怒與無奈。竊以為,與其說《白藤花》的情調(diào)有淡淡的憂傷,不如肯定地說,那是作家憂國憂民的意識,是作家仇恨日軍的入侵,關(guān)注國家和人民的命運,而散發(fā)出的民族憂患意識?!盵3]143陳昊雖然也認為《白藤花》基調(diào)是憂郁的,但他在憂郁中看到了希望。他盛贊《白藤花》是“現(xiàn)實主義滲透著浪漫主義”,而且“那種憂郁的調(diào)子,也可以說是樂觀的對生活的追求的另一種反映”[1]1492。杜玉娟在指出《白藤花》那凄楚、哀傷基調(diào)所帶來的壓抑感后,筆鋒一轉(zhuǎn),也指出:“(‘我’)如果不盡快地擺脫這種處境,就會窒息而亡?!盵1]1532

        筆者贊同陳昊和杜玉娟的觀點,陳昊所謂憂郁的調(diào)子中的樂觀追求,正是筆者對《白藤花》主題的解讀,即壓抑而抗爭,這也是杜玉娟所說的要擺脫的壓抑處境和李漢平所謂“那種清麗的筆調(diào),那種淡淡的憂傷,那種被壓抑的憤怒如地下的暗火,尋找這可以夯實的隅口”[3]67。從白藤花的象征意蘊和俄僑房東一家的遭遇來看,《白藤花》這篇小說總基調(diào)無疑是悲涼而壓抑的,抑或說是陰郁而悒悶的。

        支援先生在《白藤花》中表現(xiàn)出的基調(diào)看似是無盡的悲苦、無邊的苦難、無力的哭泣,然而,面對白藤花的凋謝,“我”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的惋惜和悲戚,盡管病中的“我”曾一度“愛念起籬笆上的白藤”,但當“我”看到甘受命運擺布的瑪達姆沉溺于悲觀認命情緒時,“我”反而在病中起了激烈的思想斗爭?!拔摇庇憛捚鹞葑永锏暮诎岛椭先?,煩膩起窗外景色的憂悒和凄涼?!拔摇庇窒氲洁l(xiāng)老的衰邁、田園的荒瘠、頹坍破陋的家門與腐朽沉寂的氣態(tài),想到幾年來的流浪生活中的追求、幻滅和一身的疲弱與疾病,以及一無所得的悲慘境遇。在病中,“我”想到自己如何在污泥中輾轉(zhuǎn),在深淵里號泣,……在經(jīng)過一夜的胡思亂想和激烈的思想斗爭后,第二天早上醒來,“屋里已淡淡地撒滿了陽光”。不僅如此,“我”覺得病體也有些減輕了。

        在這里,“我”通過一夜的思想斗爭,走出了“籬笆上白藤的哭泣”的陰影和消極的心理暗示,身體也逐漸康復,代表著“我”要迎來新生了。促使“我”最終走出白藤花哭泣、凋零陰影的,除了“我”觀照白藤花凋謝而實現(xiàn)了自我覺醒外,瑪達姆和她丈夫特莫利克夫的頹廢也反過來激起了“我”的斗志。

        應該說,某種程度上講,頹廢的特莫利克夫和瑪達姆夫婦那聽天由命、放任自流的墮落和頹唐,反而激起了“我”想要“搬開這沉郁的環(huán)境,或者再到遠點地方去,另找一個新的生活”的強烈愿望。那么,特莫利克夫夫婦是怎樣反作用地激發(fā)起“我”的斗志和新生的呢?

        首先,是他們的悲觀?,斶_姆的悲觀不消說了,此前她就滿足于每天領一斤面包的勉強維持。為了每日一斤面包的基本生存,她自稱丟棄了恥辱,葬送掉祖先的光榮,“我覺得人類之中再沒有像我這樣齷齪的存在,我覺得世界上再沒有比我還痛苦的靈魂”。這里的齷齪和恥辱或許暗示瑪達姆為了維持艱難的生活而不得不出賣自己的靈魂和肉體。作者幾次委婉地提到“一向我不曾問過她自身是否有著職業(yè),有時看她早出晚歸,甚或有整夜不歸的時候,我不好過問”。當瑪達姆在一次酒后自怨自艾地哭泣懺悔時,“我想,不用推測,也不用猜疑,她自然別有衷曲。而且許多人,都有生活的一部內(nèi)心的秘密”。毋庸置疑,瑪達姆的生活是悲觀絕望的,也是自甘墮落的,但這一切都是為生活所迫。在悲觀絕望方面,特莫利克夫比起瑪達姆來,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的歸來更加劇了瑪達姆的悲觀失望,本來他已經(jīng)窮愁潦倒,而且惡疾纏身,但沒想到他還是一個從苦役場里跑出來的逃犯。如果說瑪達姆的悲觀絕望是表象化的,那么,特莫利克夫的悲觀絕望則上升到理論層面。特莫利克夫認為:“許多人反對這向往頹廢的生活理論,可是,如把他們的話,仔細地推敲一番,考慮一番,思想?yún)s窮得很……”在他看來,“從另一方面觀察,盡是黑暗的苦惱生活,費盡勞力,得不著一頓快樂的面包”。且不說特莫利克夫的思想認識是否正確,但他卻堅持認為從理論上講,這個現(xiàn)實世界是悲苦無望的。

