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_遠風男男 攝影_sarah一直在路上(署名除外)
一部與約旦有關(guān)的三幕劇
撰文_遠風男男 攝影_sarah一直在路上(署名除外)
阿波穿著短褲坐在木舟上。和船夫談好的價錢是20JOD(20約旦第納爾約188元人民幣)出一趟海,航行時間45分鐘,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在紅海里游個泳。
攝影_遠風男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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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夫和弟弟將攀達與我拉上船的時候,我看到阿波眼睛里閃爍的光芒,雙手叉腰做著深呼吸??磥硭谂芜@次“裸泳”很久了。他向我倆吹起了挑逗的口哨,“Hello,My Ladies!”他又碎碎念起口頭語,語氣可以用《老友記》里Joey的“How you doing?”來腦補。
26攝氏度的氣溫,我們不敢輕易下水。攀達和我只好默默地看著阿波用妖嬈的姿勢在亞喀巴灣清澈的海水里翻騰。我的要求是看到日落。下午五點鐘,正是夕陽正好的時光,漁船們紛紛收網(wǎng)靠岸,一輪滿月悄悄掛在東邊,我看了一眼手機,農(nóng)歷十三。本來管家是要帶我們?nèi)タ葱切堑?,可是恰逢農(nóng)歷十五,皓月當空,明澈的夜空中,除了幾顆極為明亮的星,其余什么都看不到。
在沙漠里,貝都因人只看日升月落與浩瀚繁星,時間對于他們而言是一片虛妄。分針秒針走過的環(huán)不叫時間,太陽東升西落繞過的圈,才叫日子。他們用最傳統(tǒng)、最樸素的方法,計量著游走于生命的過往。
日落時分,我坐在礁石上看夕陽,阿波興奮地朗讀著《孤獨星球》里關(guān)于瓦迪拉姆(Wadi Ram)的介紹,在這美景還未完全令我煩膩之前,我決定屏蔽掉他的聲波,沉浸在一片只有風聲的寂靜里。瓦迪拉姆,還有一個更為浪漫的名字叫作“月亮峽谷”。
突然,一個男人闖進視線,他在一片平整的沙地里踩出一個心形圖案。這片寂靜,被一旁女子的笑聲打破。我扭過頭去看看那一臉幸福的女人——幸福,沒錯,女人幸不幸福,只要從笑容里就可以辨別出來。我猜他們在熱戀。而那個正在“搞破壞”的男人,此時正在心形里踩出他們名字的縮寫。
我對那個女人說,我給你們拍一個合影吧,有沙漠、有日落、還有你和你的男友以及他獻給你的一片心。一旁的阿波一定是羨慕壞了,因為在那之后,我很久沒有聽到他發(fā)出朗讀《孤獨星球》的聲音。
在自然的生物鐘里,一切生命都顯得那般渺小孱弱,他們很輕易地被所謂的風霜雨雪和無限循環(huán)的晨更昏替磨蝕。生命稍縱即逝,所以自然總是看似特別偉大,時間總以浩渺著稱。
我笑,不要忘了生命也可以水滴石穿。坦克成為魚群的莊園,星空成為貝都因人的路燈,沙漠也只是眷侶拍照的背景而已。那些看似已經(jīng)死去或是萬年不變的景物,就這樣被生命附上了脈息,一點一點地變化著。它們只是生命的一段章節(jié),時間反倒成為了它們的過往。
阿波的聲音又傳來了,這一次是攀達要求他朗讀的。在這片叫作瓦迪穆薩(Wadi Musa)的山谷里,如果沒有《孤獨星球》,恐怕誰也讀不明白這一片先是被人類雕琢再是被風雨洗蝕的山谷中的石壁。
這片紅色山谷有著極為動聽的名字——佩特拉(Petra)。佩特拉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先是一段1.5公里的狹長隧道,最寬處盡容兩輛馬車并排行駛,到達那個久負盛名的卡茲尼神殿,再往前走約200米,則是一片開闊的山谷。此地易守難攻,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是公元前4至2世紀納巴泰人的首都。納巴泰民族因貿(mào)易往來一度昌盛了幾百年,他們選址瓦迪穆薩,開山鑿石,創(chuàng)建了一個屬于自己的雄偉國度。
我不得不感慨自古以來都是一將功成萬骨枯,面對這樣一扇順著山體切割平整,并雕鑿出了石龕、神像、廊柱、屋檐、階梯等一系列裝飾花紋和必要的房屋結(jié)構(gòu)的“山墻體”,不知要花費一個國家多少人力、物力、財力和時間來完成。一個國王為展現(xiàn)邦國實力,讓子民臣服,以征服更多的奴隸與土地,真是不惜一切代價修宮筑殿!
