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煒

2015年6月16日上午，剛從新疆阿克蘇柯坪縣送醫(yī)下鄉(xiāng)回京的國家民委辦公廳文件檔案處干部史睿，風塵仆仆回到單位。還沒坐穩(wěn)，人事部門就找到她，問她能否去基層掛職，是否有什么困難。史睿干脆利落地答到：“工作第一，沒困難！”

史睿的掛職地是廣西壯族自治區(qū)百色市德?？h凌雷村“第一書記”，該村是當?shù)胤鲐氶_發(fā)工作重點村。

2015年8月4日，拉著簡單的行李箱，史睿來到首都機場，前來送行的是丈夫和7歲的兒子。史睿向組織上保證自己“沒困難”，事實上，面前年幼的兒子是她最大的牽掛。孩子從生下來就是史睿一手帶大，現(xiàn)在完全交給工作忙碌的丈夫和年邁體衰的母親，她有一千一萬個不放心，可不放心也得放手，畢竟，在史睿心中，工作是第一位的。

擦干兒子的眼淚，也抹去了自己的眼淚，史睿依依不舍登機告別了親人，向那個遙遠的山村飛去。望著窗外透明純凈的藍天，史睿的心情慢慢好轉，凌雷村，那是一個怎樣的山村呢？

下了飛機倒火車，下了火車倒汽車，第二天天黑后，史睿終于來到凌雷村。這個行政村坐落在山坳坳里，有山有水，讓史睿這個北方人眼前一亮。但在具體了解該村相關情況后，她的心情越來越沉重。凌雷村總面積 1237公頃，耕地面積1362畝，大多是石山地區(qū)，土地資源稀少貧瘠，有一個村子甚至沒有一分地，全靠租種鄰村人土地謀生?；A設施薄弱，道路狀況差，制約了生產發(fā)展，影響了群眾生活；水利年久失修，影響了糧食的穩(wěn)產高產。村里幾乎沒有像樣的集體經(jīng)濟項目，阻礙了村級組織各項工作的開展和對困難戶的救助；公共服務設施缺失，群眾精神生活貧乏。全村共435 戶1612人，壯族占99.3%。2015年精準扶貧精準識別建檔立卡貧困戶165戶，貧困人口578人，是全縣“十三五”80個貧困村之一。

史睿開始走村進戶，老黨員、貧困黨員、五保戶、低保戶以及貧困戶都是她的重點走訪對象，村里養(yǎng)豬、養(yǎng)雞專業(yè)戶和田七、百香果、火龍果種植戶更是她的必訪對象。1個月后，她走遍了全村12個屯，22個村民小組。

正值七月流火，南方濕熱的天氣常常使史睿透不過氣，晚上又因蚊蟲叮咬，無法安睡，最多的時候，身上有上百個膿包。去未通路的屯子走訪，需翻山越嶺幾個小時，史睿腳底磨出了血泡，晚上腿疼得爬不上床。這時候就特別想家，把電話打回家，兒子在那頭哭，她在這頭抹眼淚，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兒子“媽媽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問題。按照規(guī)定， “第一書記”的任職期是三年。

史睿打小好強，再苦再累也決不允許自己半途而廢。第二天，擦干了眼淚，史睿又出現(xiàn)在山間小路上。一天又一天，村民對史睿的稱呼從“北京來的當官的”到“史書記”，再到“小史”，越來越親近。史睿知道，他們已經(jīng)在心里接納了自己。

凌雷村小學是史睿最常去的地方，兩個老師，三個年級，37名學生。教室里四壁透風，桌椅不全。史睿聯(lián)系鄉(xiāng)里、縣里教育部門，要來經(jīng)費，粉刷了教室，更換了桌椅?？粗⒆觽冏诖懊鲙變舻慕淌依锢世收b讀，史睿很有成就感。她給孩子上文化課，教他們唱歌，和他們做游戲，還自掏腰包為孩子們購置課外讀物，幫他們養(yǎng)成讀書的好習慣。

看著這些無憂無慮的孩子們，史睿更加思念兒子。不過，這對母子的通話除了互訴思念，更多地是談山村小學的孩子。在媽媽的影響下，兒子越來越關心那些素未謀面的小朋友，他設計了一套英文字母課程，用做游戲的方式體驗教學，這個年僅7歲的小男孩甚至還自告奮勇向媽媽申請，要在暑假去那所山村小學支教，要把他在北京學到的知識都教給小朋友們。

