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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多久沒有和一只動物對視

        2019-06-30 23:23:36王太生
        意林 2019年11期
        關(guān)鍵詞:山魈小毛驢鬼怪

        王太生

        一只貓,立在瓦脊上,在黑暗中向你瞪著黃色的眼睛,這只貓是在看你,然后,一轉(zhuǎn)身,在瓦上嗖嗖走遠(yuǎn)了。

        一只山羊,或一頭水牛,在鄉(xiāng)間的土路上,我們曾經(jīng)和它們相遇對視。羊在路邊吃草,頭仰向天空咩咩叫。那頭水牛,犄角長長,嘴巴咀嚼草料,碩大的牛眼,冷不丁地朝你眨巴兩下,頭又轉(zhuǎn)向別處。

        與動物對視,它們的眼簾是下垂的,透露出膽怯、謙卑。

        你有多久沒有和一只動物對視?你在動物的眼中看到什么?

        許多年前,在氣候溫潤的水鄉(xiāng)小城,我曾遇到一頭驢。鄰居楊大爺用驢給鄉(xiāng)人磨米面,這當(dāng)然是楊大爺?shù)纳?jì)。驢在不拉磨時(shí),被拴在一棵楝樹上,我有時(shí)看到楊大爺和那頭小毛驢對視,楊大爺用手在小毛驢的脖子上摩挲,小毛驢溫馴地眨巴眼睛。

        你在疲倦、蕪雜、煩悶之后,看一群動物,看到它們的憨態(tài),懵懂、無邪、天真,俗念頓消。

        有一次,朋友陳老大在山中采風(fēng),看一群猴子嬉戲。他在看一只猴子,那只猴子也在看他。陳老大忽然覺得,那只臉色緋紅,略顯倦態(tài)的紅臉猴,極像喝過酒的自己。

        “一只中年猴,在種群的地位爭奪,成功或失敗之后,向天而歌,性情表達(dá)得淋漓盡致,人卻沒有這樣的勇氣。”

        我也有好久沒有打量過那些生靈。春天,在上海野生動物園,隔著一層防爆玻璃,與一只獅子對視。那只獅子,長相英俊,好像并不知道我的存在,或者根本沒有將我放在眼里,眼神是平和的。不知道,我在獅子瞳孔中究竟為何物,總之那只獅子根本不想攻擊我,也沒有攻擊我的意思。

        與動物對視,是一種交流,彼此的眼神中會流露出什么。

        羊駝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那兒,眼神怯生生的;棕熊圓鼓鼓的,走起路來一搖一擺,表情有點(diǎn)兒呆萌。與一只羚牛對視,望你的眼神一愣一愣,你看它,它望你,相距咫尺,面面相覷……

        有人說,與靈長類動物對視,它們的眼神好像都有故事。這些動物在動作、神態(tài)和應(yīng)對事情的某些表現(xiàn)上和人類極為相似。

        還有一對山魈,它們沉浸在自己的天地,舉止親昵,又像一只是在生對方的氣,在房子里走動,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成年山魈的臉,似一張京劇臉譜,色彩鮮艷,酷似鬼怪。那兩只山魈,顯然是一長一幼,年長的用手爪替年幼的梳頭。

        山魈,動物園的指示牌上說,生長于非洲的靈長類動物??吹剿鼈兊拈L相,臉上天然的妝容,想起神話傳說中的獨(dú)腳鬼怪?!短綇V記》說,“山魈者,嶺南所在有之,獨(dú)足反踵,手足三歧。其牝好傅脂粉。于大樹空中作窠,有木屏風(fēng)帳幔。”那些遠(yuǎn)古的意象,與山魈是一回事嗎?山魈還是中國古書中的那個(gè)山魈嗎?

        野生動物園,其實(shí)是人類模擬有獸山林,在這里恢復(fù)、還原的某些場景,有秩序回憶失散的野性與呆萌的天真。身在其間,有人體會荒蠻,有人感悟天倫。

        動物園并不是動物最幸福的故鄉(xiāng)。在猛獸車游區(qū),我的目光無法與動物們交集,明顯感到動物們的眼神是迷惘的。

        動物園很安全,動物們不會傷害你,動物園比沒有動物的地方還安全。在那里,你能看到動物們只為食物與愛情而爭的生活態(tài)度與簡單活法。

        對視,其實(shí)是在尋找一種平靜,山林大野的平靜。用眼睛的余光承接,然后目送一只動物從你面前經(jīng)過,消失在遠(yuǎn)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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