佩特拉堅挺了上千年,即便裸露在空氣中、任由風雨侵蝕,依然形態(tài)清晰可辨。大可估量得出這建筑在建造之時有多繁華,這個國家曾經(jīng)有多繁榮。這些隨山勢刻琢的門廊與雕塑,雖已被風化成斷壁頹垣,曾經(jīng)的精致程度,依舊從線條中歷歷可見。
原來國王都喜歡窮奢極欲,從古至今。
被強大的羅馬帝國接管后,這個種族便突然消匿了,取而代之的是歐洲雞血般自由與開放的文明之風,侵染著黎凡特的性格,吹進這幽深的峽谷之中。
國王們都沉溺于這種權(quán)利爭逐的游戲:用一種文明替代另一種文明,被替代的文明又滲透其中,經(jīng)由歲月的磨洗相互碰撞交融。
阿波和攀達站在杰拉什(Jerash)遺跡的水池上,手忙腳亂地擺著各種造型讓我拍照。在通天的石柱旁,這兩個人只有芝麻粒一般大小。一旁販售紀念品的當?shù)厝私K于看不下去,親自指揮他倆的肢體。在他的擺弄下,這倆人的造型才開始凹得有模有樣。
站在佩特拉神廟的廢墟上,我看到一只蜥蜴緩慢地爬上廊柱。它左瞧瞧右看看,安然地享受著毒烈的日光和燥熱的山風,在它對面的某個國王為自己修建的陵寢早已面目全非。神奇的是,從它的角度望去,整座佩特拉盡收眼底。
埋在塵土中的杰拉什古城,早已不是那個盛極一時的羅馬城邦,而那些生長在石縫中的芒草,低調(diào)地宣告主權(quán)——經(jīng)由幾個世紀的日月輪轉(zhuǎn)春秋更替,它才是真正的主人。
征服就如那只蜥蜴,你看它匍匐在地,卻能俯視整座佩特拉古跡。征服就像那些纖細的芒草,你看它不聲不響不慌不忙,卻開遍整座古城。
黃皮膚黑眼睛的東亞面孔對約旦的成年人來說見怪不怪,對于小朋友倒是十分新鮮。一群剛放學的小學生從我們身邊跑過,躲在街邊的角落里靜靜地等著我們走去,當再次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們會用大眼睛直直地盯著我們看。
我沖他們揮手、微笑、拍照,他們也笑,而且一遍一遍地跑過我身旁、停下、朝我看。果然,他們在我的鏡頭前是放松的、自然的、不回避的。這就是我喜歡小朋友的原因,那些最清澈的眼眸和最純真的笑容被我永遠地定格在安曼的街頭。
阿波從包里掏出從家?guī)淼钠斩?,邀請我們的約旦朋友以及他的同伴一起品嘗。攀達修習過茶藝,自告奮勇為大家沏茶。
對于一幫貝都因人來說,在沙漠里看中國姑娘沏茶就像在觀賞一場演出,這種精神上的饕餮盛宴,可以如雨水般滋潤他們干燥的生活。溫杯洗茶沖泡醒茶,充滿儀式感又極富優(yōu)美的動作一氣呵成。他們看得出神,甚至當金黃色的茶湯緩慢并均勻地倒入茶杯里時,居然忘記了品嘗。直到阿波把茶杯端起示意,他們才膽怯地將雙手從緊并的大腿間抽出,在袍子上摩擦掉手中的汗與泥,拿起這經(jīng)由三種容器才流進杯中的、充滿了更為東方味道的普洱,端至眼前。在茶水入口前一秒,約旦朋友終于忍不住內(nèi)心的疑惑問道:“沒有糖嗎?”
