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每一年,都希望自己把古詩重新捋一遍。簇新鮮妍的源頭之水,雪山一樣純凈無塵——自《詩經(jīng)》到《古詩十九首》,然后三曹、陶潛,再到浩闊的唐詩,重點挑了李杜、王維、李商隱來讀。
一天讀一些,慢慢累積,蔚然可觀?;畹竭@樣的年歲,基本上是用生命經(jīng)驗在讀詩了,終究也算是淺薄地懂得,并一點點地體恤起來。生命在源源不絕地成長,縱然詩還是那樣子的詩,于每一個年齡段上,卻也常讀常新。
一
每當(dāng)望見漫天星斗,深感個體生命的渺?。幻慨?dāng)讀《古詩十九首》,深感生命遍布悲哀而難以自抑。
莊子說,人如微塵。這個老人家真是先知,早早洞悉了宇宙的浩淼無窮以及人在宇宙中所處的弱小位置。老子更加睿智,說出來這樣殘酷而悲哀的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然而,幾千年來,無論是治國,還是處事為人,中國人一直崇尚的則是孔儒哲學(xué),積極入世,凡眼界里的,盡是功名利祿,漸漸養(yǎng)成自私貪婪的習(xí)慣,境界小之又小。幾千年來,浸淫在這樣的文化氛圍里,成功學(xué)大行其道,價值觀基本上圍繞著“權(quán)位”開展,少有活得如此現(xiàn)實的族群。像老莊一樣出塵的,也有,差不多以“士”為代表的一群,比如陶潛、晚年的王維、入長安又出長安的李白們……
《古詩十九首》里,多是悲哀之詩,這也是我喜歡它的理由之一。那一組組佚名之詩,把個體生命看得透徹: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p>
前者說出了個體生命無以寄身的荒涼孤獨,后者表現(xiàn)了愛的無妄以及時間的流逝。一樣短短十個字,便把生命的真相和盤托出,讀來荒寒蕭瑟,悲不自抑。
我一直偏愛《古詩十九首》,幾乎每年都要讀上幾遍。隨著年齡的遞增,一次比一次感觸深些。人類于精神上的孤獨無依感全在《古詩十九首》里。這里有因戰(zhàn)亂夫妻難以團聚的離亂之苦,也有知音難求的孤單無告,還有愛而不能的虛妄困苦……
看這首《西北有高樓》:
西北有高樓,上與浮云齊。
交疏結(jié)綺窗,阿閣三重階。
上有弦歌聲,音響一何悲!
誰能為此曲,無乃杞梁妻。
清商隨風(fēng)發(fā),中曲正徘徊。
一彈再三嘆,慷慨有余哀。
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
愿為雙鴻鵠,奮翅起高飛。
以物起興以后,到了這樣的四句:“一彈再三嘆,慷慨有余哀。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弊x來沉郁、傷痛,仿佛哀鴻遍野。有時,悲哀之詩,反而對人起到撫慰的作用,讀來,并非令人沉淪頹靡,而是分外有力道,就是這種力,在牽引著你,是呼應(yīng)的與被呼應(yīng)的,終于能夠相互應(yīng)答得圓滿。于精神層面上,這樣的詩,仿佛一只輕輕遞過來的手,拉你一把,將你緊抱于懷,是無以名狀的懂得與體恤,這一刻,曾經(jīng)的所有困苦難言,終于都有人接納過去。兩漢時期的作品,傳了幾千年,某一夜,忽然傳到我的手上,一句句讀過,依然溫?zé)釗涿?,這就是精神的傳承,隔著無邊的歲月默默傳遞。有時,忽然不快樂了,不如意了,輾轉(zhuǎn)迷離之際,想著去翻翻《古詩十九首》——實則,哪里需要去翻呢?早已了然于心。默誦幾首,便也舒脫了,說到底,無非困苦于“小我”的難以成全吧——何不自我成全呢?文學(xué),就是用來給人自我成全的吧。
順著《古詩十九首》往前回溯,便是《詩經(jīng)》了。一切的詩歌,都脫不了以情生文狀物言志的范疇,這里飽含著先民諸多的感情,兩性間的離悲之情,兄弟姊妹之誼,家國離亂之哀……尤其描述的愛情令人動容:
死生契闊,與子成悅。
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么美好的情懷只能發(fā)生在《詩經(jīng)》時代,以平凡的花草植物起興,自然地過渡到人類的情感世界,縱然不能繞開生死,雖也明白人生不過如一瞬,我們不過是遠行的客人,在無以為家的孤單里,再來打量兩性間的愛情,便凸顯出尊貴了。然而,于精神上,偏要追求生死永恒,靜心細思之,也是悲哀的。就這幾句詩,年少時讀來,縱然深覺天心月圓,也只有等到上了年紀以后,歷經(jīng)得多了,才會體會出一種深切的悲哀。
年齡的遞增,是專門用來給人去體悟的,一部詩三百永遠地立在那里,含蓄之美滋育一代代人,而世間呢,一如“大江茫茫去不還”,流走了就是永遠不能再見,淘盡了多少離哀悲喜。
讀詩分外令人蒼老。
二
是我癡鈍吧,對于三曹的四言詩,還是近年才讀出他們的好來。如此的建安風(fēng)骨,仿佛沒有了皮相,甚至剔除了腴肉,剩下的全是累累骨頭,足夠撐得起整個魏晉的江山。
三曹的四言詩脫胎于《詩經(jīng)》,但較《詩經(jīng)》又近了一層,無論以景狀物,借景抒情,物景起興,抑或是情緒的鋪排,節(jié)奏的把握,均分寸得當(dāng),讀來血脈沛張,如聞林下清泉之音。
早年,一直偏愛作為弱者形象出現(xiàn)的曹植——誰的青春年少,不迷戀于《洛神賦》所鋪排的靡麗無端、憂傷漫漶?
