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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霧嶺

        2015-09-28 23:00:10夜森
        男生女生(金版) 2015年9期
        關(guān)鍵詞:阿根瘋女人山神

        夜森

        這張臉曾經(jīng)是美麗的,而現(xiàn)在只剩下美麗燃燒后的灰燼。

        陸醫(yī)生想,畫家一定愿意畫這張臉。那雙黑而深的眼睛,輪廓的褶皺都像被刀子深深刻過。眼皮微微跳動,把驚駭定格在臉上。這張臉曾經(jīng)是美麗的,而現(xiàn)在只剩下美麗燃燒后的灰燼。

        病人說:“我叫遙遠(yuǎn),那次去云溪,是我提議的……”

        那個瘋女人是我們在前往云霧嶺的路上遇到的。

        那一天,我們開著車,遭遇了大雨、爆胎、道路塌方等種種險情,直到車窗玻璃被山崖上崩落的石塊砸出了一個大洞,才不得不把汽車扔在這條岌岌可危的山路上,循著“云霧嶺——前方1500米的指示牌”,我們準(zhǔn)備尋找一個落腳的地方。

        我們四個人同行:我、云朵、路非和白樹。出發(fā)前,路非剛剛向云朵求婚。當(dāng)他拿出那枚祖?zhèn)鹘渲笗r,云朵驚叫了一聲,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我的眼睛也濕潤了。

        再沒有誰比我更了解云朵了。她父親早逝,母親帶著她再嫁,卻不幸遇到了一個外表斯文的衣冠禽獸。云朵的母親是個軟弱的女人,眼看著幼小的女兒被騷擾侵犯,卻一直忍氣吞聲。云朵十幾歲離開家,就再沒回去過。她第一次和我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是在宿舍樓的天臺上。她靜靜地講述,像在訴說一件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事情。

        在學(xué)校,因為云朵的美麗和明朗,追她的人很多。但她只是笑著,把他們推拒在安全距離之外,直到路非出現(xiàn)。這個來自云溪山的男孩,堅定地走在她身邊,保護(hù)她,想為她撐開一片天。

        我問路非:“你為什么喜歡云朵?”

        路非的眼神很溫柔:“她是我見過的最純潔的女孩?!?/p>

        出發(fā)前夜,云朵告訴我:“路非和我,從來沒做過愛,他以為我是處女?!?/p>

        我吃了一驚,路非和云朵在一起這么久了,都已經(jīng)到贈送戒指的時候了,他們之間居然還是這么純潔。

        云朵神色凄惘:“我該怎么向他解釋?”

        我安慰她:“別傻了,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會有人在乎這個?再說,路非是真愛你的?!?/p>

        提到愛,云朵釋然了。他那么愛她,隨叫隨到,陪她溫書,給她帶好吃的,就因為她多看了一眼櫥窗里的高級時裝,路非就熬夜做圖紙攢錢給她買。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著一片潔白的雪花。

        在暴雨來臨之前,我們一直玩得很開心。正是初夏,天氣晴朗,無論是溪水、湖泊、懸崖、山花,還是紅木灰墻的村落,都有一種未經(jīng)雕琢的天然之美。一路上我們都在拍照和畫畫。

        白天,路非和云朵一組,我和白樹一組。晚上,路非和白樹睡同一個帳篷,我和云朵睡另一個帳篷。直到有一天,我們在湖邊駐扎,白樹和我在篝火邊烤土豆,路非和云朵在草叢中玩,漸漸沒了聲音。

        回來的時候,云朵的頭上有花瓣的碎片,表情害羞而歡喜。路非在一邊沉默不語。

        然后,那場暴雨就來了,鋪天蓋地。那些秀美的山露出了蒼冷的本來面目,溪流變得湍急而兇險,像是吞噬一切的巨蟒。

        我們在雨中前往云霧嶺,道路濕滑,處處是瘋長的草木。三里路感覺像走了十里不止。轉(zhuǎn)過一道斷崖,云朵一聲驚叫,一個蒼白色的影子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

