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亦歌
大概是因為高考結(jié)束了,微博上收到很多姑娘的私信,說高考失敗,不知道該復讀還是去讀???;或者高考成績出來了,覺得很迷茫,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又或者和家里人吵架了,因為排斥他們給自己安排的專業(yè)。
在回答這些問題之前,我想要先跟你們聊一聊我的表哥。
表哥比我早出生10個月,和我八字不合,從小一見面就打架,不見面又相互想念。這獨特的相處模式導致了我從小就愛和表哥攀比,小學的時候,同樣得了雙百分,我非要說他寫了一個錯別字。
可表哥不是很在意我,他從小喜歡看《動物世界》和《走近科學》,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表哥已經(jīng)開始研究根號二。我依然耿耿于懷,每次月考完都要和表哥比比成績,要是總分比他高,我就請自己吃一盒冰激凌。
高中的時候,我每天懸梁刺股,鉚足了勁學習,表哥卻依然每天準時收看《新聞聯(lián)播》,讀科學雜志,逛學術論壇。我也漸漸看開了,表哥偏科太厲害,數(shù)理化全市第一,語文卻只有兩位數(shù),我們的總分差不太遠,說不定大學還能在一起。
高考的時候,我語文機讀卡零分,是我自作孽不可活;他數(shù)學最后兩道大題思路太新穎,被閱卷老師批了零分。
陰差陽錯,我們得了一樣的高考分數(shù),表哥有省三好學生加分,總分比我多10分。填志愿的時候,我愁眉苦臉,表哥問我:“你喜歡什么?”我想了想,說:“數(shù)學,我喜歡數(shù)學!”他說:“那你就去學數(shù)學啊?!蔽乙荒槺梢?,誰沒事學數(shù)學啊,一窮二白,畢業(yè)就失業(yè)。
表哥沒說話,掛了電話。等我定下專業(yè)后,去關心表哥,說:“你去上海交大學機械吧,好就業(yè)。”他說:“我不?!蔽艺f:“那你去同濟學建筑吧,工資高。”他說:“我不?!蔽艺f:“那你去華西學口腔,本碩博連讀,亞洲第一?!彼f:“我不,我不,我就不!”
我火冒三丈,問:“那你想要學什么?”他淡淡地說:“環(huán)境科學?!蔽疫€以為電話出問題了。我不可置信地重復了一遍:“環(huán)境科學?你要研究臭氧空洞、溫室效應和全球荒漠化?”他說:“是啊,保護自然,拯救人類,從我做起。”
我說:“你神經(jīng)病吧,畢業(yè)之后哪個單位要你?就算走狗屎運撞到一個,一個月?lián)嗡腊l(fā)1500元的工資給你?!彼磫栁遥骸澳怯秩绾危俊?/p>
那又如何?我瞠目結(jié)舌,惡狠狠地掛掉電話,心想等著瞧吧,等我開寶馬的時候,你肯定還蹬著自行車在后面追呢。
于是就這樣,我選了一個雖然不適合女孩子、但是就業(yè)和薪水都有保障的工科專業(yè)。而表哥竟背著他的書包,頭也不回地去了天津大學,理由是那里的環(huán)境工程系有一位他很崇拜的導師。
大一的時候,我哭著畫圖,問表哥,你在干嗎,他說,拍昆蟲啊。
大二的時候,我吐著寫代碼,問表哥,你在干嗎,他說,拍植物啊。
大三的時候,我通宵寫報告,問表哥,你在干嗎,他說,拍星云啊。
而如今大四畢業(yè),我開始失眠,打電話哭著給我表哥說:“我想要轉(zhuǎn)專業(yè),因為我不喜歡它,讓我每天寫代碼,我還不如回家種田。”
表哥嘆了口氣說:“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你有所舍,才有所得?!?/p>
而此時,同樣大四畢業(yè)的表哥放棄了清華的保研,每天頂著40℃的高溫在北方的森林里,記錄采集大氣和水土數(shù)據(jù)。
過去幾年,我認識了很多人,學考古學的那位,被劍橋錄取了;學西班牙語的同學,去了斯坦福;學生物學的,去了Promega(編者注:著名生物公司)。
而這些都是我曾經(jīng)最瞧不上的,預言“一窮二白,畢業(yè)就失業(yè)”的專業(yè)。畢業(yè)宴上我舉杯向他們道歉,為我曾經(jīng)的膚淺和可笑,我甚至覺得,我不配成為他們的朋友。
推動這個世界向前的,不是那些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富二代;也不是像我一樣隨波逐流的人;更不是膽小懦弱到連理想都不敢擁有的人。
推動它,站在世界的中心的,永遠只是一小部分的人,他們專注、純粹、全心全意,一生只做一件事。
回頭望自己的青春,一路跌跌撞撞地走過來,哭過、笑過、得意過、失落過,讓我遺憾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18歲的時候,當我迷茫地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溫柔地告訴我,去做你熱愛的事情吧,去實現(xiàn)你的夢想吧。
所以,此時此刻,我想要對你們說——
去做你熱愛的事情吧,去實現(xiàn)你的夢想吧。
寶貝,別怕。
我希望你們能夠成為我想要成為、卻沒能成為的那一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