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 妞

我一直住在你的夢境里

◎妞 妞

從來都不曾如此

多年后，直到父親去世，送走他的那天晚上，我才第一次和母親一起睡。

是我主動提出來的，覺得也許母親一個人睡會難過，所以我說：“媽，我跟你睡一張床吧?！彼戳宋乙谎郏]有表現(xiàn)出意外，只輕輕點點頭說：“好?！币馔獾氖俏?，因為說完那句話后，我才意識到，這么多年，我竟從沒跟母親一床睡過。

出生后，我由外婆帶，自然也跟著外婆睡。后來，外婆帶我回了鄉(xiāng)下老家，直到我快上學(xué)時，才回到父母身邊。自回到家開始，我便開始一個人睡，單獨的小房間里有一張溫暖的小床，粉紅色的臥具，枕頭邊還有一只毛茸茸的玩具小熊。我抱著小熊睡，很快就適應(yīng)了。

讀三年級的時候，有一次聽同桌的女孩說，她至今都讓媽媽摟著睡。我絲毫不覺得羨慕，只覺得吃驚，不可思議，怎么會跟媽媽一起睡呢？多別扭，睡在一起說什么？做什么？

那時候我小，不理解很多母親和孩子之間那種無間的親昵，后來慢慢長大，偶爾目睹其他家庭或者影視劇中，母親對孩子那種近乎矯情、肉麻的親昵，才知道母女之間，是可以這樣的。而我和母親之間，從來都不曾如此。

母親是生性淡然的那種女人，她的話不多，臉上永遠是平靜淡然，喜怒不形于色。她從來不會叫我“乖乖”或者“寶貝”，也不擁抱我。但是，她也一樣完全盡到了一個母親的職責(zé)，讓我從小到大衣衫整潔、結(jié)實健康、有禮有節(jié)、與人為善……她甚至很少批評我。新衣服穿了一天便弄破，她會不動聲色地在破損處縫補一朵小花；我因頑皮打碎別人家的玻璃，她主動去賠；我偶爾撒個小謊，她并不拆穿，但她的眼神告訴我，她知道……好吧，就是這樣的母親，從來沒有要求過我考第一、當(dāng)三好學(xué)生，沒有約束我和男生交往，但也會在我早上出門前，在身后叮囑一句，過馬路記得看兩邊的車。

愛和寵是兩碼事

聲音那么輕，在我的記憶里卻很深刻。

母親愛我嗎？我得出的答案是，當(dāng)然愛?？墒悄赣H寵我嗎？答案卻是否定的。我一直覺得，愛和寵是兩碼事，直到戀愛后，被男友帶回家做客的那一天。

那天，男友的母親去廚房準(zhǔn)備晚餐，禮節(jié)上，我知道應(yīng)該去幫忙，于是主動跟著去了廚房?？墒亲哌M廚房的那一刻，我傻眼了，這才意識到我完全沒有關(guān)于廚房的知識和經(jīng)驗，我不僅不會做飯，甚至不會洗菜、切菜—24年來，我進廚房的唯一任務(wù)，是端飯。

男友的母親看出我的尷尬，笑著推我出去，說：“用不到你的，去吃水果吧?！蔽也缓靡馑?，趕緊表明態(tài)度：“阿姨，我有點笨，以后我會學(xué)?！蹦杏训哪赣H脾氣很好，笑著說：“沒關(guān)系，一看就知道，是你媽太寵你?！蹦杏岩苍谂赃呎f：“對，就是她媽媽慣壞的?！?/p>

我并沒有反駁，但是后來吃過飯，在男友送我回家的路上，我又想起這個話題，對男友說：“我只是沒學(xué)過做飯，才不是我媽寵的，我媽就沒寵過我?！睕]想到男友反應(yīng)劇烈，一個急剎車晃得我腦袋差點撞到前擋風(fēng)玻璃上。沒等我開口抗議，男友已經(jīng)先說：“你還有沒有良心？你媽都寵得你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了，你還說她不寵你？”

他這一通咋呼，完全把我剛剛受驚的憤怒喝退，我愣怔起來，想他的質(zhì)問，是啊，我會做什么呢？我除了心理正常、身體健康、守規(guī)則、懂道理……可是，我不會做的事情好像更多—我不會做飯，哪怕簡單的煮面條，不會做任何針線活兒，不會洗衣服……原來，我就是那種典型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孩子。想著想著，我得意地笑起來。男友瞪我，還好意思笑？

但他哪里知道，我笑不是因為滿足我的四體不勤、五谷不分，而是因為，我終于知道了母親寵我。男友這一場呵斥讓我明白過來，母親的寵，和她的性格一樣，因為過于安靜淡然，所以已經(jīng)“潤物細無聲”了。