只是,到了近年,情志急轉(zhuǎn)而下,漸漸轉(zhuǎn)向了少有逸才的曹丕這一邊,越來越愛他那些充滿濃烈“小我”情緒的四言詩,看他的《善哉行》:
上山采薇,薄暮苦饑。
溪谷多風(fēng),霜露沾衣。
野雉群雊,猿猴相追。
還望故鄉(xiāng),郁何壘壘!
高山有崖,林木有枝。
憂來無方,人莫之知。
人生如寄,多憂何為?
今我不樂,歲月如馳。
湯湯川流,中有行舟。
隨波轉(zhuǎn)薄,有似客游。
策我良馬,被我輕裘。
載馳載驅(qū),聊以忘憂。
多好的詩——以高山有懸崖,樹木有枝條這些亙古不變的自然存在,來比托人的憂傷不樂自古皆然。那么,既然明白人生如寄,不過是短短一瞬,那么,何必還要沉溺于那么多的憂愁中呢?即便現(xiàn)在的你不快樂,歲月對你也是不予理睬的呀,它還是一樣的流淌啊。不如珍視當(dāng)下,“策我良馬,被我輕裘。載馳載驅(qū),聊以忘憂?!变侁惖枚嗥涟。欣淙?,更有青霜之氣。這樣的情志,與《古詩十九首》同樣有著深深地呼應(yīng):endprint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
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
為樂當(dāng)及時,何能待來茲?
愚者愛惜費,但為后世嗤。
仙人王子喬,難可與等期。
同樣寫困苦之后的解脫,兩相比較,還是曹丕的高端超脫。既然明了,生命個體無論快樂與否,蠻荒歲月照樣流淌,倒不如振作起來,“策我良馬,被我輕裘”,這種斗轉(zhuǎn)文風(fēng),讓人的眼界瞬間開闊,一下便扶搖直上了,有了“我欲乘風(fēng)歸去”的輕逸。
讀三曹的四言詩,猶如慢跑,輕捻慢轉(zhuǎn)中始終被一種內(nèi)在的秩序與節(jié)奏所控制,漸漸地跑到后來,整個僵硬的身體被舒緩地打開,如抽絲裂帛般,一股沛然之氣徐徐上升,既迷離,又痛快,輕盈至足可追云的地步。
三
三曹之后,自然到了陶潛門下。說實話,他那一組田園詩過于白描了,在我這樣的年歲,到底沒有徹底丟棄紛繁綺麗,面對如此渾然之詩,竟還是有一點點的隔。木心也是到了六十歲的年紀,才開始欣賞起陶潛的樸素。
相比較他的五言,我格外偏愛他的四言。這樣的詩適合秋天讀,處暑以后,秋風(fēng)涼起來,秋意一日濃似一日,人的一顆心,忽地一聲沉寂下來,把他的四言詩放在枕畔,夢里隱約有驚濤,略略猶如窗外的蟲鳴,高一聲,低一聲,格外意遠深闊。《陶淵明集》開篇即是《停云》:
靄靄停云,漾漾時雨。八表同昏,平路伊阻。靜寄東軒,舂醪獨撫。良朋悠邈,搔首延佇。
停云靄靄,時雨漾漾。八表同昏,平陸成江。有酒有酒,閑飲東窗。愿言懷人,舟車靡從。
東園之樹,枝條再榮。競用新好,以招余情。人亦有言,日月于征。安得促席,說彼平生。
翩翩飛鳥,息我庭柯。斂翮閑止,好聲相和。豈無他人,念子寔多。愿言不獲,抱恨如何!
