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的溫和和年輕男孩的溫和截然不同,那溫和,海納百川一樣開闊。
【一】
留意到馬可,是因為那天下午在教室,我坐前排靠窗的角落看原版的英文小說,卻聽得脆脆的一聲:馬可,我會恨你一輩子。
我回頭,說恨一輩子的女生已經(jīng)不見。教室里只余和我斜對角后排角落靠窗的男生。
呵,是個英俊男生,表情卻默然,仿佛剛剛發(fā)生的事與他無關(guān)。
我感慨愛情的迅速,那是我們?nèi)雽W(xué)第三天,卻有人已完成從愛到恨的過程,忍不住就打了一聲呼哨——因為這聲呼哨,叫馬可的男生笑起來。笑過后,在只有我們兩個人和一排排空桌椅的偌大空間,忽然問,都然,這個城市很美的,周末大家都出去玩了,你怎么不?
那你怎么不?我回過頭來,并詫異他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太喜歡看風(fēng)景。你呢?他不肯罷休地問下去。
因為,我是本市人。
他是有些意外的,哦,那還住校?
你問得太多了馬可同學(xué)。我站起來對他說,你不該那么早就被別人恨,一輩子很長的。
說完,我拿起書朝外走。
他似有些著急,站起來朝前走了幾步,看到我手中的書,啊,我以為你看村上春樹。
小孩子才看村上春樹。我翹翹唇角,再見。
什么時候?他跟到門口問。
我又回頭笑笑,每一天上課的時候。
英俊男生的臉上露出些失望表情。還好,除了英俊,他很高。
我從小就不喜歡個子低的男孩子,總覺得他們因為個子不夠高而自卑,又因為掩飾那自卑內(nèi)心充滿詭秘。
或者,這樣想,是我心里長著許多雜草吧。
【二】
也許很多像我這樣在不美滿的家境中成長起來的孩子,心里都會早早長出一些雜草。父母不是每天爭吵的那種夫妻,但是他們冷戰(zhàn)。同寢同眠,卻如路人。外人是看不出究竟的,但是生活其中,我常感覺自己小小的心會縮成一團(tuán)。暗淡而絕望。
那樣的時候,母親總會忽視我,陷在一個人的怨懟中。
相反,父親卻加倍疼愛我,吃飯的時候,會把我抱在膝上。曾經(jīng)在他們一次冷戰(zhàn)期間,他為我縫背帶褲脫落的扣子,縫了許久。
父親高大、英俊,但是沉默。
我心疼他。
好多女孩子有戀父情結(jié)是因為從小缺乏父愛,我卻相反。父愛是我唯一迷戀的溫暖。
13歲,父親去世。屬于我的溫暖戛然而止。心里卻從此種下一種情感。
15歲,母親再嫁,我搬去奶奶家。
19歲,我考上大學(xué)的第二個月,奶奶去世。
母親要我搬回去。我拒絕了,我決定住校。母親給我富足物質(zhì),我接受了。
亦舒說過,要么很多很多愛,要么很多很多錢。如果什么都沒有,至少還有健康。
我想,其實我得到過很多愛,從父親,到奶奶?,F(xiàn)在沒有愛了,還有母親給的錢,在同齡人中是富有的。何況我才19歲。健康,年輕。
所以,我常常要自己臉上帶著知足的笑。而我更是從小就知道抱怨是沒有用的。委屈也沒有用。
【三】
周一的早上,我先看到馬可。
馬可占了我的位子,我抱著書站在馬可跟前,用眼神示意他將位子還我。
他露出坦白的笑容,坐向另一邊,給我空出一個位置。都然,我知道你英文最好,幫我。
我搖頭。雖然不討厭,但我并不喜歡這英俊小生。
他很固執(zhí)地坐著,大家是同學(xué),幫一下嘛。
話音剛落,有人噔噔噔走過來一把扯住馬可的手臂,馬可,你臉皮真厚。
這聲音我記得,是說恨馬可一輩子的女孩。
女孩有張娃娃臉,粉毛衣很配她的白皮膚和大眼睛——實足漫畫書中公主的模樣。
馬可抽回手臂,瞪了白雪公主一眼。
他們看上去倒是很般配。
【四】
白雪公主叫陳漫漫,和馬可幼兒園就在一個班,她一直從哈爾濱追他到青島。
原來那天她的“恨”,有太長太長的因由。
但是,馬可卻一直沒有接受她。馬可喜歡我。在被我趕走后的下午,在宿舍樓前的合歡樹下,馬可攔住了我。他這樣說,他對我“一見鐘情”。
可是他并不吸引我,我說我不太相信一見鐘情。
你可以給我時間。馬可說,我們有好幾年的時間。
那你是否給過陳漫漫時間?我說,你們幾乎認(rèn)識了有生之年。
他怔住。又辯解,那不一樣。
每個人都講自己的道理,總以為自己的喜歡就該有結(jié)果,誰不自私呢?