        這是一個看不出年紀(jì)的女人,破爛不堪的衣褲像樹干上的苔蘚,整張臉埋在灰白的長發(fā)之中。眼睛在白發(fā)后面若隱若現(xiàn)。

        “木頭……啊……木頭……”瘋女人走動的姿勢很奇怪,像四肢被折斷過一樣。

        云朵嚇得慘叫,我強忍著身上的戰(zhàn)栗。兩個男人擋在了我們身前。

        “別怕,只是個瘋子?!甭贩堑吐曊f。

        “我們還是回去吧?!痹贫湔f。

        “沒事,我們繞過去。”路非說。

        我躲在白樹后面,小心翼翼地繞過那個瘋女人。瘋女人呆呆站著,兀自叨念不休,突然一個轉(zhuǎn)身,用臟膩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背包,發(fā)出嘶啞的鴉叫:“出去!木頭!出去!”

        我倒抽一口涼氣,瘋女人的臉貼近我,亂發(fā)之下的皮膚斑駁得像樹皮,眉心一道猩紅色刺痛了我的眼睛。

        白樹想幫我推開她,可她死死地拽著背包帶,直到路非過來狠狠地一拳打在她的臉上,她才猛地栽倒了,泥水飛濺,我們趁機逃向云霧嶺。

        “出去??!”瘋女人尖叫著,群山回應(yīng),雨聲嘩嘩,像水鬼在湖底叫。

        云霧嶺村在雨霧中浮現(xiàn)。

        云霧嶺同云溪山其他的村落差不多,都依著山坡而建。房子大都是木結(jié)構(gòu)的,灰磚墻,石門窗,粗笨而結(jié)實。房檐雕著八仙過海和鳳穿牡丹的圖案。

        走在青石鋪成的弄堂里,只聽得見我們四個人的腳步聲和云朵害怕的抽氣聲。村子里太安靜了,安靜得詭異。黃昏,應(yīng)該是家家戶戶冒炊煙吃晚飯串門的時候,為什么每戶人家的門都緊閉著,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路上,我們看到過許多村子,年輕人都到外面去打工了,村里只剩下少數(shù)老人和孩子,許多房子都空置著。但是沒有一個村子像這座村子那樣,靜得可怕,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水,像一座死了的村莊。

        我忍不住閉上眼睛,好像又聽到了瘋女人的喊叫聲:“木頭!出去!”但是再聽聽,除了雨聲,什么都沒有了。

        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指引一樣,我們慢慢地穿過那迷宮般的巷子,看到了村子后面的大祠堂。

        祠堂的匾額上寫著“德善堂”三個大字,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兩邊掛著兩盞紅色的大燈籠。燈籠上方積了一些塵土,所以紅色的燭光灰蒙蒙的,像穿越了時光。兩扇黑黝黝的大門虛掩著,路非要過去推門,我心頭跳得厲害,想說:“不要!”但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在路非的手要碰到門的一剎那,門“嗡”的一聲緩緩打開了。

        門里面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人,至少有一百個人,這些人都穿著寬大的青綠色衣服,而且背對著我們,從背影看,幾乎一模一樣。門打開的一瞬間,那些人緩緩地回過頭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戴著一張面具,兩頰高高鼓起,眼窩深深凹進(jìn)去,眉心有一道猩紅,像是一群鬼齊齊回首。

        我一下子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一張舊式拔步床上,帳子收起著,帶著陽光的氣味。一個老婆婆含笑坐在床沿上,梳著溜光的發(fā)髻,慈眉善目地看著我,說:“姑娘,你醒啦。”

        我猛地坐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是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木地板、糊著發(fā)黃白紙的墻、兩個老舊的紅漆木箱,箱子上面擱著圓鏡子、骨梳和一個小雪花膏瓶子。窗外的風(fēng)雨已經(jīng)停了,露出一方瓦藍(lán)瓦藍(lán)的天。

        白樹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匆娝?,我松了一口氣。

        “昨晚是……”

        “別怕,”老婆婆說,“昨晚是我們村里的祭祖大典。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規(guī)矩,每個人都要穿上青衣,帶上面具。這兩天村里特別熱鬧,后天還要舉行祭山神的儀式,要放鞭炮,辦流水席,還要看山神娘娘。祭祖期間出山口是不吉利的,你們既然來了,遠(yuǎn)來是客,留下來一起過節(jié)吧,別拘束,就當(dāng)這兒是你們的家?!?/p>