很多人把這首詩闡釋為思念遠方友朋而作,我覺得并非如此,陶潛在這首詩里流露出的,不過是一種無寄之寄,在句子與句子間流動的,是一種空的東西,也可以說是知音難求的孤寂無言,但,更多的則是生命獨自的空?!松贿^是一個接一個的黑洞,我們能做的,不過是持燭前行。
每當(dāng)讀至“豈無他人,念子寔多。愿言不獲,抱恨如何!”時,猶如聆聽貝多芬的大提琴奏鳴曲系列,總是被一種孤漫無言的寧靜所圍困,禁不住有淚濕的痛覺。陶潛的后半生,游離于主流價值觀之外,他的生命意象一直是虛空旁落的。精神世界里的他,作為一個體量龐大的星系,永遠有著自己的光源,自給自足,無須旁人照亮,寂寞肯定是有的——生命的本質(zhì)便是孤獨。
陶潛一定是莊子的粉絲吧,也是莊子哲學(xué)的踐行者,終被“無為觀”所感染,徹底走向精神的虛無,辭官后與田園相處,處到后來,終于迎來了眼界的開闊,有了“見南山”的際遇,這就是禪道所謂的“天心月圓”,在精神上主動擺脫俗世規(guī)則的羈絆,從此有了內(nèi)在的秩序,漸漸獲得了生命的自由。
相比較陶潛,李白的才氣一直呈現(xiàn)噴薄的狀態(tài),他只能跟日月山川相處,比如“長風(fēng)萬里送秋雁”這樣的句子,只能由他寫出來。才高,下筆便闊氣,眼界里應(yīng)有盡有。杜甫在詩里一直是沉郁悲辛的形象,同樣描寫秋景,只能是“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悲氣重,看到了別人看不到的生命中的許多酸辛苦楚。杜甫更是底層百姓的代言人,他的“三吏”“三別”可當(dāng)《史記》看。正因為杜甫的老筆紛披,所以,直到今天,我們依然可聞那個時代的秋聲——“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一直到元曲,當(dāng)我讀到張養(yǎng)浩的《山坡羊·潼關(guān)懷古》最后那幾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時,從唐到元,終于有了一個時代的呼應(yīng),人類的文明無論到了哪一個階段,都不可以輕視了文人手上那一支薄筆,那一支永遠肯說出歷史真相的筆,雖然微弱,卻也如黃鐘大呂。眾人都說,杜甫最好的詩是《秋興八首》,我也這么認為,技藝熟極而流,尤其那幾句倒裝,實在漂亮,這都是后工的結(jié)果。
讀完李杜,該是王維了。我無比熱愛晚年的王維,直覺以為,是可以與他做成朋友的,一起穿行于松濤明月下,談?wù)勎簳x文學(xué),談?wù)勗姼枥L畫,談?wù)勊募镜娘L(fēng)聲,歲月四時的不同……晚年的王維一直與自然相處融洽,他在“輞川”系列里徹底消失了“本我”,化作煙云與山川草木同在。李白是飄忽的,王維落到了實處,原本動亂迷狂的靈魂有了暫寄之所,便也從此安定。王李二人同樣孤獨(誰不孤獨呢),李白是撕裂的孤獨,王維的孤獨靜水流深,呈現(xiàn)出定居溪畔的安穩(wěn)沉寂——有一種生命的沉寂,比喧囂還要有力,更加恒久堅定。所以,讀王維的詩,人變得無比安靜,猶如大病初愈過后的安寧,有一點點生命弱氣在盤旋。
四
說前說后,都沒有說出我的心中所有。實則,把卷帙浩繁的全唐詩讀下來,無論誰,都比不過我最喜愛的晚唐的李商隱。任何時段讀他的詩,都有新收獲。這個人家境貧寒,九歲便死了父親,他一生都不得志,做著秘書一般的雜活,所以他要哀憐自己“走馬蘭臺類轉(zhuǎn)蓬”,如此才高之人,命運偏要與他作對,安于一隅做了小秘書一樣庸俗粗陋的工作,簡直是把他的才華辱了一次又一次。
我讀李商隱的詩,就是一種與自己相處的過程。
人最難的,就是與自己相處的過程。
“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繁華綺麗是別人的,我一個人永遠是雨中獨歸的。這種清醒的生命態(tài)度相當(dāng)好,至少不會患得患失。他的每一首詩,幾乎都肯把“小我”誠摯地放進去,從“小我”出發(fā),有迷離,更有輾轉(zhuǎn),極力展示生命的兩難——“相見時難別亦難”“君問歸期未有期”。人生一場,常常,我們是做不了自己的主的,總是被命運所牽引,命運把我們推到哪里,我們只好走到哪里——你我何時相見,誰又預(yù)料得到?你何時再來,又怎能有篤定的歸期?這就是生命的兩難。