9月份，國家民委派人去看望史睿。史睿從種糧種菜聊到養(yǎng)雞養(yǎng)豬，從怎么防治蟲害聊到如何分辨煙葉等級。來人既感動又不可思議地說：“天啊！史睿你可從沒在農村生活過呀！看來，你真是用心了。”

10月下旬，全國開啟精準扶貧、入戶評分工作。史睿這個“第一書記”當然當仁不讓。她開始挨家挨戶調查打分。那段時間，一日三餐沒時沒點，有一次又累又餓，她竟然暈倒在山路上。幸虧路過的村民發(fā)現(xiàn)了她，將她送回住處。還有一次，在一個屯子開評議大會，一群村民圍著她，為評分的事爭論不休，忙得沒顧上吃午飯的史睿突然心跳加速，心慌難受，癱坐到地上。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塊糖，塞進嘴里，虛弱地說：“大家讓我稍緩緩，我先吃塊糖，血糖有點低?！?/p>

看著史睿蒼白的面龐，剛才還爭議不休的村民頓時安靜下來，有人小聲嘀咕：“人家北京來的女娃子，為咱累成這樣，咱就別爭了……”

2016年1月，建檔立卡的工作開啟。史睿整天整夜地趴在桌子上計算數(shù)據(jù)、填表格。1月23日，德?？h遭遇30年一遇的大雪，寒風凜冽，滴水成冰，而且南方還沒有取暖設施，室內溫度不到4度。熬夜加班的史睿穿上帶來的所有冬衣，還是凍得手腳僵硬，鼻涕直流。拿她的話說“長這么大沒受過這樣的凍，沒遭過這樣的罪”。

1月20日，國家民委領導到凌雷村慰問史睿，握著她生滿凍瘡，腫得像肉包子似的雙手，領導半天說不出一句話。見到“娘家人”的史睿卻高興得直蹦高。從凌雷村的現(xiàn)狀，到自己的工作情況，到村子扶貧工作重點，再到她遇到的困難和下一步的打算……林林總總，史睿滔滔不絕。

領導的眼眶都濕潤了，說：“小史啊，都說“第一書記”苦，“第一書記”累，“第一書記”難。沒想到你一個女同志這么苦這么累這么難，卻這么斗志昂揚！你放心，我們一定積極支持你的工作！”

接下來，在上級黨委、政府的領導下，在以國家民委等上級掛點幫扶單位的努力下，凌雷村一系列的扶貧工作次第展開。產業(yè)扶貧、改善基礎設施，取得了一定的成效：投入26萬元實施凌雷屯巷道硬化工程，推進坡哉屯千畝水果扶貧示范基地建設，在隴情屯者法屯新發(fā)展種桑養(yǎng)蠶產業(yè)，新一輪精準識別精準扶貧建檔立卡基本完成。目前，全村種植水果1250畝，桑園300畝，田七60畝，新建的林下養(yǎng)殖小區(qū)，8個雞棚年出欄肉雞可達10萬羽，富民產業(yè)在有序推進中逐漸形成。

史睿的努力和對貧苦群眾的感情不僅感動了“娘家人”，更感動了縣領導。在2016年德?？h經(jīng)濟發(fā)展工作匯報會上，縣委書記藍樹東當場決定：加強扶持凌雷村。

坐在臺下的史睿心里樂開了花，凌雷村脫貧有望了！

當晚，在每天必寫的駐村日記里，史睿寫下這樣一段話：目前看，凌雷村脫貧前景較好。但是，由于自然條件的制約，凌雷村的扶貧攻堅工作依然任重道遠。全村還有2個屯未修通通屯水泥路，6個屯未實施巷道硬化；1個屯未通水，隴坡、立更、巴鐵3個屯供水不足；1個屯未通手機信號。落后的基礎條件嚴重制約了凌雷村的發(fā)展，亟待各級黨委、政府及脫貧攻堅幫扶單位著力解決。

夜已經(jīng)很深了，史睿還在思考著凌雷村的明天，計劃著身為“第一書記”的工作。她知道，凌雷村脫貧的路還很長，也絕不平坦。她，還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