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記者 柴會群 南方周末實習生 朱思韻

十年前，北京酒仙橋地區(qū)以居民集體投票的特別方式推動老城危改，但種種因素導致危改被“暫?！薄Ｊ旰螅貑⒌木葡蓸蚺f城改造在一場聽證會中，再度面臨復雜的民意問題。

十年間，隨著新征收條例和相關文件的頒行，重視民意有了堅實且可操作的法律依據(jù)。只有在法治軌道中，才能打破“多數(shù)人被綁架”與“忽視少數(shù)人”的悖論，進而實現(xiàn)“和諧改造”。

酒仙橋“城改”十年

聽證會代表：“徹底廢除征求意見稿”，參照北京永安里的一個房屋征收項目重新制定方案，多數(shù)代表同意后才能出臺新方案。

朝陽區(qū)征收辦官員：拆遷好比談戀愛，永安里相當于清華北大，酒仙橋則是二、三流大學，“我們就這么一個條件，你這姑娘嫁還是不嫁？”

南方周末記者 柴會群

南方周末實習生 朱思韻

發(fā)自北京

位于北京城四環(huán)外東北角的酒仙橋，被當?shù)鼐用裥稳轂椤艾F(xiàn)代龍須溝”。這里曾經是新中國的電子工業(yè)基地，坐落著數(shù)十棟年久失修的蘇式筒子樓——那是老工人們當年從廠里租住的宿舍。

十年前，為改善居民居住環(huán)境，政府和開發(fā)商曾啟動過一次“危改”。然而，危改方案卻受到居民有組織地抵制（詳見南方周末2007年7月5日酒仙橋危改報道）。在經過一次各方關注的居民投票之后，拆遷擱淺并一直“暫?！敝两?。

十年后，隨著一個舊城改建項目（以下簡稱“城改”）的啟動，機會再次來臨。但對于有著“特殊歷史”的酒仙橋而言，復雜局面依舊。

“爭取來的”聽證會

“既要兼顧小家，又要照顧大家?！?/p>

2017年4月18日下午，北京市東郊的一個度假村，由朝陽區(qū)政府組織的“酒仙橋舊城區(qū)改建項目住宅房屋征收補償方案聽證會”召開，就2016年9月18日公布的“藍本”（即《酒仙橋舊城區(qū)改建項目住宅房屋征收補償方案征求意見稿》）聽取居民意見，以便深入細化方案。

根據(jù)藍本，通過此次城改，酒仙橋地區(qū)一間10平方米的筒子樓承租房，可以換得60平方米的回遷產權房。居民要為此支付28.8萬元差價，因為有各種獎勵（數(shù)額最多的三項相加有22萬元），折算下來不會花多少錢。而當下酒仙橋地區(qū)的商品房價格，已達到每平方米七八萬元。

此次聽證會來之不易。根據(jù)相關法規(guī)，多數(shù)被征收人認為征收補償方案不符合規(guī)定，方召開居民聽證會。在藍本公布的1個月期限內，有關部門收到的正式書面意見為735份（未提書面意見者視為贊同），遠未達到需要召開聽證會的提交意見比例。

用聽證會代表孫廣聚的話說，聽證會是他們“找回來的”——他和一些居民代表發(fā)動居民給各級領導寫聯(lián)名信，又帶人分別“去市政府”和“區(qū)里”，最終爭取到這次開聽證會的機會。

會上，主持人解釋了此次“破例”召開聽證會的背景和原因：“（房屋征收工作）并不是像過去拆遷中開發(fā)商與群眾的博弈”，而是“政府充分尊重群眾意愿”，“是否愿意改造，由居民說了算”?！盀榱私o居民搭建平臺，使居民充分享有知情權、參與權、監(jiān)督權，也使政府充分了解民意”，“為政府下一步修改方案提供依據(jù)”。

因此，主持人倡議酒仙橋居民“既要兼顧小家，又要照顧大家”。

孟先生參加了此次聽證會。對他而言，藍本已經可以接受。而區(qū)政府又在聽證會上“放口風”，說可以繼續(xù)“修改”。在他看來，這足以體現(xiàn)政府的誠意。

