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瑾

老人在世還有幾年？即能盡孝，又能盡幾年？語云：“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毕氲竭@里，真令人心酸落淚。既然明白了孝道，當拿出良心，去找父母的心。

——王鳳儀

趙淑媛：忙忙碌碌去行善

趙淑媛做過副鎮(zhèn)長、婦聯(lián)干部，還在縣農業(yè)局從事過技術推廣，工齡一到，她便退下來搞起了養(yǎng)殖。為此還專門去濰坊牧校上了半年課。

養(yǎng)殖第一年抓了100只種兔，抓的時候8元一斤，養(yǎng)到秋天8元一個也沒人收了。她一個朋友的兒子，曾在購買兔種時，拍著胸脯承諾負責銷售，這會，攜家?guī)Э谔拥搅吮本?。周圍幾個鄉(xiāng)鎮(zhèn)，養(yǎng)殖戶家滿院滿園的兔子，看著真讓人發(fā)愁！

趙淑媛專門去了河北辛集，她聽說那里全是收皮子的，或許能找到銷路。當天便打聽到一個叫裕華的皮件廠，過關斬將見到老板，最終商定以19元一只的價格收購兔子，但5斤以上的才收。也就是說，5斤的兔子成本價要40元，養(yǎng)了大半年，現在只能賣19元！但，又有什么辦法呢，人家是做兔皮加工的，大老遠出來收還不樂意呢，又是她好說歹說才勸了來！來了又好吃好喝招待著……沒多少天，周邊的養(yǎng)殖戶總算舒展了眉頭，推出了這“燙手”的兔子。廠里的人臨走時，給了她1600元的服務費，她掐指一算，虧了起碼一千多。

趙淑媛的婆婆沒閨女，35歲就守了寡，和她很合得來。她嫁過來那會，婆婆才50出頭，她慫恿婆婆改嫁再尋幸福，婆婆也有意，無奈幾個兒子集體反對，只得作罷！

后來，婆婆76歲的時候，得了乳腺癌，回家一商量，幾個兒子都說年齡大就不治了。她心疼，回頭就給在外地工作的丈夫打電話，丈夫是家中老小，說一切聽大哥安排。她一聽，噌地一下火氣就起來了，劈頭蓋臉把丈夫熊了一頓。她回去給幾個大伯哥說，這病要治，不能讓媽等死！他們都裝作沒聽見，趙淑媛于是把婆婆接到了自己家。她對丈夫說，幾個哥哥家里也不好過，咱就當自己是獨生子！

婆婆在她家又活了8年，84歲時因癌癥擴散離世。只過了一年，丈夫又急病走了。老家的二哥送來了一千塊錢，讓她收下，說這都是她的錢。婆婆生病前，零花錢都是趙淑媛給，老人不舍得花，存了6000塊，交給二兒子保管。這個錢，趙淑媛并不知情，婆婆在治病、臨終時提都沒提過，許是為了接濟那幾個兒子吧！那一刻，趙淑媛并沒難受，而是更深地懂了一個母親的心。

一次，趙淑媛外出，見一個60來歲的老大姐在養(yǎng)殖場外的馬路邊大哭，一問，原來是兒媳婦拒給贍養(yǎng)費。老太太氣不過，要知道老兩口一年的零花就靠這500塊了，哪能不哭??！趙淑媛見她身體尚好，便給她支了一招：趙淑媛賒一頭種豬給她，待生下小豬仔賣到錢后再還賬。老太太喜出望外，趙淑媛幫著配完種才讓她把母豬牽走，沒想到第一窩就生了10個，一年連生2窩，當年的純收入就有一萬多。幾年下來，存了個十幾萬，又把這些錢拿去理財，光利息也夠老兩口一年的零花了！現在他們一家是媳婦孝，婆婆好！媳婦還專門把孫子送到奶奶家，要知道以前，這老太太連孫子的衣角都摸不到！

老大姐和趙淑媛現在都成親戚了，時不時走動著，像這樣的親戚，趙淑媛還真有不少。

吳麗婆婆的吊墜

吳麗從來沒想到，省吃儉用的婆婆會要求買金項鏈，并且，是送給一個男人。

吳麗征求公公意見，沒想到他一口答應，一如一年前他大包小包，讓妻子去新疆見那男人。那個王伯伯，婆婆說是同學。

對婆婆，吳麗是有歉疚的。結婚后她多年未育，外面的白眼、冷言沒少受，反倒是婆婆處處體貼、安慰；后來，她和丈夫喝了幾年中藥，千辛萬苦懷上了，中間卻出現了流產跡象，喝中藥、臥床保胎等等，仍是婆婆忙前忙后；月子里，她又出了狀況。

每天半夜她都想喝豬蹄湯，婆婆熱好端到臥室，她非得等湯涼了，讓婆婆再爬起來熱一遍才喝，一會淡了要加鹽，一會咸了要重做；孩子她也不愿見，覺得是從地里冒出來的，和自己半毛錢關系沒有，吃喝拉撒睡一手推給了婆婆；外面只要有人來，她就止不住要哭，仿佛受了無限委屈……

整個月子里，婆婆盡心盡力照顧她，什么也不說，等一出月子，她前腳剛去娘家，婆婆立馬就搬回自己家，之后兩個月沒再上門。奇怪的是，出了月子吳麗就好了，之后的幾年，她解釋了多次，還專門買了產后憂郁癥的資料，婆婆才相信真有這病，兒媳不是裝的。

婆婆曾是個教師，后來隨公公移居他鄉(xiāng)，從此做了一輩子家庭主婦。在吳麗的印象中，公婆的感情很好，公公溫和儒雅，在家里從未大聲說過話。

現在公婆都年過7旬，沒想到半路殺出來個王伯伯……

婆婆和王伯伯的故事在那個年代很平常，他們是同學戀人，畢業(yè)后，他來提親，因他家成分不好，她父母不同意。后來，他一氣之下去了新疆當兵，從此天各一方。等成分失去了原有的約束力時，他回來找她，她已遠嫁異鄉(xiāng)。

