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汐醉
故事簡介:
鐘晚給秦盛發(fā)短信說分手的時候,秦盛正在外面喝酒。他看了一眼手機,擰起眉頭,有些不耐煩地回了幾個字:“又鬧什么?”
信息沒發(fā)出去,順便還附贈了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他被鐘晚拉黑了。
一旁有哥們兒看到了,戲謔地開口:“女朋友鬧脾氣了,還不去哄哄?小心晚上回不去家?!?/p>
秦盛冷笑一聲,把手機扔到一旁,道:“慣得她的毛病。”
酒局散了已經(jīng)是深夜了,他步伐有些搖晃,開門進屋后是一片黑暗。秦盛靠在門口,皺著眉叫鐘晚的名字。
沒人應他,秦盛罵了一聲,伸手把燈打開了。
屋子里有些空蕩蕩,哪里還有一點兒鐘晚的痕跡?
第一章 ?意外重逢
鐘晚把卷宗整理好的時候已經(jīng)快到下班時間了。
外面的天陰沉沉的,一層層的黑云壓下來,風呼嘯著,吹得街道兩側的樹枝劇烈地擺動著??礃幼?,晚上會有一場暴風雨來臨。
“晚晚——”隨著一聲嬌呼,喬麗推門進來,手里還拎著一個紙袋,笑得無比殷勤地問道,“你今晚有事兒嗎?”
鐘晚一看喬麗這架勢就知道,這位絕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她神色淡淡的,沒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有事兒?直接說。”
“晚晚,你好貼心?。∧莻€……今晚秦氏的晚會我怕是去不了了,你代我陪著老大去吧?!?/p>
鐘晚低眉垂眸,干脆地拒絕道:“不去。”
“拜托了,我的好晚晚!”喬麗雙手合十,一臉哀求地看著她,“我男朋友剛出差回來,你知道的,我們很久沒見了?!?/p>
“問題是,我跟你又不是一個部門的,秦氏的事情我也從未經(jīng)手過?!?/p>
“那有什么關系,只是一個應酬晚會而已?!?/p>
鐘晚皺著眉頭,沉默了一瞬,才微微點頭同意:“僅此一次啊?!?/p>
“下不為例!”喬麗喜笑顏開地把紙袋遞給她,“這是今晚的禮服,謝謝啦!明天給你帶早飯。”說完,喬麗飛一個香吻給鐘晚后,便轉身離開了。
中和律所是A市最大的律所,也正因如此,才能與秦氏合作。連續(xù)三年,秦氏法務代理公司都是中和律所。
不過這和鐘晚沒有一絲一毫關系。
她主修刑法,平時處理的也是刑事案件,和秦氏八竿子也打不著。
當然,她也不想和秦氏扯上什么關系。
喬麗離開沒多久,又有人敲響鐘晚辦公室敞開的門,是韓少明。
“聽喬麗說你今晚替她去?”韓少明倚著門,嘴角微揚,揶揄道,“難得啊,你一向很排斥那種場合的?!?/p>
韓少明就是喬麗剛才口中的“老大”,是律所的副主任,平時和秦氏的合作一般都是由他負責的。
“上次的案子喬麗幫過我?!辩娡淼亻_口。
說到底,她不過是為了還喬麗的人情。
“你總是這樣,不允許自己欠別人什么?!表n少明聳了聳肩,低頭看了一眼手表,道,“我出去等你,你快點兒換衣服?!?/p>
紙袋里是喬麗準備的禮服,一件抹胸小黑裙,典型的晚會禮服,算是中規(guī)中矩,只是尺碼是按照喬麗的身材準備的,鐘晚穿自然是不太合身。
鐘晚比喬麗瘦一些,裙子穿好后有些松垮。鐘晚埋頭在柜子里翻了半天,總算翻出來一個卡子。她對著鏡子,費了半天勁兒把衣服后面別了一下,這樣看上去勉強算是合身。