        其次,是他們的逃避。面對悲苦無望的凄慘生活,特莫利克夫夫婦不去改變現(xiàn)實,而是選擇了逃避。瑪達姆先是通過追憶往昔貴族生活來尋求逃避,靠回憶過去奢靡愜意的生活來麻痹自己現(xiàn)實中痛苦的神經(jīng)。繼而,她靠著宗教信仰的力量勉強支撐自己活下去。她為了每天那少得可憐的面包而“感謝仁慈的上帝”。即便是生活再困苦,瑪達姆仍每晚到教堂祈禱。最后,瑪達姆又把希望寄托在丈夫的歸來上,但當看到意志消沉、一身傷病的丈夫時,瑪達姆的最后希望也破滅了。她選擇了繼續(xù)逃避,“現(xiàn)實告訴她:無拘你怎樣痛苦地生活下來,如今,還要你再怎樣痛苦地生活下去”,因為,“希冀和祈禱,上帝不能在你如何恥辱的生活上,施點憐憫”。同樣,特莫利克夫再次將他的逃避上升到理論高度。當“我”表示自己很“憂悒”時,特莫利克夫表現(xiàn)出了共情。他說:“憂悒什么呢?為生活嗎?唔!一個人,和我一樣?!崩^而,他以飽經(jīng)滄桑的過來人口吻,闡釋了他的逃避理論?!霸谏畹臅r候,最好不要去想生活,因為你愈想生活,它愈使你不高興生活?!焙喍灾?,特莫利克夫用酒來麻痹自己,面對生活的艱辛和莫名的恐懼,他讓自己逃避在酒里。用他的話說,“酒可以使你沒有生活的痛苦,酒也可以使你沒有生活的恥辱”。他承認他是依靠酒來生存的,“沒有酒,就沒有我的生命”。

        最后,是他們的懦弱。作為漂泊異鄉(xiāng)的俄僑,原本在中東鐵路還掌握在俄國人手里時,他們曾經(jīng)過著人上人的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有著自己的洋房、別墅和游艇,是典型的“皤耶爾”(指上層社會人士)。但到了日偽統(tǒng)治時期,中東鐵路被日本人接管,變成了滿洲鐵路,特莫利克夫夫婦自然跌落神壇,乃至于從高檔奢華住宅中搬到骯臟、齷齪的“八雜市”艱難過活?!拔摇痹?jīng)想激起瑪達姆的斗志,但瑪達姆恐懼反抗會失敗,而寧愿過那種“露宿枵腹”的生活。特莫利克夫的懦弱要比瑪達姆更甚,他已經(jīng)被苦役折磨得徹底喪失了斗志,懦弱得像寒冬風霜里的一片灰白的菜葉,即將徹底枯槁。當“我”打算搬出去,尋找新生活時,特莫利克夫又講出一大套頹廢懦弱的理論來。他對“我”“像背書一樣地”說道:“到哪去呢?無論到哪里,都有不幸在,無論到哪里,都有疾病在,無論到哪里去看,都有死亡在。”此處作者形容特莫利克夫說這番話時用了“像背書一樣”,這說明他已經(jīng)徹底麻木,放棄了一切的努力和斗志。在特莫利克夫看來,這個悲慘的世界是“沒有法子想”的,唯一能做的是“抱著悲苦的心,無聲地活下去”。末了,他照例以過來人的口吻,從理論的層面循循善誘道:“近幾年,我覺醒了生活的原則,上帝需要世界有各種人的點綴,你要認識生的宿命,你當順從著上帝的命令。好一點,你穩(wěn)健地去悟?qū)嶋H的生活,再乖巧一點,嘗一點酒,得一點快樂”。無疑,在懦弱心理的左右下,特莫利克夫和瑪達姆夫婦已經(jīng)成為毫無斗志的行尸走肉,只是在這悲慘世界里茍延殘喘。