“中國人喝茶不加糖的。”阿波笑道。我瞬間回憶起早先午飯后的一杯摻雜著濃郁生姜氣味的紅茶,甜到憂傷,逆光看時,一層還未化開的白糖鋪在杯底,正在溶解的糖水像青煙一樣裊裊上升,消失在杯中。估計是被殖民的緣故,約旦哈西姆王國的子民至今還沿用著英國人喝茶的方法:一杯香噴噴的紅茶偏要兌得像飲料一樣甜。
在我們充分討論和一致認定下,總結(jié)出大概是因為沙漠中食物和水源的長期匱乏,這種糖漿般的姜味茶水可以滿足身體中水分與養(yǎng)分的需要,并且不容易散失。穆斯林不喝酒,這種能量飲料也就成為他們款待客人的最佳飲品。
沙漠里的約旦人很是熱情,不只因為我們是客人。約旦朋友告訴我們,因為西方媒體近來總是宣揚中東的復雜形勢,約旦的旅游業(yè)因此大大受挫。“原本沙漠是外國人最愛來的地方——這里曾拍過很多電影。可是現(xiàn)在,幾天也攬不到一單生意。他們,”他指指同伴,“很是無聊?!?/p>
好奇怪,他的用是“無聊”,而不是“愁苦”“憤懣”“怨懟”這樣極端情緒的詞匯。我細細看這些久居沙漠的人,他們的英語不太好,我們互相交流大多需要用手或肢體比畫。他們的餐食很單一,雞肉、番茄、黃瓜和面餅,僅此而已,但做得很好吃。他們的生活更是簡單,白天帶著游客逛逛沙漠,晚上指著天空聊聊星辰,該做飯的做飯,該開車的開車,該喂駱駝的喂駱駝,按時做做禮拜,定點吃飯睡覺,各司其職互不打擾。
我們駐扎的營地外圍壘了一圈石頭,沙漠里凡是扎營的地方,旁邊都會用石頭壘起來。我笑稱他們是壘了個柵欄。約旦朋友說,這是當?shù)氐囊?guī)矩——石頭以內(nèi)是私人地盤,不可闖入,陌生人必須要由部落的人帶進去才算自己人。這里的人們就是用這種口口相傳的規(guī)矩相互約束著。
“有個信仰還是好,”攀達小聲嘀咕,“至少會有所畏懼。”我點點頭。
晚上九點,貝都因人沖著麥加的方向做禮拜,他們認真地誦念著禱告詞。在這些粗糙的面頰和濃密鬢須掩蓋下,藏著一顆安于現(xiàn)世、純美如糖的心靈。
次日凌晨,我們騎著駱駝往沙漠腹地走去,據(jù)說那里可以看到不一樣的日出。我拖著還未清醒的身體在沙漠里晃蕩,約旦朋友端給我一杯依舊甜如飲料的紅茶。
TIPS
1.約旦當?shù)厥褂玫诩{爾,中國無法兌換,可以先在國內(nèi)換好美元再去當?shù)貎稉Q第納爾。1約旦第納爾約等于9.5元人民幣。
2.約旦對中國公民開放落地簽,入境時需出示護照和當天入住酒店地址。建議提前購買JORDAN PASS(約旦通),它包括了約旦40多個景點的門票和入境簽證費,十分劃算。
3.約旦氣候干燥,日照強,塵土多,需要準備口罩或是薄圍巾一類物品捂住口鼻,尤其是進入沙漠地區(qū),可防曬防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