李商隱自“小我”突然不快樂出發(fā)的詩句,特別動人——“向晚意不適,驅(qū)車游樂原”。不適,即突然不快樂了。人只有在不快樂的時候,才有幻滅之感。木心說,“文學(xué)就是打撈虛無的過程”。是的,當(dāng)我們意識到生命的虛無,才有了紛呈的感念、感嘆、哀傷?,F(xiàn)在再來看李商隱的“向晚意不適”就無比動人了,詩人的每一寸感官觸覺皆敏感纖細,擅長將生命中許多美好而珍貴的感情用極絢爛的意象呈現(xiàn)出來,這也是李商隱用典用得最豪華綺麗的一個特例,我們普通人呢,等到生命中的某一刻“意不適”時,作何事,抒何情?無非讀讀書,抑或出門跑步去,跑著跑著,心境漸趨開闊。endprint
古詩真是滋養(yǎng)人,有時,當(dāng)忽然心灰意冷,自會想起杜甫那一句——“悵惘千秋一灑淚,蕭條異代不同時?!庇X得,那根本就是千年前的自己情緒的寫照,又或者是杜甫專為你而作,極度知己地把此刻蕭瑟的你深深撫慰了一陣子。
有時候,當(dāng)執(zhí)著于某一件事情里,或者困于家常的流俗平庸而深感痛苦而無以自拔,但幾只要想想李商隱的那幾句詩,便也把自己安頓了,“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人生就是一種“我執(zhí)”的過程,“我執(zhí)”,何嘗不是另一種自我成全?多年前,黃碧云言:“哪里有什么才華,不過是一種摯愛?!?/p>
沒有哪一位詩人寫離別寫得過李商隱的,看他的《板橋曉別》:
回望高城落曉河,長亭窗戶壓微波。
水仙欲上鯉魚去,一夜芙蓉紅淚多。
離別本是凄清苦楚的,他用了《列仙傳·拾遺記》里的一個典故,使得整首詩在意境上如此的妖嬈紛呈,情致頓生。
許多詩人用典用到后來,犯了堆砌的毛病,破了一氣呵成的節(jié)奏與音韻,使得整首詩呆滯僵氣,唯有李商隱的用典別具一格,風(fēng)韻迷人,給人繁花彌天之感:“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錦瑟》);“閬苑有書多附鶴,女床無樹不棲鸞”《碧城三首其一》;“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無題》);“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無題》)……獨一無二的李商隱,無人可匹。
那么,對于生命里至死實現(xiàn)不了的渴念,我們又該怎樣安頓呢?還是李商隱的詩最恰當(dāng)——“何當(dāng)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边@兩句詩分別說出了過去時態(tài)和將來時態(tài),人活在時空當(dāng)中,依靠當(dāng)下、過去和將來連接,有了眼前的珍惜不舍,有了對于往事的緬懷,有了對于未來的寄托。“何當(dāng)”兩字,用得真好。
李商隱詩中出現(xiàn)許多過去時態(tài):“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若是曉珠明又定,一生常對水晶盤”。這樣的頹靡華麗,可惜都是過去式了,那種美不可得的追懷輾轉(zhuǎn),實在令人為之心折。
李商隱的一生,仿佛試圖通過詩句,力求找到跟自己相處的幽徑。人跟自己相處太難了——可他偏偏又把這樣的兩難境地用詩表達得那么精確恰當(dāng),讓人讀來迷離沉醉。
于意象以及用典方面,無人匹敵。他一人足可擔(dān)得起整個唐朝的繁麗,可細思詩句背后,卻又是如此清冷寂寥,他仿佛是一個總在黃昏時刻出現(xiàn)的形象,慢慢地向著夕陽走去,漸漸迎來漫天的星辰和無邊黑夜的人。他一生似乎不曾看見過朝霞,是無邊的黑暗里大雪紛飛的一個人。
李商隱的深情熱烈,是一團團櫟炭,被無數(shù)的詩句點燃,發(fā)出幽深的光芒,那一份誠摯動人,怎不令我愛惜呢?
如果在晚唐,我注定是一名女文青,恰好也是一個不曾被平庸的生活所困頓的人,情非得已,只能步魚玄機后塵去當(dāng)女道士,說不定會有一個在杯酒傳詩的宴會上邂逅李商隱的機會,到底被他光芒綺麗的才華深深打動……那真是一場悲欣交集的往事。
我所向往的——不過是跟王維做一場朋友,跟李商隱談一次戀愛。
錢紅莉,作家,現(xiàn)居合肥。主要著作有《一人食一粟米》《一輩子歷歷在》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