微微轉(zhuǎn)頭,不遠(yuǎn)處,陳漫漫滿眼委屈又充滿防備地看著我。
我笑笑。我不喜歡馬可,沒有必要和她為敵,所以我說,我不想改變你什么,但是也不要勉強(qiáng)我,這樣要求不過分對嗎?
馬可低下頭。我在這個空當(dāng)轉(zhuǎn)身離開,卻聽他在身后喊,都然,我還是喜歡你。
我沒有回頭,快步走進(jìn)宿舍樓。
第二天,我去找教導(dǎo)主任請求調(diào)了班。但是我沒有料到,又過了一周,馬可也調(diào)到了二班。他站在我面前,用那種不罷休的眼神看著我的時候,理智告訴我,我沒有理由責(zé)備他。如果發(fā)怒,反倒是告訴所有人,我同他之間有問題。所以,我迎著他的目光平靜微笑,并知道了不能再選擇任何方式刻意疏遠(yuǎn)馬可——那只會讓他因為不甘心更加糾纏。
我改變策略,只當(dāng)他是尋常同學(xué),見面說話,偶爾一起吃飯,修正他的英語作業(yè),保持和別的男生一樣的關(guān)系。他那些示好的話,我只裝作聽不見。
久了,馬可的迫切被我的溫吞噎在那里,他不肯退,但也前進(jìn)不了,只有無奈。
【五】
島城慢慢過渡到冬天。
一年一度貿(mào)易會,會場方找到學(xué)校邀請貿(mào)易專業(yè)英文好的學(xué)生去幫忙,我被推薦過去。
穿了套裝、高跟鞋,還被要求戴了綬帶。
就是那樣的裝扮站在展臺前,我遇見沈羅。
他那樣挺拔,穿藏藍(lán)色風(fēng)褸,整齊的發(fā)。一剎那,我以為,那是10年前我最愛也最愛我的男人——父親去世后,我很少再看見穿風(fēng)褸的男子。
忽然分寸全失,快步追上去,我拉住他風(fēng)褸的一角。喂。
他回頭,用疑惑的目光看我。
意識到自己的唐突,我松開手,并沒有說對不起我認(rèn)錯人了,只是定定看著他,您……很像我認(rèn)識的一個人,我以為……
他笑了,哦,很像嗎?