        這位婆婆叫木奶奶,盡管是個山里人,但她說起話來卻十分講究,像是見過大世面。

        木奶奶出去幫我端早飯了。我和白樹在房間里坐了一會兒。這次拉白樹一起來旅行,是為了湊足兩男兩女的人數(shù)。其實我和白樹并不熟,他是我的跆拳道教練,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我邀請他時以為他不會來,沒想到他居然答應(yīng)了。后來我才知道,他有個姐姐,多年前嫁到了云溪山,不明原因地失去了聯(lián)系。他想去找她。

        陽光下的云霧嶺村非常漂亮,孩子們在巷子里穿來穿去,老人們一邊曬著太陽一邊做針線活。那些鬼臉面具掛在家家戶戶的門框上面,被陽光照著,不但沒有什么妖邪氣,看上去還有點憨態(tài)可掬。云朵頭上戴著一個野花編成的花環(huán),正拉著幾個小孩子合影。

        這個村子人口不多,走在其中,許多人都非常好客,叫我們“城里來的姑娘”。還不時端出糖炒野山栗往我們手里揣。村里沒有小學(xué),孩子們上學(xué)要去鎮(zhèn)上,要走很遠(yuǎn)的山路?,F(xiàn)在是假期,孩子們成群地出沒在山嶺上,采果子,挖野菜,分外熱鬧,采來的果子,總是不由分說,只是往你手里一放,不等你推辭,他已經(jīng)跑遠(yuǎn)了。村里的男人大都是沉默而害羞的,抽著煙,含著笑。沒有人談?wù)撳X,東西掉在路上也沒有人撿走,就像一個小小的世外桃源。

        總之,一切都非常正常。

        在族長家吃晚飯的時候,來了幾個村里的年輕男人,倚在門檻上看著我們。其中一個,別人叫他傻子阿根,快三十歲了,可看上去卻像不到二十歲,文弱矮小,剃著平頭,皮膚白皙,衣服穿得很干凈。如果不是那略帶歪斜的笑容,真看不出他智商有缺陷。

        族長家的柳姑姑看見阿根就笑:“小傻子,來看城里來的姑娘啊?!?/p>

        木奶奶掇過一條板凳,讓阿根坐,阿根不坐,搓著手站著。

        柳姑姑問:“小傻子,你跟姑姑說,這兩位姑娘,哪個好看?。俊?/p>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云朵也倚著路非笑。

        阿根的臉騰地紅了??纯催@個,又看看那個,一時躊躇不已。別的人都在一邊笑。

        我心里有些不忍,阿根突然指著我說:“她好看!”

        眾人哄笑起來。有的說:“小傻子還真有眼光?!庇械恼f:“別看他傻,心里還是很明白的。”

        我微笑著,突然瞥見白樹正在注視著我,我一愣之下,臉微微熱起來。

        臨睡前,木奶奶把我和云朵拉進(jìn)她的房間,說有好東西給她們看。她從柜子里拿出了一個很大的木匣子。打開來,流光溢彩,竟是兩件大紅絲緞的女式偏襟氅衣。上面用絲線繡著五色花紋,還釘了細(xì)細(xì)的珠子,雖然是舊物,保存得卻很好,看上去有一種說不出的華美。

        “天哪!這是給仙女穿的吧?”云朵忍不住用手去撫摸那細(xì)膩如云霞的錦緞,我也被這精細(xì)的繡工給迷住了。

        “這衣裳啊,是給山神娘娘穿的?!蹦灸棠陶f,“我們這里有一個傳說,老祖宗年輕時候一個人住在湖邊,靠打獵為生。一天晚上,天上的仙女來湖里洗澡,祖先戴著面具和仙女在湖邊歡好,仙女回去后有了身孕,玉皇大帝見生米做成了熟飯,就封祖先做了山神,把仙女嫁給了他?!?/p>

        “聽起來,很像牛郎織女的故事?!痹贫湔f。

        “是像。男人女人,結(jié)婚生子,一輩子就是這么點事?!?/p>

        我隱隱覺得,這個山神的傳說跟牛郎織女的基調(diào)又有點不一樣。牛郎織女畢竟是兩情相悅,而山神戴著面具與仙女歡好,似乎有點強迫的味道。有意思的是玉皇大帝,不僅沒有懲治山神,竟然還給他封官,這真是混賬邏輯。

        木奶奶說:“祭祀山神的時候,村里要選出最漂亮的姑娘來扮山神娘娘。這兩年,族里的女孩子差不多都出去打工了。正好你們兩位來了,我們也不把你們當(dāng)外人,請你們幫忙扮一下,幫我們的山神節(jié)撐撐門面。好不好?”