        面對房東夫婦的悲觀絕望和懦弱逃避,“我”愈發(fā)開始警醒,并從那死水一潭的暗夜中奮力掙扎和努力掙脫出來。與“我”的警醒、掙脫相對的是瑪達姆和特莫利克夫的更加懦弱、奴順、麻木、迷惘和順其自然、聽天由命的溫水里青蛙心態(tài)。

        盡管白藤和白藤花是依附的,糾纏的,它缺乏松樹般挺拔、頂風冒雪戰(zhàn)嚴寒的斗爭精神,在日漸凜冽的寒風中,白藤花必然枯萎凋落,但白藤畢竟是一種生命力旺盛的植物,所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只要根在,來年春天就又會復生。雖然《白藤花》的總基調(diào)是壓抑而憂悒的,但其主題是壓抑而抗爭的。那么,《白藤花》的抗爭到底體現(xiàn)在什么地方?從小說的字面乍一看是看不到抗爭意思的,但仔細品讀《白藤花》則不難發(fā)現(xiàn),其抗爭主要在于“我”病后搬離瑪達姆的房子,下定了開始新生活的決心。正如前面所說,白藤花畢竟是一種植物,雖然隨著秋冬的到來,它會漸漸地枯萎凋落,但只要熬過寒冬,春風普度,白藤花就會再度綻放。白藤花的萎落雖然讓人失望,但它的生命力卻給人以希望。

        瑪達姆和她丈夫的悲劇就在于看不到白藤花生生不息的精神,而只是感到秋冬到來白藤花的日漸凋零,他們對自己是否能熬過寒冬沒有把握,只想隨遇而安地活一天算一天。在日本統(tǒng)治者面前,昔日的白俄已經(jīng)徹底喪失了斗志。作者以這對白俄夫婦來影射淪陷區(qū)的國人,揭露他們對殘暴侵略者的逆來順受、奴順卑屈、唾面自干的劣根性。作家通過描寫白俄夫婦放棄反抗卻仍被抓走,表達了對淪陷區(qū)中那些甘做順民、良民的亡國奴的鄙視和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態(tài)度。

        “我”對瑪達姆夫婦有一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情感,這種情感得益于白藤花所展現(xiàn)出的頑強生命力和不屈的反抗精神。比如,在“我”患病期間,瑪達姆為了給“我”解悶,為“我”讀《安娜小史》,其中有一段代表她的思想和生活寫照,即:“我覺得,我的生命,好似什么人和我戲弄的一場惡作劇。迄今,四十來年的生活,生活,使我看到生活原是空幻,只在沉醉于人生的時候,我覺得生活。但是,醉意一經(jīng)消滅,我看見生活是如何欺詐,如何虛妄。將來,我只留下一副腐蝕的骸骨與無數(shù)的蟲蛆,之外,一無所有……”面對瑪達姆思想的灰頹,身處病中的“我”保持著清醒和警覺,而沒有被瑪達姆帶節(jié)奏。聽完瑪達姆的誦讀和剖析,“我的聽覺已被我另種思想掠奪,無故的,我又愛念起籬笆上的白藤了”。在這里,作者為什么說“我又愛念起籬笆上的白藤了”,這與瑪達姆在《安娜小史》中所表達的基調(diào)有何不同?為什么是“另種思想”?我想這里就有著深深的隱喻在其中。這段話暗示著白藤花骨子里具有一種不自甘墮落、不受命運擺布的反抗精神?!拔摇闭菒勰畎滋倩ǖ倪@種精神,才沒有像瑪達姆那樣悲觀絕望,而是極力跳出“骸骨”“蟲蛆”“一無所有”的命運怪圈,努力尋找“另種思想”,尋覓新生活的路徑。

        總而言之,《白藤花》是浪漫主義與現(xiàn)實主義結(jié)合的典范。作者巧妙地運用了曲筆和隱喻等表現(xiàn)手法,含蓄地揭露了日偽統(tǒng)治下淪陷時期哈爾濱人民的悲慘生活和苦難境遇,種下了反滿抗日的種子。今年正值《白藤花》發(fā)表80 周年,謹以此文重溫紅色經(jīng)典,致敬抗戰(zhàn)作家支援。

        注 釋:

        ①支援著《白藤花》,原載《華文大阪每日》第10 卷101 號,1943年第1 期第29—38 頁,收在《白藤花——支援文集》第3—13頁,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15 年版。本文以下引用《白藤花》的文字皆出自此處,不再一一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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