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引

山谷中聽見了雷聲

山谷，草地，間或沙漠

雅魯藏布的源頭

溫存的野毛驢佇立河邊

暮色下的岡仁波齊

在顫抖

這一幕和去年相似又不同

去年我在吉烏寺遇見一個喇嘛

他低著頭問我

你從哪里來

我猶豫了好長時間沒有回答

那一刻，野毛驢佇立河邊，岡仁波齊

悄悄移動了位置

在湖邊遇見一位摩旅

嘉錯拉山口，等日出。未果。

烏云太多

沒什么意思。

我們在湖邊午餐。

石頭發(fā)燙

騎摩托的人在路上，哭什么。

后來看見兩條狗

挺好的，還有人養(yǎng)

你如果害怕就直接說下雨了。

祝你旅途愉快，朋友

祝你安全

祝你回到人間。

喀什

最后一座雪山留給了塔什庫爾干

疏附，疏勒，英吉沙

令人心碎

至仁至慈的風(fēng)吹過你

無所謂暮色

無所謂暮色中的喀什

這世界早已破碎

一切贊頌歸于虛無

群山環(huán)抱

猶如枷鎖

猶如迷誤者在絕路上

向日葵般鞠躬的枯骨

喀什老街送老周小鵬去和田塔縣

我相信有末日

在喀什，在慕士塔格，在葉城

有人告訴我

走吧！不要執(zhí)迷不悟

不要用手杖擊打磐石

這現(xiàn)實(shí)又虛妄的世界并不屬于你

雨從天上來，猶如降示

撫摸所有人的頭頂——

肉身終將成為果實(shí)，變成給養(yǎng)

我們早就應(yīng)該各奔東西了

朋友，別回頭

回家的路才是最后的旅途

在拉薩

終于等到了小雪

但并沒有下雪

色拉寺門口

風(fēng)吹枯葉

藏北藏東，嗡嘛呢叭咪吽

皆大歡喜的憂傷

陽光照著你的肩膀，很久了

微微發(fā)燙的骨頭，與監(jiān)獄

冬日的悲劇讓人純粹，兄弟

而美，使人倒退

拉薩在另一條街上*

——致陳小三，賀中，平措

明晃晃的月亮照著地球

此地黑暗

徹夜無人

落葉猶如誦經(jīng)，從天而降

具體的安慰

重新定義了枯萎

從來就沒有死亡這回事

無非是一只大鳥

從你我頭頂飛過

無非是燈火黯淡，且靜

無非是，你去另一條街上投宿

留給我輕微的咳嗽和靜靜的窗戶

*賀中詩句。

在色拉寺

“在色拉寺后山頂上

可以聽見

山下辯經(jīng)的聲音”

陳小三告訴我

每到黃昏

寺廟里的聲音會升到空中

像盤旋的桑煙

像小雪覆蓋的

拉薩火車站

像昨晚一個激烈的難題，朋友

“身體剖成兩半

心在哪一邊”

曾冰家的梨花樹

山上有一棵梨花樹

山下也有一棵

我分不清，哪一棵是你種的

梨花開放

桃花凋落

去年是這樣，想必明年也是這樣

你一個人坐在門前抽煙

風(fēng)順著樹葉往上吹

風(fēng)吹到的地方是多么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