但出乎預料，在聽證會上，15名聽證會代表集體“炮轟”藍本，他們要求“同區(qū)同制”“徹底廢除征求意見稿”，并參照同期啟動的永安里房屋征收項目重新制定方案，“多數(shù)代表同意后才能出臺新方案”。

代表們認為，如果按照永安里模式，酒仙橋的拆遷補償條件將提高一倍。但是，由于地段差異過大，在酒仙橋套用永安里方案，被孟先生稱為“天方夜譚”：“一個在二環(huán)、長安街延長線上，一個在四環(huán)外，怎么比？”

事實上，在聽證會召開之前，朝陽區(qū)房屋征收辦公室（以下簡稱“朝陽區(qū)征收辦”）征收審核科科長王寶林就明確告知代表：酒仙橋的拆遷補償“不可能和永安里一樣”，“有多少面和多少泥”。

王寶林將拆遷比喻為談戀愛，意思是有什么樣的條件找什么樣的女朋友。他認為雖然同屬朝陽區(qū)，但就地段而言，永安里與酒仙橋則不一樣?！拔覀兙瓦@么一個條件，你這姑娘嫁還是不嫁？”

即使是反對藍本的代表，也認為按照永安里方案補償?shù)睦щy很大?！笆种坏目赡芤矝]有?！币晃慌月牬韺δ戏街苣┯浾哒f。

但是，這并不妨礙代表們在聽證會上提出被認為過高的主張。一位代表要求把平房所乘的“容積率”系數(shù)由1.3提高至2.5。據(jù)說，這位代表后來曾跟人吐露底線：能提高到2.0就可以了，但要2.0的話，政府會往下壓，所以干脆要2.5得了。

“他們把拆遷當成買白菜了，”孟先生說，“非常幼稚?！?/p>

事與愿違的“同步拆遷”

“最后你說服不了我、我也說服不了你，怎么解決呢？讓大家投票吧?！?/p>

在孟先生看來，這次城改是酒仙橋難得的一次機會。如果再次錯失，隨著經濟增長放緩、地產市場降溫，政府和企業(yè)短期內或將不會再啟動拆遷，到時候最吃虧的仍是廣大居民。

類似的機會，十年前曾出現(xiàn)過一次。那次叫“危改”。

電控陽光房地產公司（以下簡稱“電控陽光”）是那次危改的開發(fā)商，由廣西陽光股份有限公司和北京電控久益實業(yè)發(fā)展公司共同成立。后者屬于北京電控集團，擁有酒仙橋危改地區(qū)大部分的房屋產權?？琢顕鳛殛柟夤煞莸拇頁坞娍仃柟饪偨浝恚鲗Ь葡蓸蛭８墓ぷ?。

按危改補償方案，酒仙橋居民只要拿出10萬元左右，就可以用一間9平方米筒子樓換取66平方米的原地回遷房——比十年后藍本中的房子面積還要大一點。當年那次拆遷如能實施，以現(xiàn)在的房價計算，該地區(qū)隨便一戶居民至少增加了500萬元的財富。

十年后，已離開電控陽光的孔令國再次接受南方周末記者采訪。在他看來，所有涉及拆遷的酒仙橋居民都可以從當年的方案中獲益，區(qū)別在于獲益程度。“（有的居民）從一個棗變成一個蘋果，有的從一個小蘋果變成一個大蘋果，但有人還是追求更多的蘋果，或者追求西瓜?！?/p>

當年在酒仙橋，孔令國曾打算開創(chuàng)一種新的拆遷模式——同步拆遷。即與居民預先簽訂補償協(xié)議，待達到相當比例時，統(tǒng)一拆遷。而一直以來，城市拆遷普遍采取的是“簽一戶、拆一戶”的模式，給潛在的“釘子戶”施加壓力。但這樣一方面帶來不公平——早走的人吃虧，“釘子戶”得利。另一方面給開發(fā)商帶來風險——因為釘子戶的存在，導致居民無法正?；剡w，相關成本轉嫁到開發(fā)商身上。