家鄉(xiāng)少了她，從此有了塊補不上的缺口。

之后，王伯伯不斷寫信、電話、返家……就如偵探般，尋遍了所有的蛛絲馬跡，用了整整半個世紀，最終卻一無所獲。

王伯伯曾無數次往婆婆任教過的學校打電話。要不是婆婆幾年前回學校開醫(yī)保證明，留下了聯(lián)系方式，兩人怕是永生也再難聯(lián)絡吧！這看似巧合的通聯(lián)，要是沒有一個強烈的心念，怕也是促成不了的吧。

之后不久，婆婆便去了新疆。王伯伯一家四口全程陪同，兒女們甜甜地叫她大姨，夫人親切地稱她大姐，他，還是一如既往，喚的是她的小名。

婆婆在新疆待了一周，從那回來，從不戴首飾的她脖子上多了個吊墜，耀眼奪目，那是王伯伯送的。吳麗聽丈夫說，那些天，王伯伯和婆婆聊的全是家常，像是多年未謀面的親戚，只有送吊墜的時候，王伯伯非要親手給婆婆帶上，當時，兩個老人眼睛都濕潤了。

回來后，婆婆開朗、健談了不少。

后來，吳麗親自陪婆婆去挑了金項鏈。

自此，她才真正感覺到，她和婆婆間的隔閡徹底消弭了。

劉召芬：十八年丈量出情深意長

有十八年了吧，劉召芬?guī)缀鯊奈闯鲞^遠門。她老家在臨朐，夫家在安丘，二百多里地，都是老父親來看她，每次要倒好幾次車，大包小包往這背。

那段時間實在是忙暈了，她實在想不起父親有多久沒來看她了，電話里問起，父親總說一切都好，只是時常會提起丈夫的名字，說想姑爺了。婆婆告訴她，你爹哪是想姑爺，他就是想你了，快回家看看吧！可是，她哪有空啊？

那是2004年，公公查出肺癌，已到晚期，此時，患風濕病的婆婆病情惡化，沒多久，連坐都不會了。丈夫王桂德外出打工掙醫(yī)藥費，她便失了幫手。兩個老人一屋一個，一日三餐，咸淡稠稀各有講究，劉召芬經常要分開做飯，這就花了大量時間，再加上洗頭擦臉、喂藥打針，洗衣掃屋等等，一天就過去了大半。忙里偷點閑，劉召芬還要跑到地里，澆地、打藥、除蟲、拔草……哪樣能離得開她？所以，人們看到的劉召芬，總是在小跑。

到了那年9月14日，她突然接到一個消息。不可能！上次打電話父親不是還好好的嗎？皮膚癌惡化？那是上午11點，父親的去世讓她頓覺黑云壓頂，太陽突然黑了。這邊，公公也進入彌留之際，當天下午溘然長逝。

怎么說沒就沒了呢？她還清楚地記得，當初她和老公談戀愛，父親堅決反對，因為男方家有個嚴重風濕不能走道的媽。她對父親說，王桂德人老實，我要是辜負了他，怕他會想不開。從那，善良的父親再也沒說一句反對的話。

記得她剛嫁過來那會，家徒四壁。年關將至，婆婆卻一再囑咐公公去趕集，她頗納悶。待看到婆婆手中漂亮的布料時，劉召芬眼都亮了，沒想到婆婆這么細心，還惦記著為她做新衣裳。劉召芬至今都能想起那塊布的文理。

婆婆十一歲就死了母親，在繼母的打罵下長大，嫁人后，因生了三個姑娘不受公婆待見。三十幾歲時得了類風濕關節(jié)炎，忍著痛也得繼續(xù)生孩子，直到四十歲那年生下劉召芬的丈夫，才算到了頭。“她的一生已經夠苦了，我要是再對她不好，她就苦得不能再苦了……”

婆婆頭上、雙腿上都長滿大大小小的膿包，反復的流膿、淌水、結疤已讓她整個身體慘不忍睹。然而家中，根本聞不到患病的味道。每天，劉召芬都要為婆婆清洗、消炎。她還創(chuàng)造性地發(fā)明了一套獨特的工具，比如小便器，原來是用雪碧瓶削成山坡狀，將邊磨好包上做成的。晚上，她和婆婆一起睡，老人睡不著，每天都要和她聊上半宿。村里人來家中，哪怕大半年沒見，婆婆也能一下子說出人家新近發(fā)生的事。

十八年沒出遠門，除了對婆婆好，劉召芬對自己好的時候，就是任任性，當然，都是丈夫在家的時候。特別是父親剛去世那三年，有時會心情不好、委屈，就朝丈夫使性子，實在難受了，就擰他幾下，當然，倆人都不敢出聲，怕婆婆聽見難受。丈夫王桂德平時很木訥，喝醉了酒話就多起來：這么些年，你咋照顧咱娘的，我心里最明白，下輩子實在做不成夫妻，我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冷不丁聽他這么一番話，劉召芬只覺得啥煩惱都沒了。

劉召芬是官莊鎮(zhèn)西小泉村的一個普通農婦。她身高不足155cm，體重不足100斤。

采訪手記：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你會不會這樣選擇？采訪結束，我一直想問劉召芬這個問題，最終又覺得難以啟齒，有些話，仿佛問出來便是一種褻瀆。人生又哪里能從頭再來？也許，我只是想帶她去逛逛，去看看異地的山和云。（通訊員：安丘市官莊鎮(zhèn)婦聯(lián) 李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