        云朵一聽有這么漂亮的服飾穿,自然是千好萬好。我覺得有點怪,但又說不出什么道理來反對。再看看木奶奶那菩薩一樣的面容,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夜里,我忽然又聽見了“木頭!木頭!出去!出去!”的聲音,但是仔細(xì)聽,卻只聽見了風(fēng)刮過山脊的聲音。

        我起得有點晚,聽見樓下一些人在商量事情。

        “我們做事情,都要講規(guī)矩的。規(guī)矩是怎么樣,就得怎么樣?!笔亲彘L的聲音。

        “族長既然講規(guī)矩,那就一句話,我們家阿根,一定要全木頭。”聽口氣,是傻子阿根的父親。

        “全木頭缺木頭都一樣。只要能用就好。”另一個人說。

        “這種事怎么可能一樣?這么重要的事情……”

        “一樣的,一樣的?!?/p>

        “你們不用說,我就等族長一句話。我們阿根這么老實的人,三十歲了,這么多年等下來了,怎么著也該輪到他了?!?/p>

        “沒說不輪到你們……”

        “輪到了就好!反正我們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人,按照規(guī)矩辦事,別的不用說了?!?/p>

        他們不停地說著“規(guī)矩”“規(guī)矩”,大概只要說出“規(guī)矩”,就是有道理的。

        我問木奶奶:“他們在說什么?”

        “祭祀山神的木頭,每個成了年的男孩子都要分到一根。男孩子長大了,要承襲祖宗恩典,成家立業(yè)了。”

        “哦,原來是這樣。那木頭也有全的和缺的嗎?”

        “有,有講究。”她沒有進(jìn)一步解釋,就下廚干活去了。

        沒有手機信號,電視信號雖然有,卻只有三個頻道,而且滿屏飄著雪花。云朵和路非膩在一起,白樹也不知道去哪兒了。我聽說山上有松鼠可抓,就叫上村里的幾個孩子,一起去了山上。這幾個都是男孩子,都是細(xì)長條的個子,皮膚曬得紅黑,靈活得像泥鰍。當(dāng)中最大的男孩外號“猴子”,十四五歲,唇邊已經(jīng)有了黑隱隱的一圈絨毛,爬樹爬得特別好。我問他:“念初中了嗎?”

        他用一根樹枝抽打著草叢,話音短促如同頂撞,說:“沒有,不念了。”

        “為什么不念了?”

        “老師太啰唆,不愛念。”

        山道分叉往上,我前一天來過,知道村民常走的那條路,路邊有許多臭氣熏天的露天糞缸,于是挑了另一條小路。

        蝴蝶在飛,蚱蜢在跳。走過幾十米,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平緩的坡地。大概是土質(zhì)特別肥沃的緣故,坡地上開滿了鮮花。那些金色的、艷紅色的花朵密密麻麻,鬧騰騰的一大片,像泥土縫隙里有什么有魔力的東西,非要掙扎著探出來,鉆出來,爬出來似的。

        我驚嘆了一聲。這么多的花,在風(fēng)中微微地?fù)u曳著,像倒翻了一整桶的金子,像燃燒的一大片的火苗,看得久了,紅的金的印進(jìn)了眼睛里,讓人有種眩暈感。

        一朵紅色的小花,有多層的花瓣,在陽光下開得特別的妖艷。我伸手去撫弄,卻聽見孩子們在身后齊聲喊:“不能摘!”我回過頭,那些男孩竟然都直愣愣地看著我,像看著什么恐怖的東西。

        “怎么了?”

        “不能摘?!焙镒诱f,“告訴你了,這里的花不能摘?!?/p>

        “為什么?”