“希望創(chuàng)造一種環(huán)境，變要我拆遷為我要拆遷?！笨琢顕f，“那時我是一個理想主義者?！?/p>

然而事與愿違。同步拆遷模式讓反對拆遷方案的居民團結起來，而領導居民與開發(fā)商“斗爭”的，是當年的居民代表們，他們被叫做“老危改”。

“老危改”共有14人，其中13人反對原拆遷方案，只有1人與開發(fā)商簽了約。他們的產生過程并不規(guī)范，但獲得了認可。

“（代表）選完了以后馬上開會。馬上組成一個團，組成一個團就很有分量了。”“老危改”張保存告訴南方周末。

“斗爭”的結果是，出現(xiàn)了十年前那次讓酒仙橋名揚全國的居民集體投票。據(jù)孔令國回憶，此舉實屬迫不得已。

“當時剎不住車?！笨琢顕f，“我們認為大多數(shù)人同意（補償政策），他們（指居民代表）認為大多數(shù)人不同意。最后你說服不了我、我也說服不了你，怎么解決呢？讓大家投票吧?！?/p>

結果，經過現(xiàn)場公證，5473戶危改區(qū)居民中有3711戶投票。2451票贊成，占66%；1228票反對，占33%；另有32票無效。

投票之后，盡管酒仙橋街道辦一位領導仍堅稱危改“勢在必行”、“不可逆轉”，但在事實上卻擱置下來，并且延遲至今。

2014年由朝陽區(qū)住建委作出的一份信訪答復如此解釋：由于征收戶數(shù)多，項目投入資金多，征收難度極大，征收工作一直無法啟動。

不過在孔令國看來，酒仙橋拆遷難就難在“民意”問題上。他認為，當年的危改只要贊成票達到85%，就“肯定能拆得成”。即使是66%也已經代表了多數(shù)，也不是不能拆。但他最終未能下決心，“主要擔心成為歷史罪人”。

“積極分子”

“天天跟老百姓做工作，做了半個月?！?/p>

14名“老危改”中，孫廣聚是惟一進入十年后聽證會的代表，被尊稱為“孫老”。當年“老危改”的產生并沒有經過嚴格的程序，用孫廣聚的話說，“誰提意見多誰當代表”。

本次聽證會代表，則是經居民投票選舉而來。在決定召開聽證會之后，朝陽區(qū)征收辦及相關社區(qū)黨委發(fā)文，明確了代表名額、條件和產生程序。

代表必須是酒仙橋城改范圍內的房屋產權人或公房承租人，通過三個選區(qū)公開投票，得票最多的15人為聽證代表，再按得票數(shù)從落選者中產生15名旁聽代表。聽證代表可以發(fā)言，旁聽代表則沒有發(fā)言權。

文件發(fā)布后，幾個拆遷微信群很快推出了自己的候選人名單——均是此前在爭取開聽證會行動中表現(xiàn)活躍的“積極分子”，無一例外地反對藍本。

一份居民自行印制的宣傳材料上，列出了酒仙橋城改與永安里補償方案的“房源差異對比”。此外還有代表候選人名單，及對代表的“資格要求”，其中一項是“思維敏捷，應變能力強，特別能應對突發(fā)事件（臨場經驗）”

在為期半個月的投票過程中，群內排出“值班表”，票箱每天有3名志愿者“值守”。另有人做“外圍宣傳工作”，“先跟他解釋，咱老百姓選咱們老百姓啊?！睂O廣聚說，“天天跟老百姓做工作，做了半個月?！?/p>

最終，群里推出的候選人均順利當選聽證會代表和旁聽代表。

一個有意思的現(xiàn)象是，兩類代表的票數(shù)相差懸殊。以球場路社區(qū)為例，得票最少的聽證代表有599票，而得票最多的旁聽代表僅為91票。

對此，孫廣聚坦陳是“做工作”的結果——通過更新宣傳材料上名單來實現(xiàn)。因為聽證代表要在會上發(fā)言，一定要保證選“立場堅定”的。而旁聽代表不是很重要，只要票數(shù)超過群外的人就行。