事到如今,她只能祈禱一會兒別出狀況,要是裙子在大庭廣眾之下掉下來可就糗大了。
秦氏的晚會選在A市最大的酒店舉辦。
此時,鐘晚陪著韓少明坐在一個偏僻的角落里。韓少明不能喝酒,作為女伴,剛才鐘晚接連替他擋了幾杯酒,也有些受不住了。
胃里翻江倒海般難受,頭也有些暈暈乎乎,眼看著還有人端著酒杯又走過來,鐘晚忙借口去補妝躲開了。
遠離了宴會大廳,耳根子清凈了不少。
她在洗手臺前用涼水洗了把臉,才微微舒了一口氣。實在是不想再回去面對那些沒完沒了的應酬,她索性給韓少明發(fā)信息說自己身體不適,先回去了。
從洗手間出來,她隱隱聽見有人打電話的聲音。
她腳步一頓,側頭往拐角處看去。走廊有些幽暗,隱約能看到一個身影懶懶地靠著墻壁打電話。
逆著光,那人的臉看不大清楚,可鐘晚對他太熟悉了,第一時間就認出是他,瞬間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似乎是感覺到身側的目光,男人掛了電話扭頭看過來。幽黃的光打在他側臉上,棱角分明,眉眼冷厲。
那是鐘晚這一輩子也忘不掉的模樣。
他似乎瘦了些,白了些。說起來,這還是鐘晚第一次見他穿西裝,以前和他在一起時,男人總是穿著一件有些破舊的短袖,天熱了就把衣服卷起來,露出精瘦的小腹。
就在鐘晚胡思亂想的時候,男人已經(jīng)緩緩地走了過來。
他站在鐘晚面前,垂眸看了她一眼,揚了揚嘴角,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開口道:“這么巧?你該不會是特意來這兒找我的吧?”
鐘晚剛剛洗了臉,鬢發(fā)上還沾著水珠,她本就生得白,黑色的裙子更襯得她肌膚如雪。
裙子是修身款的,恰到好處地展露出鐘晚的好身材。秦盛的目光最后盯在鐘晚的腰上,鐘晚的腰很細,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愛攬著她的腰。
這么一想,秦盛不自覺地呼吸一滯,心里憑空多出一股火氣。
“你想多了?!辩娡淼恼Z氣很冷淡,說完她轉身就走,手腕卻被人狠狠拽住。秦盛用了幾分力氣,將人抵到墻上。
“想我了?”他低低地笑著道。
鐘晚側過頭,語氣有些譏諷:“你這么喜歡給自己臉上貼金啊。”
秦盛臉上的笑淡了幾分。
鐘晚不耐煩地掙扎著,卻突然聽見一道細微的聲音,感受到裙子下滑的一瞬,她整個人蒙了,臉也“唰”地白了,忙抬手捂住胸口。
下一刻,頭頂就響起秦盛的輕笑聲。
“你什么時候也學會這些招數(shù)了?”秦盛貼近幾分,他低著頭,唇瓣碰了碰鐘晚的耳尖,手輕車熟路地滑到她的腰肢。
“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辩娡硗蝗婚_口。
秦盛動作一頓,問:“什么?”
“強制猥褻侮辱罪?!辩娡砺冻隽艘粋€極為和善的微笑,繼續(xù)道,“你入獄了我會去看你的,放心吧。”
秦盛低聲罵了一句,松手放開了鐘晚。
鐘晚側著身子整理衣服,頭也不抬地開口:“今晚真的是誤會,我以后會盡量不出現(xiàn)在你面前,我……”
“別鬧脾氣了。”秦盛打斷她的話。
鐘晚怒極反笑:“兩年了,你還以為我只是鬧脾氣?”
秦盛伸手去摸兜,才想起來沒帶煙。面前的鐘晚變了很多,渾身都是利刺,這讓秦盛心里有些煩躁。
“你到底想怎樣?”
