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馳駿
諸暨市人民法院,浙江 諸暨311800
現(xiàn)代陪審制度起源于中世紀的英國,在移植于美國后得到了較快的發(fā)展,形成了英美法系國家的一項重要司法審判制度——陪審團制度。法國與德國作為大陸法系國家的重要代表,曾對英國的陪審制度逐漸認同并進行了移植,但由于訴訟模式的差異,最終廢除了英國式的陪審制度,取而代之,法國創(chuàng)造了“參審制”式的陪審制度。我國的訴訟模式為法官職權主義,與大陸法系較為相似,所以選擇了參審制作為代表民主的司法審判制度,即人民陪審制度。
現(xiàn)代美國陪審團制度的分權機制。在美國,陪審團制度已經不僅僅是一種分權機制,它已經構成了美國傳統(tǒng)法制的一部分。在陪審團參加審理的案件中,法官主持審判,法律問題,事實問題則由陪審團裁定。例如在誹謗案件中,法官應決定某些詞能不能具有誹謗意義,陪審團應決定事實上這些詞確實帶有誹謗意義。又如在向未成年人出售商品的案件中,法官應決定所出售的商品有沒有可能屬于生活必需品,陪審團應決定這些商品實際上是生活必需品。①所以,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審判中的事實問題都是由陪審團解決的,法官只是進行了適當?shù)囊龑А?/p>
我國人民陪審制度的現(xiàn)狀。我國的人民陪審制度本質上是參審制度,在審判中沒有嚴格的分工,陪審員與審判員有相同的權利和義務,包括事實認定與法律適用。我國最高立法機關沒有將審判權力在法官與人民陪審員之間分割,而是籠統(tǒng)地讓人民陪審員享有審判權力。理論上,人民陪審員與法官享有相同的審判權力,能夠制約并左右案件的審理,但在實踐中,人民陪審員在審理的各個環(huán)節(jié)都受到了法官的操控、歧視、排斥,更不用說享受獨立的裁判權了。從美國陪審制度的成功經驗來看,陪審團具有的分權制衡的民主價值是其中最為重要的原因之一,值得我們認真反思、學習和借鑒。
審判過程是一個根據(jù)證據(jù)認定事實,并針對事實適用法律,從而作出判決的過程。在事實認定的過程中,證據(jù)是客觀存在的,但人們由于生活經歷、生活環(huán)境上的差異,在潛意識中獲得了不同的經驗,根據(jù)平時積累的經驗,故會對證據(jù)所作出不盡相同的判斷。由于經驗法則的存在,對事實的認定,僅憑法官一人,哪怕專業(yè)水平一流,也難免會陷入經驗主義的怪圈,這樣的意識肯定會對事實的判斷產生影響。更何況,很多情況下,所列證據(jù)不能反映出案件的客觀事實,需要依靠法官的自由心證去判斷,對過往事實的還原,除了上帝沒有人能夠完成,法官也不例外,所以,對事實的認定,光憑法官一人得出結論是不合理的,而需要諸多人民陪審員根據(jù)不同的生活經驗,在博弈中漸漸還原案件的事實。即使不考慮這些經驗上的問題,我們也不能排除各種法外勢力對法官的施壓。但如果有陪審團參與審判就大不相同了,法庭可以為陪審員保密身份信息,這會讓他們覺得沒有心理負擔,在這種沒有壓力的情況下,可以更公正、自主的行使職權。而適用法律是在事實小前提確定的情況下,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大前提,經過法律邏輯推理得出法律判斷的過程,完成這個環(huán)節(jié)需要具備充分的法律專業(yè)知識和審判經驗,而目前,這個環(huán)節(jié)是法官與人民陪審員共同完成的,選擇法律及適用法律具有較強的專業(yè)性,好比醫(yī)者對癥下藥,人民陪審員來自社會各個階層,各個行業(yè),對法律的認識層面較為淺薄,在對案件進行法律適用上,不能做出正確的法律判斷,從而影響案件結果的合法性。因此,人民陪審員在參與審判案件的過程中,應將法律適用的職權還給法官,法官亦應將事實認定的職權托付于人民陪審員,實現(xiàn)人民陪審制度事實審與法律審相分離的機制。