30名民選聽證會代表獲得了官方的承認。據(jù)孫廣聚介紹，其中一名旁聽代表曾與征收辦工作人員發(fā)生過沖突，被拒絕承認，但經“爭取”不僅其代表資格得以保留，還被允許在聽證代表發(fā)言之后做了補充發(fā)言。

“不要談崩”

王才亮認為，有必要警惕“虛假民意”，更不能借民意突破法律法規(guī)。

2013年，隨著酒仙橋城改的啟動，在朝陽區(qū)政府協(xié)調下，陽光股份公司退出，其在電控陽光中的股份轉讓給朝陽區(qū)一家國有企業(yè)。酒仙橋的城改“由企業(yè)行為變?yōu)檎袨椤?。在此之前，酒仙橋危改項目的相關手續(xù)已經過期。

孔令國說，盡管酒仙橋危改未能成功，但其訴諸民意的理念卻在以后拆遷政策中得到推廣，“后來只要規(guī)模大一點（的拆遷項目）都用這種方式。”

知名拆遷律師王才亮認可這種說法，稱電控陽光為后來的拆遷“趟了一條路”。在當年酒仙橋危改被普遍認為“勢在必行”時，王才亮是為數(shù)不多的認為有可能“拆不成”的專業(yè)人士之一。對于拆遷中政府征求民意的做法，他認為值得肯定，但有必要警惕“虛假民意”，更不能借民意突破法律法規(gu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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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北京市城改中普遍適用的“預簽約比例”，被認為政府更加重視民意的體現(xiàn)。根據(jù)北京市住房和城鄉(xiāng)建設委員會2013年出臺的一份文件，房屋征收部門要組織產權人、公房承租人預簽附生效條件的征收補償協(xié)議。由區(qū)縣政府確定預簽征收補償協(xié)議生效比例，在相應期限內未達到生效比例的，征收工作終止。此后，北京市的拆遷均照此規(guī)定執(zhí)行。

2016年12月，在藍本公布3個月后，朝陽區(qū)政府辦公室下發(fā)了一個文件，規(guī)定在舊城區(qū)改建啟動之后，要先對產權人、公房承租人征詢意愿。同意改建的占全部居民60%以上的，才可以進行舊城區(qū)改建；不足60%的，不進行改建。

該文件在酒仙橋居民中引發(fā)爭議。贊同者認為，這個比例符合酒仙橋實際，可以避免官方因“居民反對”終止城改，是好事；反對者則抗議該文件是“用60%的多數(shù)人綁架40%少數(shù)人”，強烈要求提高比例。

劉云卿和孫廣聚均為原電子工業(yè)部11所退休職工，在酒仙橋住同一座樓，都擁有三間房。但兩人對藍本的態(tài)度截然相反：一個努力促成，一個堅決反對。

83歲的劉云卿認為，藍本來之不易。上次危改“暫?！敝?，他一直為推動酒仙橋拆遷給有關部門寫信。據(jù)他轉述，2014年底，朝陽區(qū)住建委一位處長曾告知他，酒仙橋的征收補償方案已修改二十多次，“出來一定讓大家滿意”。又過了將近兩年，藍本方才出臺。

在張保存看來，聽證會代表們吸收了當年危改代表的一些經驗，但沒有吸取教訓。十年間，張保存由原來的反對派變成了促進派。他也給有關領導寫信。據(jù)其介紹，有一位接待他的干部曾發(fā)出感嘆：酒仙橋的改造“難于上青天”。

這次城改，劉云卿同樣感覺到了危險，他曾與聽證會代表們接觸，發(fā)現(xiàn)“正確的意見一點都進不去”。十年前，在開發(fā)商作出讓步，并聲稱“退到底線”之后，劉云卿曾提醒一位危改代表“不要談崩”，“爭取最大的利益，但小的利益也不要放棄”，否則有可能留下“千古罵名”。但對方非常自信，讓其等著瞧好，“保險能弄成”。

