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婭

一

在米蘭下榻的第二天，洛克便找到了我。

他的眉眼間難掩興奮：“言果，你真的回來了？”

下一刻我便被他攬入懷中，耳畔氣息溫?zé)幔骸拔液孟肽恪！?/p>

我閉上眼睛，掏出手槍，將槍口毫不猶疑地對準(zhǔn)他的心臟，令他不得不與我保持距離。

“言果死了，我是她的姐姐，我叫言信。”

二

言果是我的妹妹，著名的怪盜“J”。我從不看好她和洛克，一個女賊和一個警察，像鎖同鑰匙談戀愛一般，微妙得不可思議。所以后來她在盜取寶石“永恒之心”后被洛克告發(fā)，最終死在了逃亡的路上，在我看來其實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三年前，她在逃亡的路上遭到了槍擊?！蔽抑噶酥缸约盒呐K的位置，“被擊中了這里?！?/p>

洛克沒有看我，他在房間里掛著的那幅仿作的《最后的晚餐》前沉默了很久。“猶大出賣了耶穌，耶穌卻救贖了所有人?！彼麌@息道，“她帶走了‘永恒之心……她至死都沒有原諒我?！?/p>

事到如今，他在意的依然只是那顆價值連城的寶石。

我覺得諷刺，卻笑出了聲：“洛克，我知道那顆寶石在哪里。”

三

洛克被戴上手銬時，還沒有醒來。

“一點點兒安眠藥。”我指了指桌上沒有吃完的晚餐，向警察示意，“我好不容易才抓住他，不能讓他再跑了。”

面對警察疑惑的目光，我笑著掏出隨身攜帶的警官證：“這是三年前失蹤的那位警官的證件?！?/p>

“她……”警察難以置信地看著證件上的照片，“你是言果？這些年來，你一直在追蹤‘永恒之心？”

我搖搖頭：“言果已經(jīng)去世了?！?/p>

將從洛克家里找到的“永恒之心”交給警方后，我連夜離開了米蘭。我不愿去想象洛克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身陷囹圄的情形，就像三年前逃離米蘭時，我不愿相信洛克會出賣我一樣。

不，或許那并不能說是“出賣”，而更應(yīng)該被稱為——栽贓。

時間倒退三年，洛克和言果的身份也應(yīng)該對換過來，洛克是著名的大盜“J”，言果才是米蘭的警察。

明明她愛上他時并不知道他是被長期通緝的大盜，可在他眼中，她對他的愛卻成了有意而為的臥底行動。于是一切都成了一場騙局，他偷走了“永恒之心”，卻令所有證據(jù)都指向了她。

從一開始，他就是她無法救贖的人。

四

雖然我借言信的身份做完了言果該做的事，但我知道，三年后再見，洛克其實一眼便認(rèn)出了我就是言果。

什么耶穌，什么救贖，什么原諒，都是他說給我聽的。

可同樣我也知道，做事一向小心謹(jǐn)慎的他會防備所有的陌生人，卻絕不會防備偽裝成言信的言果。正是因為三年之后自稱言信卻不愿與他相認(rèn)的言果令他心生愧疚，我才能在晚餐的飯菜里順利地下藥。

他從未愛過言果，所以直到最后我所能利用的，竟然只是他的內(nèi)疚。

猶大在最后的晚餐上出賣了耶穌，神卻寬恕了一切罪惡，只因神愛世人?？扇羰菬o愛者，又當(dāng)如何？

洛克將自己的代號取名為“J”，究竟是取意Judas還是Jesus？可無論是背叛者還是救贖者，所隔的不也就是一層窗戶紙嗎？

看到新聞里狼狽的洛克，我只覺得異常疲憊。

人心尚可背叛，人性卻無法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