中年男子的溫和和年輕男孩的溫和截然不同,那溫和,海納百川一樣開闊。
不。我誠實地回答,只是背影像。
他點點頭,忽然伸手摸摸我的發(fā),轉(zhuǎn)身離開。
那個下午,他掌心的溫度,一直停留在我的頭頂。那個下午,他沒有再出現(xiàn)。第二天第三天,他也沒有出現(xiàn)。直到貿(mào)易會的最后一天,黃昏,已經(jīng)開始收拾展臺,聽見有人說,喂。
抬頭,正是他。站在那里,微笑看我。
【六】
沈羅,經(jīng)商的男子,并不是島城人,只在這里有一個辦事處,處理一些報關(guān)、聯(lián)絡(luò)船期及合同簽訂等事務(wù)。每一年會有一些時間,他在這里停留。而他辦事處的地址,正在我們學(xué)校西院的墻外,如果翻越墻過去,頂多50米,便會到他辦事處的樓下。
但是我并不曾告訴他我在那所學(xué)校讀書,只胡亂編了個小公司,說在那里任職,我說,我已經(jīng)22歲。
可他依然覺得我小,他已經(jīng)38歲,待我像待晚輩,偶爾開車載我去吃西餐、看電影或者去海邊。
走在海邊的木棧道時,我試圖去牽他的手臂,他卻抽回,然后拍拍我的肩膀。他說別人會當(dāng)你是我的女兒嗎?
于是我再次牽他手臂,女兒不可以這樣嗎?
他終于不再抽回手,卻微微嘆口氣說,都然,你還小。
他卻還是喜歡我,不是嗎?他會在冬天的海邊陪我待許久,將風(fēng)褸遮在我的身上,他在風(fēng)里,面頰清涼。我知道,其實沈羅不知道該怎樣待我,他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和他談戀愛。
但是好些天后,我都沒有說出來。好像時機(jī)都不太對。那段時間,晚上的時候,我會翻墻出去,去到他的樓下,偷偷看他房間的燈光。還有一次,我在沈羅車子的輪胎上,用小刀淺淺畫上我的名字。
那晚,再次翻越墻壁回來的時候,腳剛落地,便看到一個影子靠過來。
是馬可。
那個男人是誰?馬可盯著我。在暗暗的光里。
忽然很厭煩這樣的口氣和眼神。他是我的誰?從我進(jìn)入這所學(xué)校就糾纏不休,他憑什么?竟然還跟蹤我!
懶得答他,我轉(zhuǎn)身朝宿舍走。
都然,你不是那樣的女孩子。他在后面扯我衣袖,他是否有很多錢?
我真的生氣了,一把甩開他,沒錯,他很有錢,我喜歡那樣的男人,與你何干?
這個大男孩顯然受到傷害,噔噔退兩步,但很快又逼近過來,都然,我不會讓你墮落。
隨便他怎樣想,我沒有向他解釋的必要。我只警告他,馬可,不要再糾纏我,我會翻臉。
都然。馬可用那樣悲傷的聲音喊我一聲,忽然蹲下來掩住臉。
我趁機(jī)快步離開。我沒有時間和他做無謂糾葛,沈羅快要走了,我舍不得他。
自然,沈羅有家的,像書上說的,有妻如玉女兒如花。
我并不介意,我只想他能給我一場愛情,無需結(jié)局,無需其他。
可是他要走了,一天之后。
第二天,我還是曠課趕去了輪渡口,等了一個小時,才看到沈羅的車。
他有些意外我的出現(xiàn),將車停到一旁下了車。我沒有說話,靠過去,忽然環(huán)住他的腰。沈羅的身體顫了顫,終究沒有拒絕,手臂一點點收緊。他的呼吸如此清晰,在我的耳畔。
他說,都然,我很快會回來,很快。
【七】
沈羅果然很快回來了,那時候,寒假還沒有度完。
在沈羅的住處,我們幾乎同時抱住了對方——有過的擁抱,手臂一點點收緊。呼吸在耳畔,柔軟的唇貼近額頭、面頰,然后是唇。
我的迎合有些生澀,當(dāng)沈羅的手試圖穿透我的衣服時,我卻一把推開他,不。
我忽然有些莫名的害怕,而我一直想要的,只是這樣一個懷抱。
他有些疑惑,低下頭來看我。他是個聰慧的男子,自然看得明白,于是將手縮回去,重新以擁抱的姿勢環(huán)住我。都然,是的,你還小。
對不起。我小聲說——我有些頹喪,我要了我想要的,卻不能給他他想要的。
沈羅把唇貼在我的發(fā)上,都然,我要愛護(hù)你。然后,他拍拍我的額頭,我去給你拿水果。進(jìn)了廚房,許久才出來,神情回到我熟悉的平靜溫和。
我靠在他的肩上。他的肩一顫,是躲避。我拉住他,我說,我只想靠一會兒。
然后,相信嗎?我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黃昏,我躺在沙發(fā)上,身上蓋著毯子。沈羅坐在旁邊看書。我不知道,我們這樣,是不是叫愛情,但是我很滿足。
只是后來,再次擁抱的時候,他的手臂不再那樣用力。好像有些刻意。在我開學(xué)前夕,他又回去了,沒有說什么時候再回來。
然后,開學(xué)了。
好像世界有時候真的很小,開學(xué)那天,在校門口,我遇見馬可和陳漫漫,一前一后,馬可兩手拖了兩只箱子。
我笑笑。馬可看到我,忽然把帶卡通圖案的那只箱子推給陳漫漫,到了,你自己拎吧。
陳漫漫也看到了我,狠狠瞪我一眼,扯過箱子拖著骨碌碌朝前走去。
我看著她的背影,問馬可,她有什么不好?
