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雨欣
每到清明節(jié),我總會想起已故的外公。我會想起和他一起曬麥谷,一起到田間除雜草,一起烤紅薯的場景,更會想起他手中的那根拐杖。
外公身體健朗,都70多歲的人了,走路還跟一陣風似的。每到插秧的季節(jié),我總要纏著他帶我去捉蝌蚪;到夏夜蛙鳴陣陣時,拽著他陪我捉螢火蟲;到稻子收獲的季節(jié),拉著他看滿天的星星……
媽媽總是故意裝著很生氣:“爸,你這樣慣她,我回去可不好管?!蓖夤珔s說:“農(nóng)村娃哪來這么多規(guī)矩。”媽媽常對我講,我很小的時候喜歡磨牙,整天把牙磨得“咯、咯、咯”地響,還喜歡東啃西啃,手指、玩具、紙團……只要能進到我口中的,都會成為我的“食物”。于是,外公掰下屋外皂角樹的枝丫,一刀一刀地給我削了個磨牙棒。我一拿到手中,就“咯咯”地啃起來。
那年冬天,媽媽、姨媽和舅舅們開始經(jīng)常帶外公去醫(yī)院,還常常回老家嘰嘰咕咕地說事情。外公也好像夏季蔥蘢的草到了冬天會枯萎一樣,精神也不好了,他為自己做了一根拐杖來輔助走路。我心里想,外公吃了藥,總會好的。我照樣牽著外公的手。漸漸地,我當起了他的拐杖。我們?nèi)ヌ镩g找蒲公英的白絨球吹著玩。外公雖然行動緩慢,但看著我把毛茸茸的“小傘兵”吹向空中,就開心地笑了。
以后的日子里,媽媽、姨媽和舅舅們經(jīng)常周末開車去黔東南的一些地方,帶回滿滿一后備箱的中藥材。舅舅會把很多中藥材放在一口大鍋里煮,用煮好的藥水給外公泡澡。可不管他們用什么方法,外公的身體還是越來越差。他原本硬朗的身體變成皮包骨,脊背再也挺不起來了,四肢像干枯的樹枝,已使不上太多的力氣,凹陷的雙眼總是露出無助的神情。這時,外公已經(jīng)離不開他手里的拐杖了。
媽媽他們終于把外公的真實病情告訴了他——癌癥晚期。隨著他病情的加重,即使用拐杖,外公也不能單獨行走了。那時,舅舅和三姨媽輪著做外公的“拐杖”,他們會推著輪椅帶外公去田間看他曾勞作過的土地,攙扶著他到鄰居家聊天,架著他到院壩里曬曬太陽。外公漸漸行動不便,還尿床。周末,媽媽和大姨媽、七姨媽會是外公的“拐杖”,她們給外公整理床被,清洗衣裳,給他泡澡、泡腳,剪指甲。每樣事,她們都小心翼翼地做,盡量不弄疼外公。我也參與其中,會給外公剝橘子一類的。外公看到我們這么忙碌,總是會心一笑,可媽媽他們卻常常背過頭掉淚。
外公日益病重,媽媽拉著外公的手說,兒女們都會是他最好的“拐杖”。我們是外公在與病魔作斗爭的痛苦日子里的依靠,因為,我們是他的一生所愛,也是他內(nèi)心深處最柔軟、最堅實的那根“拐杖”。
“紅紅”點評
讀完這篇文章,小編想起了一本叫《外公有棵櫻桃樹》的書,同樣的真情流露,同樣的感人肺腑,同樣的回憶雋永。本文看似寫物,實則還是寫人。寫人的什么呢?寫人的情感,寫人與人的牽絆。這種情感讀來令人動容,而本文之所以能做到這一點,與小作者對生活的觀察入微、對人情的體察入心、對寫作的刻字入木分不開。
“拐杖”是本文的題目,也是文眼。它有著具象的意義——每當想起外公,就會想起拐杖;每當看到拐杖,就會想起外公;同時它也有著抽象的意義——媽媽、姨媽、舅舅和我,都是外公內(nèi)心深處最柔軟、最堅實的那根“拐杖”。值得一提的是結尾,沒有強行升華主題,情感卻水到渠成。作者通過對具象和抽象的“拐杖”的描寫,虛虛實實,盤根錯節(jié),把情節(jié)、人物、立意都做到了堪稱完美的地步。雖然外公離去了,但關于外公的記憶卻那么鮮明,家人間的情感也如同拐杖一般,堅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