        “因為臟?!?/p>

        我不禁愕然。不過這并沒有影響我的愉快心情。特別是當(dāng)我們在樹林里真的發(fā)現(xiàn)了松鼠,而且齊心協(xié)力逮到了一只的時候。

        “快,讓我摸摸?!蔽艺f。

        “小心咬你?!币粋€男孩說。其他的孩子都笑了。

        我摸了摸松鼠那不安的溫?zé)岬男∧X袋:“回去找個籠子養(yǎng)著。”

        “阿夏他媽就會編籠子。”

        “對,我阿媽編的籠子可漂亮了?!?/p>

        我心里一動,問:“阿夏,我怎么沒看見過你阿媽?”

        “他阿媽是個啞巴。每天都在家里,不出來?!?/p>

        我想了想,這個村里見到的女人明顯比男人少,女孩子更少。十個孩子里,頂多只有兩三個是女孩。

        走到村口的時候,猴子說:“你說好的,給我們吃巧克力。”

        我連忙從包里翻出糖果來分給男孩們。

        大家笑嘻嘻地分吃糖果,只有猴子冷冷地把嘴一撇。

        “這不是巧克力。”猴子說。

        我有些尷尬,仔細(xì)找了找,真的沒有巧克力了。不光巧克力,包里好像還少了一樣?xùn)|西……

        “對不起,巧克力吃完了。”

        “你說好給我們吃巧克力的!你說好的!”

        “是我不好,我……”

        我猝然停住口,因為猴子說了一句臟話。

        其他孩子都漠然吃著糖。我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猴子又重復(fù)了一遍:“婊子!”

        那兩個字像濃痰穢物一樣吐在我臉上。

        我不由勃然大怒,一把按住猴子的肩膀:“你不許說這種臟話!你小小年紀(jì),知不知道……”

        我萬萬沒想到,猴子突然一把拉下了自己的褲子,對著我的腿開始撒尿。

        天空忽然暗了下來,是大片烏云從山后飛來?!澳绢^!木頭!”瘋女人的聲音從山下傳來。

        我們跑到村口時,看到許多人圍著瘋女人,孩子們都滿臉興奮地朝她擲著爛泥巴,往她身上吐唾沫。一些村民一邊拿著扁擔(dān)掃帚趕她,一邊大聲咒罵。

        我問人群之外的云朵:“怎么回事?”

        “他們說這個瘋女人本來是村子里的人,三年前發(fā)了瘋,把剛出生的孩子給掐死了?!?/p>

        “那他們有沒有報警呢?”

        “不知道啊……”

        瘋女人在人群的包圍中,就像一個落進(jìn)陷阱的野獸一樣揮舞著雙手,躲避著來自四面八方的石子和掃把的毆打。一塊石頭砸在她臉上,血流了下來,她絕望地嘶叫著:“木頭!木頭!”

        她的叫聲仿佛給了毆打她的人一種新的刺激,每個人的眼睛里都冒著興奮的光,齊心協(xié)力似的,一邊打一邊喊:“打死你這個死瘋子!打死你!打死你!”

        我看不下去了。云朵忍不住叫道:“別打了,她是病人??!不要再打了!”

        沒有人理會我們。一個人影沖了過去,拉開一個捧了滿手石子的男孩,又把一個拿著扁擔(dān)打得最兇的村民扯到一邊。他站在了瘋女人面前,張開手護(hù)住她,大聲喊道:“住手!”

        我松了口氣,是白樹。

        村民一時都停了下來,眾目睽睽圍著白樹。

        我走過去,說:“不要打了,她是個病人,什么都不知道。你們別這么對她,讓她走吧?!?/p>

        云朵也說:“等路通了,我們會去報警,到時候會有人來把她帶走的。她需要進(jìn)精神病院?!?/p>

        “報警?”人群中有人說。

        “這不合規(guī)矩?!?/p>

        “我們這可是有規(guī)矩的地方。要講規(guī)矩的。”

        白樹問:“什么規(guī)矩?”