“不想怎樣,畢竟我們都分手了,還是做陌生人比較好?!鳖D了頓,鐘晚又自嘲地笑了笑道,“或許也不算分手,畢竟你從來沒承認過我是你的女朋友。”
之前兩個人的關系僅僅靠著出租屋里那張嘎吱嘎吱響的床維系。
鐘晚沒再多說什么,她抬手攏了攏頭發(fā),轉身走了出去。
秦盛抬頭看著她的背影,眸色轉暗,垂在兩側的手有些顫抖。
他的內心并不像面上那般冷靜。
好一會兒,他平復了一下情緒,撥通了一個電話。
“我碰到鐘晚了……嗯,你查一下,她應該在A市工作?!?/p>
第二章 ?你聽夠了嗎
兩年了,秦盛為了找鐘晚沒少費工夫,卻從沒想到她就在A市,畢竟當初她走得那么決絕,擺明是不想和他再有任何交集。
每次,秦盛忍不住回到那間空蕩蕩的出租屋,就覺得之前發(fā)生的一切都像做夢一般,她也好似從來沒存在過。
舉辦宴會的這地方不算繁華,時間也有點兒晚了,所以很難打到車,鐘晚順著馬路一直往前走,腦袋還暈暈的,步伐有些踉蹌。
終于雙腿再也撐不住身體,她毫無形象地一屁股坐在路牙子上。
鐘晚伸手在包里摸索了半天,才掏出半盒不知道什么時候塞進去的煙。
律所的人都覺得她又冷又乖。
他們不知道,曾經(jīng)的鐘晚會抽煙喝酒,會翻墻逃學,會和她愛的男人在狹小的出租屋里擁吻纏綿。
汗?jié)n味和劣質香水味混合在一起,有些嗆鼻。
可鐘晚很喜歡,因為教會她這一切的男人叫秦盛。
從上大學開始家里就斷了她的學費和生活費,事實上,如果不是鐘晚苦苦哀求,家里人根本不可能讓她讀大學。
那天晚上的軍訓剛剛結束,正是飯點,門口的小攤位頗為熱鬧。鐘晚扎著馬尾辮,在臨街的一家奶茶店里忙碌。
“鐘晚,把這幾杯奶茶給對面的修理鋪送過去。”
老板娘把一個袋子放到桌面上。
鐘晚應了一聲,洗了把手,拎著袋子小跑著推門出去。
還沒走進修理鋪就聽見里面的嗡嗡聲,鐘晚推門走進去,看見熟悉的人,連忙走過去道:“于哥,我來送奶茶?!?/p>
于東笑著接過來,道:“小鐘啊,等我一會兒,我去拿錢。”
“欸?!辩娡睃c點頭。
她左右看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里那個身影上,她遲疑著走過去。
男人低著頭正在忙著手中的活計,他身上套著件普通的白色短袖,此刻已經(jīng)臟得滿是涂鴉。
她問:“你也是修理鋪的嗎?前幾天沒見過你呀?”
鐘晚也才來奶茶店打工三四天而已,修理鋪來過幾次,里面的伙計還認不全,就和于東勉強算是熟悉一些。
男人側頭看了她一眼,語氣淡淡的:“我前兩天不在?!?/p>
鐘晚笑著點了點頭。
這時,于東走過來把錢遞給鐘晚,順便介紹道:“小鐘,這是秦盛。”
鐘晚輕輕笑了下,乖乖巧巧地叫人:“秦哥?!?/p>
秦盛低眉垂眸,手里的扳手沒停,也沒有回應鐘晚的招呼。
在奶茶店忙完,天色已經(jīng)很晚了,幸好離學校很近,鐘晚完全還來得及在宿管鎖門之前趕回去。從奶茶店到學校隔了一條小巷,兩側的路燈不知道多久無人問津了,十個里面得有八個是壞的。
“秦盛,以后別來找我了……”
隱約有說話聲傳來,鐘晚腳步一頓,下意識地躲了下。
想著剛才聽到的名字,她又遲疑著微微探出頭去。
昏黃幽暗的路燈下,隱約能瞧見兩個人影。男人背對著她,應該是修理鋪的秦盛。站在對面的女生她也見過,是她們學校中文系的系花傅瑤,聽聞她家境殷實。
看這樣子,兩人的關系似乎不同尋常。
鐘晚有些尷尬,她無意窺聽旁人的隱私,只是回學校就只有這一條路,兩人堵在巷子里,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只能蜷縮在那個小角落里,默默祈禱兩個人快點兒說完。
談話聲漸漸停息了,鐘晚試探著伸出頭,沒承想直接對上兩條大長腿——秦盛正抱著胳膊倚在墻角看著她。
他神情倦怠,嘴里還叼著一支煙,一點猩紅的火光在漆黑的夜里尤為明顯。
“聽夠了?”