可是這些事，也是直到這個和母親躺在一起的晚上，才跟她提起來。我問她：“媽，你什么都會，怎么都不教給我呢？也不怕我這么笨，以后嫁不出去？”

母親微微笑了笑：“笨有什么不好？笨人有笨福，你不會，就可以少辛苦些。我情愿你像你爸，連瓶開水都灌不好，雖然生病無情，早早去了，但有生之年，他過得很好。我什么都沒有讓他做過，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

睡在她的夢境里

輕輕轉(zhuǎn)過身，我朝向她。窗簾的縫隙透過城市夜晚淺淺的光亮，讓我只看到她面容淡淡的輪廓。我在這一刻忽然想起一件事。

剛讀中學(xué)的時候，班里一個女生，穿了一條有著層層疊疊荷葉邊的連衣裙，非常美，是每個女孩子向往的公主般的美。太想要，但是那女孩說，裙子是她在北京的姑姑寄來的，小城根本買不到?？墒俏姨释?，忍不住去求那個女生把裙子借我一天。我拿著裙子飛跑到家，對母親說：“我想要一條，很想要?！?/p>

母親只是應(yīng)了一聲，然后帶著我跑了好多家商店，買到了一塊白底帶綠色小碎花的綢布，然后又買了一大段白色的絳子，去了小城最有名氣的一家裁縫店。記得店主是一個胖胖的中年婦人。母親拿出裙子和布料，詢問：“您能做出來嗎？”卻正是這句話不合對方心意，婦人不屑地看了母親一眼，說：“做不出來，你去別處吧?！?/p>

我失望至極。母親卻并沒有離開，又輕輕說一句，拜托啊。婦人不再搭理她，和店里別的顧客寒暄起來。就這樣和母親站了半天，我意識到，是母親那句問話開罪了她。她是故意的。一時少女的自尊心被傷到，我拉著母親的手，大聲說：“媽，我不要裙子了，咱們走。”可母親還是不動，笑著說：“阿姨正忙著呢，忙完就給你做了?！?/p>

母親說完這句話后，那個婦人轉(zhuǎn)過頭看了母親一眼，說，有絳子，帶花邊，手工費貴一些。我先是一愣，然后心里一陣狂喜。而母親始終平靜淡然，點點頭說：“謝謝您?！睅滋熘?，我擁有了那條夢寐以求的花裙子。這么多年后，我想起來，想起她那一刻的平靜里，藏匿的是為愛我付出的隱忍吧。

現(xiàn)在說起來，母親說，我不記得了，年紀(jì)大了，記性不好。我輕輕握住母親的手，我知道她撒謊了，她的不記得，只是不想讓我記憶這些事。因為愛我，是她的本能。

然后好半天，我們就那樣握著手，誰都沒有再說話。我沒有問她為什么很小的時候，不讓我睡在她身邊，也沒有問我自己，為什么這么多年，沒有想過和她一起睡一晚。我就這樣握著她的手，感受她掌心的溫度，聽著她均勻的呼吸，忽然覺得這么多年，其實，我一直都睡在她身邊，睡在她的夢境里，她的心里。而母親不說，因為她知道，總有一天，我會懂。

素心箋

★我有選擇困難癥，無論怎么對比多個選擇，都不能做出滿意的選擇。

—習(xí)慣性逃避選擇，因為答案太多；不得不面對選擇，因為生活所迫。于是，我們開始在選擇中糾結(jié)。其實很多時候，面對兩個選擇，拋硬幣看似玩鬧，卻總能奏效。并不是因為它總能給出正確的答案，而是當(dāng)你把它拋向空中的那一秒里，你突然知道你希望它是什么。

★怎樣讓自己變得更加優(yōu)秀，想要變好卻無從下手。

—出眾的氣質(zhì)需要時刻微笑，順心的處境需要努力適應(yīng)。知己沖著你的理解狂奔而來，不和諧因為你的包容悻悻離去。謙讓讓世界寬廣，善良讓生活純凈。這般之后，耀眼如你，美好紛至沓來。

★漸漸長大，打小兒就廝混在一起的死黨都離得越來越遠，生活缺少了很多樂趣。

—不要過分依賴友誼，或者花很多心思去猜度身邊的人對你是否真心，一個人生活不會死，體會孤單是成長必修課，誰都要經(jīng)歷。人生路漫長，如果有一段實在是沒人陪你熱鬧同行，你要對踽踽獨行的自己說，走過這段就好，前方有更好的風(fēng)景和更好的人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