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建國

兼顧增長與公平是后發(fā)國家面臨的棘手課題。在這些國家，一方面要吸引投資，維持經濟增長，提供足夠就業(yè)崗位，另一方面要持續(xù)提高普通民眾生活水平。這其中蘊含的維持勞動力成本優(yōu)勢與提高人員待遇的矛盾讓不少國家顧此失彼。

中國在改革開放后面臨同樣的問題，近年來，隨著中國經濟形勢的演變，產業(yè)結構升級壓力來臨，勞動密集型的傳統(tǒng)產業(yè)不再像以前那樣受地方政府親睞了，而在其中就業(yè)的人群的總體命運也不容樂觀。

對于這些工人面臨的困境來說，簡單的市場化改革很難解決他們的問題，他們的生活因市場化而改善，也因市場化而陷入困境。那么，民主化能解決這類問題嗎？觀察當前世界主流民主形式來說，他們的命運也很難因為簡單的民主化而改善，因為民主化改變不了產業(yè)變化的趨勢。比如說，即使民主程度再高的國家，大規(guī)模勞工集體行動的效果也是有限的。不能輕視現(xiàn)代國家對企業(yè)的依賴程度，更不能小看急于擺脫中等收入陷阱的國家對能夠帶來GDP強勁增長的企業(yè)的渴望程度。

大多數國民都很期待實現(xiàn)經濟增長和分配公平的雙豐收，不過這難以通過簡單的政治發(fā)展過程來實現(xiàn)，簡單的市場化和民主化并非良方。觀察其他國家的成功經驗，日本戰(zhàn)后實現(xiàn)增長與公平雙贏目標依靠的是審慎的政治和經濟決策，而不是粗糙的市場和民主。在任何國家，無論民主程度高一點還是低一點，都改變不了政治和經濟精英在國家發(fā)展中的引領作用，他們享有很大的自由行動的空間。如果我們想從日本戰(zhàn)后的成功經驗中學到什么，那就是政治和經濟精英的自律和擔當。經濟精英需要和政治精英一樣，不要只想著享受那種狹隘的經濟自由，還要想著為國家和國民承擔必要的責任。你在這個社會中獲得得越多，對這個社會的責任越重。

對于政治精英來說，多高的社會不平等是可以忍受的？這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其內心中的觀念。在縮小社會不平等的同時，能否最大限度地縮小對經濟的負面影響，甚至可以相得益彰？這又取決于其理性的權衡和審慎的決策。

對于經濟精英來說，問題是類似的，究竟需要多高的分配差距才能保證企業(yè)高管充分展示自己的才華，同時讓普通員工有體面待遇？這不全是市場決定的問題。如果經濟精英過于貪婪，這種差距會離奇地高，而且會被他們認為是合理的。如果沒有內心的某種約束，在全球化時代，經濟精英可以有足夠自由的空間來逃避社會責任。

這些精英的人生意義究竟在哪？他們追求財富和權力的動力與承擔責任的動力能否實現(xiàn)和諧？中國需要從傳統(tǒng)中汲取解決這種問題的精神資源。

（作者為武漢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教授）

責編/劉建 美編/李祥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