鐘晚咬了咬唇,努力地解釋著:“我不是有意的,而且也沒聽到什么。”
秦盛嗤笑一聲,隨手把煙扔在地上,用鞋踩上去狠狠地蹍滅。
他一步步地逼近,背對著光,像一座大山一樣緩緩壓過來。
鐘晚還蹲在墻角,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要起來,誰知道蹲了太久腿都麻了,剛一起來雙腿就不聽使喚,踉蹌地往前面倒去。
沒摔到地上,她被秦盛接住了。
秦盛的胸膛滾燙而堅硬,天氣熱,兩人之間只隔著單薄的衣料,鐘晚能聞到秦盛身上那股淡淡的煙草味。
不嗆鼻,反而順著鼻腔鉆入她的心里。
“沒抱夠?”有些低沉沙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鐘晚腦袋里像是有萬千煙花炸開,她的臉一下就紅了,慌慌張張地往后退,直到靠上墻,整個人恨不得找個縫鉆進去。
“我見過你,你叫……”秦盛瞇了瞇眼,似乎在回憶。
“鐘晚?!?/p>
“對,鐘晚。”秦盛含著笑,把鐘晚的路擋得嚴嚴實實。他身形高大,只站在那兒什么都不做就有一種壓迫感迎面而來。
鐘晚耳尖還紅著,心里卻有點兒打戰(zhàn),有些色厲內荏地開口:“這……這兒有監(jiān)控,你別亂來。”
秦盛眼底神色微暗,聲音壓低了幾分:“我能怎么亂來?”
這下子,鐘晚是真的快要被嚇哭了。
秦盛輕笑了一聲,不再逗她,他側開身子,把路讓開,道:“快回去吧,小姑娘?!?/p>
鐘晚忙向前小跑了幾步,卻又停下來,忍不住開口:“我和傅瑤是一個年級的。”
言下之意,她不是小姑娘了。
秦盛側頭看了她一眼,沒吭聲。
到寢室樓下的時候晚了幾分鐘,鐘晚百般討好地向宿管阿姨獻殷勤,說盡了好話,阿姨才不情不愿地放她進去。
因為已經(jīng)熄燈,所以此時宿舍里很安靜。她們這是間組合宿舍,成員來自不同的學院,平時彼此幾乎沒什么交集。況且鐘晚的業(yè)余時間都用來打工,除了晚上回宿舍能露個臉,其余時間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她悄無聲息地拿著東西去洗漱。
狹小的洗漱間里,鐘晚嘴里叼著牙刷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突然就想起剛剛路燈下秦盛叼著煙的模樣。
很野很張狂。
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鐘晚想,至少,她也是個大姑娘了。
第三章 ?秦家太子爺
宴會上喝了不少酒,第二天又是周末,鐘晚理所當然地睡了個昏天黑地。
下午姜瑜打來電話的時候,她才剛剛從床上爬起來。
“晚上有人約我去‘夜色,一起吧?”