被“裹挾”的人

“人家那群里的人一看你說實話，第二天給踢出去了，不要你了?！?/p>

4月18日的聽證會，孟先生聽了一半就走了。他認為，聽證會代表們的激進主張“已超出（政府所能承受的）底線”。

孟先生自小在酒仙橋長大，如今從事金融行業(yè)。其父母為原北京電子管廠退休工人，均在近十年間離世，留下酒仙橋一套60平方米的單元房，按藍本最多可置換150平方米的外遷房。他認為這已超出了預期，沒有理由反對。

“我要是當大家的面這么說，估計會被人用板磚拍死?！泵舷壬f，像他這樣公開支持藍本的人，在酒仙橋是少數(shù)。

而在他看來，強烈反對藍本的在酒仙橋其實也是少數(shù)，但擁有最強的話語權，“他們的主張聽著最順耳、最親民”，“說能幫你多要房子，老百姓能不支持他？”

事實上，孟先生早就從一個拆遷微信群里被踢了出來。在那個群里，他發(fā)現(xiàn)，越激進的觀點越受歡迎，他本人則被視為“政府鷹犬”。

“其實我才是真正為酒仙橋著急的人?！泵舷壬f。據(jù)他介紹，酒仙橋幾個老廠的工人及其子女——包括大部分聽證會代表，但凡稍微有點條件的都搬走了。

留下來的，則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那些人。在孟先生看來，反對藍本的代表們，正是通過“裹挾”這些人，來實現(xiàn)自己的利益，“反正他們也不在這住”。

“有人說他是為孝敬父母，是為父母爭個大房子?！泵舷壬f，“真要孝敬父母，就應該讓他們有生之年盡量住上新房。不給就不走，這是孝順嗎？這是要挾?！?/p>

聽證會發(fā)言代表聞立新告訴南方周末記者，按照藍本，她的62平米房子能換得98平米回遷房，但她認為這無法接受。

某種程度上，“不走”是聞立新總結過往“教訓”的結果：十多年前，她曾經歷過一次拆遷。有一個鄰居，比她晚走不過十來天，卻多拿了個一居室，“把我氣死了”。

但經過幾輪維權行動之后，聞立新說居民們也很矛盾：“折騰吧，怕拆不了；不折騰吧，怕吃虧。”

住酒仙橋四街坊5號樓的郭師傅，就是孟先生所說的那類“沒有辦法的人”之一。60歲的郭師傅和老伴在只有10平方米的筒子樓小間里已住了30年，“這破樓的歲數(shù)比我都大，趕緊拆了得了，別扭死了”。

房間里擺滿了東西，坐在床沿上伸手就能夠著電視。老伴說，因為一直覺得要拆遷，所以也不“歸置”（北京話收拾的意思），就這么一直“湊合”著，沒想到湊合了十年。

郭師傅對聲稱要幫自己爭取更大利益的維權居民缺乏好感，“鬧什么呀，說不定又得死一撥人，年紀大的全死這了”。

十年前那次危改，郭師傅已經簽字了，結果“有人鬧，吹了”。這一次“鬧不好又吹了”?！案腊怖锉鹊闷饐?？永安里什么地兒？這是什么地兒？”

有想走的，有不想走的，怎么辦？郭師傅的老伴想了一個主意：“他們不是不愿意搬嗎？干脆給他們騰出幾個筒子樓來，都給粉刷好了，誰不愿走就搬進里頭得了。什么時候覺得合適了什么時候走?！?/p>

提起最近這回選代表，她更是滔滔不絕：

“春節(jié)了上我們家一女的，讓我們挨著間簽字，往上反映說它（藍本）不行，按永安里那個。我們家說別找我們，我們不簽這個?！?/p>

“我們家那親家，他們在群里邊，他說這不挺好的嘛，你十五六平方米給你七十平米兩居室。人家那群里的人一看你說實話，第二天給踢出去了，不要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