        “我們村的事村里人會決定,你們這些外來人不知道我們這里的規(guī)矩?!?/p>

        白樹很冷靜,說:“那好,你們先讓她走。我去跟族長談?!?/p>

        沒有人說話了。那些表情看似沒有改變,卻像天氣一樣,突然陰了下來,好像有一條看不見的界限,在我們這些外來者和村民之間留下了一道壕溝。

        女瘋子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又蹣跚著爬了起來。她的腿以前一定是摔斷過,沒有愈合好,所以是瘸的。看見我時,女瘋子眼睛里突然閃過一陣異樣的光彩,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嘴巴張合了幾下,突然低聲說:“快……快……快逃……”

        我一陣心悸,回過神來時,女瘋子已經(jīng)走了,村里的人也漸漸散了。我的手臂上留下了瘋子的五個黑色的指印。

        路非吃晚飯了才回來,云朵問他去哪兒了,他說去幫忙布置祠堂了。

        他好像很累,不太愿意說話,只是默默扒飯。云朵下意識地?fù)崦氖直郏仓皇呛唵蔚卣f:“別弄,吃飯吧?!?/p>

        以前,他一直很享受他們之間甜蜜的小動作,現(xiàn)在他的表情像是在忍受。

        晚飯依然很豐盛,像是有意提高伙食待遇似的,族長說:“你們安心住著。我們這里沒有好酒好菜招待你們,新鮮菜蔬河魚河蝦還是有的!”

        “明天就是山神節(jié)了,到時候還要請你們幫忙呢!”柳姑姑也說。

        白熾燈泡不知道為什么微微晃動起來,昏黃的燈光下,每一張臉都在晃動,明明晦晦,像浮動著一張似笑非笑的面具。那些熱情的話,都像一個個投入水中的石子,發(fā)出空洞的“撲通、撲通”聲。

        我的心發(fā)慌、發(fā)冷,飯菜里吃出一股苦味。席間我?guī)状慰窗讟洌惭凵耖W爍地看著我。

        吃完飯,我故意讓路非和白樹陪我們在房間里打牌。

        “我覺得這個地方不對勁,”我說,“要不,我們還是早點離開這里吧。”

        “什么不對勁?”路非說。

        我張了張口,卻表達(dá)不出來。那些零碎的東西,確實無法作為懷疑的依據(jù)。

        “那,我們明天就走,好嗎?”云朵也說。

        “好?!?/p>

        他們走后,云朵好像有心事,但又不想說,就早早地睡了。我一直睡不著,站在窗口往外看,整個云霧嶺村只有寥寥的幾點灰黃的燈光。房頂和房頂起伏綿延,在夜空下像一座座沉默的墳?zāi)埂災(zāi)怪g亮起了一點異樣的光,晃動著遙遙而來。

        瘋女人說的話仿佛近在耳邊:“快逃!”

        我的腦子里轟的一聲。

        迷煙吹進(jìn)來的時候,我躺在床上,盡力閉住呼吸,但多少吸進(jìn)去了一點?;杌璩脸林?,幾個女人推門走了進(jìn)來,打開了窗,點亮了燈。一只手試探著在我和云朵臉上拍了幾下,那是木奶奶的手。然后許多只手,一點一點剝掉了我們身上的衣服,直至一絲不掛。那些手檢查著我們,最后,山神娘娘的氅衣被一件一件穿到我們身上。

        我們被抬了起來,就像移動兩包貨物一樣,交給了門外等候的穿著寬大的青色袍服的男人。他們每一個人都帶著木面具,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戴上面具,都變成了鬼魅。

        他們扛著我和云朵,穿行在陰暗的長廊之中。遠(yuǎn)處,傳來女人哀叫一般的唱歌聲。

        “白樹,路非,你們在哪兒?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我的心哀告著。

        一個戴面具的男人點燃了德善堂天井中央的柴堆,火光由暗轉(zhuǎn)明,終于沖天而起?;鸸庠诿恳粡埫婢呱咸鴦樱菩Ψ切?。

        女人都在門外,不管是斷了腿的、啞巴的、殘了的,還是看起來很齊全的,都在門外。密密麻麻的山神們,像蜈蚣的無數(shù)只爪子,把我們傳遞到山神面前的祭壇上。

        迷藥的作用已經(jīng)過去了,我沉默著,而云朵像發(fā)了狂一般掙扎尖叫:“你們是誰?你們干什么?放開我!放開我!救命!”

        他們抓住她,她對著門外那群女人嘶喊:“木奶奶,柳姑姑,救命,救命!救救我們?!?/p>

        門外的人一動不動,像被水泥封起來的雕塑一樣,是死的,冷的。

        云朵又喊:“路非,白樹!路非!救我!救我!”