“夜色”是A市最大的娛樂場所,鐘晚一向不大喜歡那種場合。
不過對于姜瑜的要求,鐘晚很少拒絕。
“好?!彼χ鴳艘宦?。
電話那邊是姜瑜的笑聲:“那晚上我去接你?!?/p>
姜瑜是鐘晚在A市認識的第一個朋友。那時候她剛剛進律所,接的第一個案子就是姜瑜的。
在咖啡廳約見的時候,姜瑜還一臉不信任地看著鐘晚,道:“你看起來也太小了。”
不過很快,鐘晚在法庭上用實力證明了自己,姜瑜直接搖身一變,成了鐘晚的忠實粉絲加好閨密。
姜瑜的理由聽起來也有些好笑:“我打小就最佩服學習好的人?!?/p>
姜瑜從小就不怎么愛學習,各科成績都是馬馬虎虎,不過因家境優(yōu)渥,她高三畢業(yè)后并沒有參加高考而是直接出國留學,回來后訂婚、結婚一套流程,從富家女直接變成了貴婦太太。
在她們那個圈子里,這似乎是常態(tài)。
姜瑜和那些太太們不大一樣,她性子直,不做作,沒有一絲高傲任性,否則鐘晚和她也玩兒不到一塊兒去。
晚上,鐘晚如約和姜瑜到達“夜色”,侍者直接領著兩人到預訂的包房。剛一推開門,鐘晚就被里面震耳欲聾的音樂震得頭皮發(fā)麻,包房里面光線很暗,隱約能看見人來了不少。姜瑜天性愛玩兒,一進門就直接扎到人堆里去了。
鐘晚則尋覓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坐下來。
不知道又有誰推門進來,包房里竟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連震耳欲聾的音樂都被關了,看這情形,來人應該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鐘晚有些好奇地抬眼看過去,頓時身子一僵。
門口處站著一個人,看上去十分慵懶,西服外套搭在右胳膊上,白襯衫的扣子上面兩顆松開了,領帶扯得松散,幽暗的光打到他的臉上,似乎少了幾分平日的冷厲。
“秦少來了?!?/p>
很快有人笑著迎上去。
鐘晚低眉垂眸,握著杯子的手微微用力,骨節(jié)泛白。
她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秦盛。
包房里許多人起身給他讓座,秦盛卻揚著嘴角,直接坐到了鐘晚旁邊。
感受到身旁的沙發(fā)微微陷下去,鐘晚把杯子放到桌子上,不經(jīng)意間,水灑出來一點兒,濕了裙子。
鐘晚想趕緊逃離,剛剛起身,手腕就被人用力拽住。
“怎么,我剛坐這兒你就要走?我會吃人嗎?”秦盛輕笑了一聲,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她是哪家的???”
“這是我朋友,鐘晚,她是個律師?!苯っ﹂_口介紹。
鐘晚的手腕被攥住,被觸碰的肌膚像是被火舌灼燒般滾燙。
“我裙子臟了,想去整理一下。”
“也不急于這一刻?!鼻厥⒛弥雷由系镊蛔訏伭艘幌拢幌滩坏卣f道,“玩兒兩局吧?!?/p>
頓了頓,他又笑著看著鐘晚,意有所指地道:“這不犯法吧,鐘律師?”
鐘晚緩緩地坐回去,她挺直脊背,身子微微有些僵硬,彎了彎嘴角,道:“這要看秦少你怎么玩兒了。”
秦盛挑眉笑了。
鐘晚不大會玩兒這些,兩三把下去,桌上的酒瓶就空了。
她喝了些酒,倒不像一開始那么古板無趣了。她把頭發(fā)扎起來,露出白皙纖長的脖頸兒,似乎是喝了酒有些熱,臉頰紅撲撲的,她扯了扯領口,又笑著拋了骰子,道:“接著來。”
秦盛在一旁冷眼看著,臉色有些難看。
鐘晚長得好看,玩兒開了之后,很快就有人湊上來,端著酒杯非要和鐘晚碰杯,手不規(guī)矩地想要攬到她的腰上去。
“嘭!”
桌子突然被踹翻。
桌上的酒杯碎了一地,巨大的聲響甚至壓過了音樂聲。
屋子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玩兒的什么?沒意思!”秦盛冷著臉,踢了踢腳邊的玻璃瓶。
周圍的人都白著臉,沒有人敢吭聲,大家不知道是哪兒惹怒了這位太子爺,竟讓他發(fā)了這么大的脾氣。
好半晌,鐘晚才緩緩起身。
她彎著腰,把地上的幾個骰子撿起來,淡淡地說道:“是我不會玩兒,掃興了。”
秦盛緊抿嘴唇,下頜線條也隨之收緊,目光更是暗得深不可測。
他沒開口,只是靜靜地看著鐘晚。
鐘晚慢慢走出去,路過秦盛時微微頓住腳步,把幾個骰子放進他搭在胳膊上的西服兜里,而后沒再停頓,直接走了出去。
姜瑜愣了一瞬,也忙跟著出去。
兩人喝了酒都沒法開車,索性順著小路晃晃悠悠地往家走。
“我從前只聽說秦盛脾氣陰晴不定,今兒算見識到了。”姜瑜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真是嚇人,你看他那臉色難看得好像下一秒就能把店砸了?!?/p>
鐘晚贊同地點點頭,道:“他就是個狗脾氣?!?/p>
從前兩人在一起時秦盛也是這樣,心情好的時候會叫她晚晚,下一秒翻了臉就能把屋子里的東西都砸了。
鐘晚有時候也想不通,自己是怎么和他過了兩年的。
大約是少不更事吧。
姜瑜沒看出來鐘晚的不對勁兒,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不過誰讓人家是秦家太子爺呢,沒人敢惹他。”
鐘晚腳步一頓,道:“秦家太子爺?”