馬可看著我,我有什么不好?他有什么好?
我不再多說,和他說了再見轉(zhuǎn)身離開。
一邊上課一邊等沈羅的歸來,也等每天的電話。我把電話調(diào)到振動,即使上課,也會偷偷接聽。
馬可說,真過分。
我絲毫不示弱,沒辦法,我在戀愛。
我傷透了馬可。
【八】
沈羅回來的時候,島城的櫻花落盡了。我們還是去了海邊,我喜歡在海風(fēng)中把自己埋進(jìn)他的風(fēng)衣。
沈羅再不親吻我,有一次,我試圖尋找他的唇,他躲開。我覺得是我不對,但是我,依然沒有準(zhǔn)備好。身體是一個界限,我沒想過要在這場愛情中跨越。
依然會在夜晚翻墻出去到沈羅的樓下,在他車子的輪胎上寫字跡淺淺的一些字。
那晚,已經(jīng)快10點鐘,沈羅的車子不在樓前固定位置。我找了找,沒有找到。后來有車駛過來,我躲到冬青樹后??床磺宄嚺疲囎油T谖沂煜さ牡胤?。
兩邊車門同時打開,沈羅,和一個高挑的女子幾乎同時下車。那女子,看不清面容,有長長的妖嬈的發(fā),她走近他,他的手臂環(huán)過她的腰。
一對身影,那樣地親近親密親愛親昵。
我從不曾想過會目睹這樣的情形,整個人定住。醒悟過來時,只能仰頭看熟悉的窗口,燈亮了,許久,燈熄了。
早已過了宿舍關(guān)門的時間,我蜷縮在那棵冬青樹下,待了整晚。5月初的島城的夜,清涼如水,我卻感覺不到寒冷。我完全麻木了,從身體,到心臟。直到天亮后,有妖嬈長發(fā)的女子才走出樓道,她一個人。我終于看清楚她略殘的妝容,帶著濃濃的風(fēng)塵氣息。
但是,為什么?我想不明白,卻忽然覺得疲憊,站起身,我走了很遠(yuǎn),繞了一個大圈子走到學(xué)校正門回去。
沒有去上課,我病了,發(fā)了高燒,但也沒有去醫(yī)院,迷迷糊糊睡到下午,掙扎著跑出去找了個酒吧,要了一打小喜力。
我不能明白為什么。
酒只喝了一半,我暈倒了。酒吧老板將我送到醫(yī)院時,剛巧馬可打了我手機(jī)。于是在我輸液的時候,便看到了馬可那張英俊的臉,神情說不出憤怒還是焦灼。
我什么都不想告訴他,閉上眼睛裝睡。
好久,馬可走了,我卻真的睡著了,并做夢,夢到馬可和沈羅打了起來,不知道誰的額頭出血了。
掙扎著醒來,出了一身汗。
【九】
過了3天才回學(xué)校。當(dāng)天下午,陳漫漫沖進(jìn)宿舍,指著我,都然,你是壞女人……
我不明所以,直到她罵完了跑出去,才在同學(xué)口中得知馬可出事了,砸了別人的車玻璃,還打了人,正在派出所做筆錄。
跑去派出所,卻沒有辦法和馬可見面。不得已,我打了母親電話,她找人周旋,我才終于在午后見到馬可。
你瘋了?他好看的臉上有些灰塵,嘴唇青紫。
我知道你是因為他。馬可并不掩飾,早知道他會欺負(fù)你。
他沒有欺負(fù)我。我說,你把他怎樣了?