        一個穿著青綠色袍服戴著面具的男人從人群中走了過去,說:“你在叫我嗎?”

        云朵像被電擊了一般怔住了。

        “不可能!不可能!”云朵惘然念叨著。她掙了開去,一步一步走向那個男人,一把扯下了他臉上的面具。

        我的心往無底的深淵沉去,是路非。

        云朵含淚問道:“路非,路非,發(fā)生了什么事?這是怎么了?路非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一個耳光重重地扇在云朵的臉上。云朵下意識地捂住臉不敢置信地看著路非。那是我們熟悉的路非,卻有著一張猙獰的禽獸的臉。他說:“婊子,不要臉的賤貨!你還在我面前裝貞潔!我居然還真信了,還想跟你結(jié)婚!你這個爛貨!你跟幾個男人上過床?你這個騷貨!”

        云朵的淚水沿著臉龐流淌,她囁嚅著:“原來是這樣……原來,你是這樣的人……是你……故意把我們引到這里來的……是你……”

        “沒錯,是我,我是云霧嶺的人?!?/p>

        云朵的臉上露出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堅毅的神色。她嘴角一彎,露出了一個帶血的微笑,猛地一口唾沫吐在了路非臉上。

        “你不是男人,我看不起你?!痹贫湔f。

        一群人撲上去,把云朵拖進(jìn)了祭壇后的小屋子,那是一個黑暗的角落,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有。如果仔細(xì)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墻上、地上、縫隙里,有許多血跡、發(fā)絲、干硬的皮膚碎片,來自許多不同的女人。我不由得猛撲過去,想要抱住云朵,卻被另一些人死死抓住。門關(guān)上了,云朵的慘叫聲一下子被悶住了。

        “遙遠(yuǎn)姑娘,你用不著害怕。你是齊全的,只有一個男人能要你。”族長說。

        一個男人被推了上來。盡管帶著面具,但是我從那瘦小的,畏縮的姿勢認(rèn)出來了,是傻子阿根。

        那些玩笑話,都是真的。

        阿根趔趄著走到了遙遠(yuǎn)面前。那個面具對他而言太大了,戴在臉上直晃蕩。

        我忽然冷靜下來:“我逃不出去的,也不會逃,你們放開我吧。我愿意和阿根好?!?/p>

        我夢想過許多次,自己的婚禮會是怎么樣的。但即使在最深的噩夢里,我也不會夢到自己竟然會在一個禽獸統(tǒng)治的村莊里,和一個剛剛認(rèn)識兩天的傻子拜堂結(jié)婚。而咫尺之外,我最好的朋友正在被蹂躪被虐待。

        門外的女人們又開始唱歌了。歌聲雜亂而紛紜,卻始終保持著凄涼哀婉的調(diào)子。阿根的面具已經(jīng)取下來了。我們在山神面前交拜,然后,阿根吃力地背起我,在拿著火炬的男人的護(hù)衛(wèi)下,把新娘背回家。

        等入了洞房,門關(guān)上了,我從頭發(fā)里抽出了一把小刀,那是我平時用來削鉛筆的。在被迷暈之前,我把小刀藏在了頭發(fā)里。我湊到阿根耳邊,輕聲道:“白樹在哪兒?”

        我的心從來沒有像這一晚那樣明晰過。憑著我多年練跆拳道的身手,我很快制服了阿根并打暈了他。整個過程中,我都發(fā)出屈意俯就的聲響,直到門外竊聽的人滿意地離去。樓下是一片歡聲笑語的聲音,有人在勸酒,有人在炒菜,有人在說笑。兒子娶了來自大城市的大學(xué)生,長得又是那么漂亮,是喜事,是大喜事。在生出兒子之前,他們是不會讓她出門的。如果生的是女兒,可以直接到山上埋在花田里。如果她逃了,全村的人都會幫忙去把她追回來,把她的腿打斷,讓她安安分分待在家里。這是規(guī)矩,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規(guī)矩。姑娘懂事,是好事,姑娘不懂事,他們就教她懂事。

        房梁傾斜,蓋滿了瓦片。我踩著瓦片,繞到了另一側(cè),把木推窗輕輕打開。

        恐懼到一定程度,我的心和手都不再顫抖了。不如把它當(dāng)作一場噩夢吧,噩夢醒了,說不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只是在噩夢里,我們一定要盡力,一定不能放棄。

        我爬進(jìn)窗,借著一縷天光,白樹被繩子捆著。我爬過去,用小刀割斷繩子。

        “路非出賣了我們!”白樹說。

        我點頭,我們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房間的門被反鎖了。他們從木推窗往外爬。

        “什么聲音?!”