“對啊,秦氏就是他家的,不是太子爺是什么?!?/p>
這鐘晚倒是不知道,那日在秦氏碰到,鐘晚只以為是偶然,沒承想他就是秦家太子爺。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是天上的皓月。
第四章 ?白富美和窮小子
那時候去修理鋪次數(shù)多了,鐘晚也聽于東說了許多八卦,例如美院的學生與保安小哥,例如秦盛與傅瑤。
秦盛第一次來修理鋪的時候,不是來打工,而是來修他那輛破摩托車。他出了車禍,兩條腿都血淋淋的,卻沒去醫(yī)院,而是一瘸一拐地拖著摩托車來修。
正巧那天傅瑤來修自行車。
傅瑤瞧見一身是血的秦盛嚇了一跳,說什么都要拽著他去醫(yī)院。
傷好了以后,秦盛干脆就在修理鋪打工,傅瑤離得近,隔三岔五來找他,一來二去就熟了。
總結起來,就是善良白富美和落魄窮小子的故事。
話說到最后,于東狠狠吸了一口煙,道:“不過他們現(xiàn)在是沒可能了。傅瑤家里人要送她出國,她大好的前程,不會搭在秦盛身上?!?/p>
鐘晚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沉默了。
冬至那天,學校臨時放假,室友離家近的都回去了,還有一個泡在圖書館,寢室里空蕩蕩的,鐘晚百無聊賴。
她舉著手機,等了一天也沒有等來家里人的一個電話,倒是在傍晚的時候接到了于東的電話。
“于哥?”
“小鐘啊,學校放假你沒回家嗎?”
“沒有,我在寢室呢?!?/p>
“那正好,我們晚上吃火鍋,你也一起來吧,人多熱鬧?!?/p>
一個學期了,鐘晚早就和修理鋪的人混熟了。
外面冷得厲害,她本來懶懶地不愿意動,可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了秦盛。
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好,我一會兒就去,謝謝于哥?!?/p>
傍晚的時候,鐘晚買了一些水果就去了修理鋪。修理鋪的大門已經(jīng)關上了,鐘晚熟門熟路地繞了一圈,從后面的小門進了修理鋪。
剛一進門,就是撲面的熱氣。
里面鍋子已經(jīng)架上了,于哥正端著菜往桌子上放,粗壯的身子配著腰間的圍裙,看著有些滑稽。
“快來,小鐘?!庇诟缯泻羲^去。
外面的人群熙熙攘攘,偶爾能聽見煙花在空中炸開的聲音。有些低矮破舊的修理鋪廠房里,四個人圍坐在一起吃著熱氣騰騰的火鍋。
除了于哥和秦盛,還有一個新來的學徒小孩兒,叫黃毛。
幾個人都不吭聲,只悶頭吃,于哥看不下去了,端著酒杯,招呼大家干一杯。
看著面前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微晃,鐘晚舔了舔嘴唇,忍不住開口道:“我也想喝酒?!?/p>
桌上的人都一愣。
于哥挑了挑眉,問:“你會喝酒?”