他當(dāng)然打不過我。馬可不屑,打了他他都不知道為啥。
我一怔。
馬可低下頭,我沒有說你,我只是想打他,我受不了你這樣。
我看著他,忽然說不出任何話。他還在說,其實也不嚴(yán)重,只是把他的頭打破了,有人打了110,我就被帶過來了。我不怕,都然誰也不能欺負(fù)你……馬可絮叨著,我忽然哭了,一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馬可終于不敢再說話。我哭了許久才停止。擦干眼淚,我說,沒事了,伸手觸觸他的唇角,疼嗎?
他聳聳肩,沒關(guān)系,只是沒錢賠他車,也許學(xué)校會處分我。
不會。我說,馬可,你等我。
我跑出去,打沈羅的電話,我說砸你車的男孩,是我同學(xué)。
他愣住了。
走出派出所,我冷靜下來。忽然覺得一切可以過去了。
【十】
我在那棵冬青樹旁看到沈羅,他的額頭做了簡單包扎。
我告訴他全部,我的學(xué)生身份、馬可,還有,我在他樓下度過的那一晚。
沈羅震驚,都然,你不該這樣,我不是要傷害你,你是在傷害自己。
我點頭。來的路上,我已經(jīng)想明白,這些年,我只是覺得必須經(jīng)歷這樣一個男人,用我的方式去經(jīng)歷,可是他并不知道。沈羅是個成熟的男子,他有他的性情,有他的需要,那么長時間,他從不曾強(qiáng)迫和勉強(qiáng)過我,已是給我的愛護(hù)和尊重。我卻只有路過了他和必然的傷害,才能好好地開始我的愛情。
不是他的錯,我也不想責(zé)備自己,因為沒有人知道,我內(nèi)心的傷。
都然,我想好好愛護(hù)你,可是你知道我始終不知該怎樣待你……他還想解釋,我打斷他,我都知道,是我不好。我只是想讓你原諒我的同學(xué)。我說,我是為他來的。
沈羅點頭,我知道了。
我笑笑,然后沖他擺手,沈羅,再見。
他也笑,眼神里有心酸,卻沒有說再見,但是,他最后一次擁抱了我,緊緊地。我的眼淚一滴滴沒入他的衣衫,那件薄薄的風(fēng)褸中。
在他的懷抱里,我默默地,和自己青春的傷痕,說再見。
【十一】
馬可的事情不了了之,學(xué)校并沒有給他處分,我知道是因為沈羅。
沒有再和他聯(lián)系,我已經(jīng)走過去了。
走過去的,還有馬可,他打了那一架,反倒和陳漫漫的關(guān)系近了許多,有時,會看到下課時陳漫漫等在教室門口,他們一起去吃飯。
但是他們并不太像真的戀人。
有天晚上很晚了,馬可發(fā)信息給我:我知道我們不是同類,可是我卻忍不住地要追逐。即使不能同步,也會一直悄悄向往。
我兀自笑。他成熟了,不再那么迫切、急躁和理所當(dāng)然。他表達(dá)自己,但不再勉強(qiáng)對方,不再任性追逐。
偶爾,在街中遇見那樣高大挺拔的中年男子時,我依然會有微微窒息感,但再不曾去牽住誰的衣角說,喂。只是站在那里,任呼吸隨著那個身影的消失漸漸平緩。
我,亦不再任性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