        “不好!新娘子逃了!”有人在叫。

        我的心弦一下子崩斷了。

        “別怕?!卑讟湔f。

        我們一下子被明火執(zhí)仗的人們所包圍。

        可能每個人的心里都住著一頭野獸。到了最危險的時候,那頭野獸就會醒過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頭野獸了,感覺不到痛,感覺不到害怕。白樹更加是一頭野獸,他從一個男人手里奪過了一把柴刀,在狹窄的巷子里殺出了一條血路。

        鑼鼓當(dāng)當(dāng)當(dāng)?shù)厍庙懥?,戴著面具的惡人們從德善堂沖出來。黎明還沒到來,星星卻在沉落。云霧嶺的每一條巷子都被火光照得透亮。

        白樹拉著我沿著山道飛奔。我們身后的追捕者組成了一條火把似的長龍。

        只要能跑到汽車那里,只要能發(fā)動汽車,我們就能得救了。

        夜色中,汽車仍然停在山道邊。白樹把手伸進(jìn)車窗玻璃上的大洞,把車門打開。我們堪堪坐進(jìn)車?yán)?,追捕者已?jīng)圍了上來。

        我和白樹互相看了一眼,心徹底涼了,沒有鑰匙。

        他們在砸車,車窗上出現(xiàn)一個一個大洞。

        一只黑色的手,從車后座伸了過來。我猛地回頭,是那個瘋女人。她樹皮一般龜裂的臉歪斜地笑著,把一串鑰匙遞了過來。

        我們進(jìn)村那天,她拼命拉扯我的包,趁我不注意偷走了鑰匙。

        白樹迅速發(fā)動了車,車子猛沖出去,砸車的人紛紛躲避。車子在山道上打了個彎,突然眼前一片亮光。

        那是云霧嶺!一道火光沖天而起,村子最高處的德善堂在火中熊熊燃燒?;鹧杆傺由斓街車拿裾?。血紅色的火光中,無數(shù)女人的影子在晃動。

        “在逃離云霧嶺的路上,我們的汽車爆了胎,從山崖上落了下來。白樹死了,他們都死了,只剩下了我一個人。云霧嶺被燒毀了,我的噩夢也醒了……”

        病人的聲音像枯竭的河流。

        陸醫(yī)生輕聲安慰道:“沒事了,那些人再也不能傷害你了。你好好休息吧?!?/p>

        病人那張受盡折磨的臉一動不動?;野咨拈L發(fā)披散開來,傷痕在她眉心間留下一道猙獰的紅色。

        病人是一個月前被警察從深山里解救出來的。她被拐賣到山里多年,成了一個傻子的妻子,女兒剛生下來就被溺死,被埋在山上花田中。她逃過許多次,每次都被抓了回去,最后一次,被打斷了腿。她只有一個親人,那是她的弟弟,名字叫白樹。

        創(chuàng)作談

        年初在網(wǎng)上看到一則新聞,說某地適婚男女比例嚴(yán)重失調(diào),導(dǎo)致很多男性娶不起老婆。有評論說:那些應(yīng)該存在得女孩是怎么消失的呢?考慮到我生活中目睹的、聽說的,各種各樣女性受到歧視、凌辱、傷害的事例,我發(fā)現(xiàn)我們貌似生活在一個開放的平等的社會里,但是其實每個角落里都有女性被物化,被不公平對待的陰影。受到啟發(fā),我開始寫這個故事。

        這是我第一次寫帶有懸疑驚悚色彩的故事,寫得很快,有些情節(jié)的轉(zhuǎn)折事先并沒有計劃好,是寫著寫著突然冒出來的。經(jīng)過反復(fù)修改,終于能夠發(fā)表出來,雖然有很多缺點遺漏,但仍是一次非常愉快的體驗,也希望讀者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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