人民在法院的每一個判決中都應該有完全的控制和決定性的否決權。②設置人民陪審員參審的目的是與法官分享部分的審判權力,從而制約法官的審判行為。為此,必須建立合理的分權機制,根據(jù)人民陪審員和法官的特長來分權。構建怎樣的分權機制是人民陪審員制度改革的核心。
我國在法律體系的建設中遵循的是大陸法系國家的做法,這也就決定了我國在訴訟活動中遵循的也是職權主義原則,故我國現(xiàn)階段不適應引進陪審團制度。仍應當適用符合我國國情的參審制,但由于我國人民陪審制度在現(xiàn)實操作過程中沒有充分發(fā)揮效用,所以許多學者就人民陪審員制度的改革發(fā)表了自己的見解。有的學者認為,我國應當建立評審團模式的人民陪審制度,讓這些評審員在特定的案件中或者是當事人提出請求的案件中進行旁聽,但不參與案件的審理,對審判的公正性進行評議,且不受法官干涉。③有的學者認為,我國應當完善人民陪審員制度的同時構建“陪聽團”制度。④還有的學者認為,我國應當建立“三元一體”的陪審制度。⑤筆者認為,實現(xiàn)人民陪審員與法官之間的分權應當吸收英美法系與大陸法系陪審制度的優(yōu)勢,形成二元化的陪審制度,使得我國的人民陪審制在“陪審團制”與“參審制”兩條軌道上并行。
我國現(xiàn)尚不具備全面實行英美法系陪審團制的條件,但從經濟發(fā)達地區(qū)和特區(qū)的局部環(huán)境來看,可以考慮在少數(shù)地方先行探索實行陪審團制的改革。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還是要遵循參審制為主,陪審團制為輔的人民陪審制度,在不同審級,確定陪審團制的適用范圍。人民陪審員應設在基層人民法院,基本保持現(xiàn)有的參審制模式,在特定的案件中,可以借鑒英美法系的做法,適當擴大人民陪審員的規(guī)模,賦予其認定事實的獨立權能。但基層法院案件數(shù)量眾多,陪審團制度又費時費力,故在基層要慎用陪審團制度,中級人民法院較為適合陪審團制度的開展,但在適用的案件類型上要有所區(qū)分,原則上應對事實認定困難的案件適用陪審團制度。具體操作中,法官應向陪審團解釋爭議焦點并做出關于證據(jù)可采性的指示,告訴陪審團成員要對哪些方面的事實進行認定,然后由陪審團獨立評議,做出對事實問題的裁決,對于不明確的問題,可以聽取法官的意見。法官則必須根據(jù)陪審團評議做出的裁決來確定案件事實。
陪審制度不僅體現(xiàn)了陪審員與法官之間的制衡,同時也體現(xiàn)了非法律專業(yè)人士與職業(yè)法官之間的制衡,這在本質上是市民社會與政治國家二元體制間的人民與國家之間的制衡。我國的人民陪審制度要實現(xiàn)權力制衡,就要把分權制衡的思想融入到制度建設中,構建二元化的人民陪審制度分權機制,讓廣大人民群眾參與到司法實踐中去,在審判過程中,切實感受到自己存在的價值和影響,從而實現(xiàn)我國民主司法、公正司法的目標。
[ 注 釋 ]
①沈達明編著.英美證據(jù)法[M].北京:中信出版社,1996.30.
②Charles Francis Adams,“Jury Nullification:The Right to say No”Southern California Law Review,1972.45.
③曾浩榮.關于我國人民陪審員制度改革的新構想[J].法學家,2000(6):5.
④夏菁.完善陪審制度,實現(xiàn)司法民主[J].法學家,2005(4):19.
⑤何家弘.中國陪審制度的改革方向—以世界陪審制度的歷史發(fā)展為借鑒[J].法學家,2006(1):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