鐘晚老實地搖了搖頭,道:“不會?!?/p>
于哥笑了,讓秦盛給她倒一杯酒。
秦盛就坐在鐘晚身旁,抬手給她倒上了一杯,嘴角噙著笑,戲謔地開口:“少喝一點兒,小姑娘,喝多了沒人送你回去?!?/p>
鐘晚不服氣地爭辯:“我不是小姑娘?!?/p>
秦盛特意給鐘晚倒的果酒,鐘晚試探著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她眼底帶著笑,像一只偷到小魚干的貓,緊接著又喝了一大口。
大概是眾人喝了酒的緣故,氣氛一下子熱鬧起來,鐘晚乖乖地捧著酒杯小口小口地喝酒,大概是酒意上頭,她毫無顧忌地側頭去看秦盛。
隔著朦朧的霧氣,她看著他微冷的眉眼。
他低頭倒酒,黑色的襯衫袖口被卷起來,露出精壯的小臂。
“秦盛?!辩娡磔p輕開口。
秦盛微微挑眉,側頭看她,漆黑的眸子像是一塊化不開的濃墨。
鐘晚突然不知道自己要說什么了。
秦盛見鐘晚喝了酒臉頰紅撲撲的,兩只又黑又亮的眼睛盯著自己,心頭像是被什么東西撓了一下似的。
他低低地笑了,問:“什么事?”
鐘晚想起那天秦盛身上淡淡的煙草味。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開口問:“能給我一支煙嗎?”
秦盛點點頭,于是兩個人撇下了黃毛和于哥,順著后門走了出去。
外面下了雪,似乎不那么冷了,兩人并排坐在門前的青石板上,鐘晚嘴角含著煙,微微低下頭,她伸手攏著火,擋著風,秦盛舉著打火機給她點煙。
微弱的一點兒火光在兩人之間亮起來。
鐘晚想起了安徒生童話里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點燃一根火柴能看到想看到的東西,那點燃一支煙呢?
鐘晚下意識地抬頭,隔著煙霧與火光,她看見了秦盛。
“抽過煙嗎?”秦盛低聲問。
鐘晚含著煙,不敢吸氣,只能乖乖地搖頭。
秦盛勾起嘴角笑了一聲,道:“這么乖啊?!?/p>
鐘晚眨了眨眼,沒出聲。
是很乖吧,從小到大沒喝過酒,也沒抽過煙,為了能改變命運,她把所有時間都用在學習上,沒心思想其他的。
因為沒有嘗試過,所以好奇,所以躍躍欲試。
包括喝酒、抽煙,還有秦盛,卻不知這些會帶給她怎樣的傷害。
“慢慢地吸一口,然后輕輕吐出來?!鼻厥⒃谝慌灾笇е皠e著急,慢慢地?!?/p>
鐘晚按照秦盛的指導吸了一口氣。
然后……她嗆到了。
“喀喀喀。”鐘晚一只手夾著煙,一只手捂著嘴劇烈地咳嗽著,眼角迸出了淚花,眼睛通紅,像一只小兔子。
秦盛笑了一聲。
“行了,別學了?!彼焓謯Z過鐘晚手里的煙,扔在地上碾滅,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鐘晚眼巴巴地看著地上被碾滅的煙,沒開口說什么,乖乖地起身跟在秦盛身后。
還是那條小巷,只不過這次她不是躲在角落里的旁觀者。幽暗的路燈下,她跟在秦盛的身后,一步一個腳印踩著秦盛的影子。
鐘晚回去得太晚了,宿管阿姨早就把宿舍樓的門關得死死的。
秦盛側頭看著宿舍樓,問了一句:“你住幾樓?”
“二樓。”
“你們宿舍有人嗎?”
鐘晚看了一眼亮著的窗戶,點了點頭。
秦盛輕笑了一聲,道:“你從陽臺上去吧?!?/p>
說著,他半蹲下身子,道:“來,踩著我的背上去。”
鐘晚怔了一下,下意識地拒絕:“算了吧?!?/p>
“快來?!鼻厥⒂执叽倭艘淮?。
鐘晚膽子大了些,她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心里有些躍躍欲試。她脫了鞋子,穿著白色襪子的腳踩在秦盛的肩膀上。
喝了酒的緣故,她的身子有些晃晃悠悠的,差點兒栽倒下來,還好秦盛及時扶穩(wěn)了她的腳踝。
明明隔著衣料,鐘晚卻還是覺得被握緊的地方滾燙。
陽臺就在眼前,鐘晚兩只手拽緊,身子用力,翻身躍了上去。
她踮著腳,手里還提著鞋子,低頭看著藏匿在夜色里的秦盛,道:“謝謝你?!?/p>
秦盛勾起嘴角,擺了擺手說:“快回去睡吧?!?/p>
室友聽到敲窗子的聲音時還嚇了一跳,她皺著眉把鐘晚放進來,問:“這么高,你怎么爬上來的?”
鐘晚含糊地應付過去,換了衣服去洗漱,回來的時候在走廊上碰到室友,對方正低著頭抽煙。
鐘晚頓住腳步,認真地看著她。
室友察覺到她的目光,抬頭看了她一眼,客套地問了一句:“來一支嗎?”
鐘晚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室友有些詫異,她一直以為鐘晚是乖乖女,疑惑地道:“你會抽煙?”
鐘晚接過煙,笑著回答:“剛剛學的?!?/p>
她蹲在角落里,嘴里叼著煙,腦海里回蕩著剛剛秦盛低聲說的那些話,輕輕地吸了一口。
這次,她沒有被嗆到。
第五章 ?他們是同類人
鐘晚課不多,作業(yè)倒是很多。趁著奶茶店空閑的時候,她就捧著一本厚厚的資料坐在柜臺里背。
“丁零零……”
掛在門上的小鈴鐺響了。
鐘晚順手把書放在一邊,招呼道:“您好,需要點兒……”
話說到一半,鐘晚愣了一下。從門口走進來的是一個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學生,她的頭發(fā)隨意披散著,脖子上圍著一個紅圍脖。
扎眼地好看。
是傅瑤。
“兩杯熱可可?!备惮帥]注意到鐘晚的不對勁兒,她掏出手機掃了碼付賬。
“好?!?/p>
鐘晚回過神,低頭忙碌起來。
傅瑤看到柜臺上的資料,笑了,問道:“你是法學院的嗎?”
她說話的聲音又輕又細,就像電影里的那些大家閨秀一般。
“嗯?!辩娡睃c點頭,把飲品遞給她,“兩杯熱可可好了?!?/p>
傅瑤只接過了其中一杯。
“剩下的這杯麻煩你幫我送到對面的修理鋪,給一個叫秦盛的。”傅瑤雙手合十,小聲地說道,“拜托啦。”
鐘晚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傅瑤的手上——手指白嫩纖長,指甲留得長了些,涂著淡粉色的指甲油。
下意識地,鐘晚把自己的手縮了回去。
打小干農活,鐘晚的手比其他女孩子的手要粗糙很多,和傅瑤的更沒法比。
沒等到鐘晚的回復,傅瑤以為她不樂意,想了想,從兜里掏出錢來,道:“就當是外賣費……”
“不用。”鐘晚把錢推回去道,“我這就去幫你送?!?/p>
傅瑤笑了,點頭說:“謝謝。”
等傅瑤走后,鐘晚拿著那杯熱可可去了修理鋪。這個時間點似乎有些忙,秦盛正在修車,半個身子都鉆進車底下,露出半截腰和修長的雙腿。
鐘晚沒叫他,捧著熱可可乖乖地在一邊等著。
過了一會兒,秦盛才從車底下鉆出來,他抬頭看了一旁的鐘晚一眼,問:“怎么在這兒等著?”
鐘晚把熱可可遞給他,道:“傅瑤給你的。”
秦盛皺了皺眉,道:“我不要,你拿回去。”
“她已經(jīng)付過錢了?!辩娡戆褵峥煽煞诺搅艘贿叺囊巫由?。
秦盛擰著眉頭,走過去把熱可可直接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鐘晚靜靜地看著,沒吭聲。
秦盛這么生氣,是該多喜歡傅瑤啊。
不過想想也對,傅瑤生得好看,家世又好,說話溫聲細語的,沒人會不喜歡。
可正因為如此,她才不能和秦盛在一起。
一個是天上月,一個是腳下泥。
莫名地,鐘晚心底滋生出了那么一點兒不可言喻的心思,那她呢?她也是在泥水里摸爬滾打的人。
她和秦盛應該算是一類人了吧。
【下期預告】
秦盛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鐘晚,你是不是喜歡我???”
鐘晚身子一僵,手里的易拉罐沒拿穩(wěn)掉到了地上,“咕嚕咕?!币恢睗L到了秦盛的腳邊。
“嘎吱——”
秦盛一腳踩上去,懶懶地勾了勾嘴角,道:“看來我猜對了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