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期實行獨生子女政策后，中國推出單獨二孩政策放松了之前的生育限制。這主要因為獨生子女政策的弊端過重，且中國老齡化趨勢明顯，為長期發(fā)展要放寬生育限制。目前的爭議主要集中在到底是逐步放寬還是全面放寬。

補償性生育高峰是否會出現

人口學界有不少學者認為全面放開二胎后將出現難以承受的補償性出生高峰。所謂補償性生育是指“補償”之前由于政策限制被壓制的生育需求。例如蔡等完成的《中國人口發(fā)展報告2011/12》就認為全面放開二胎，峰值生育率將超過4.4，每年出生4700萬；即便只是實施單獨二孩，生育率也會反彈到2.4。

國家衛(wèi)計委和中國人民大學翟振武的課題組預測全面放開二胎，將累計多出生9700萬人，每年出生人口峰值將達到4995萬，生育率峰值將達到4.5左右；即便是單獨二孩，生育率也會反彈到1.8以上，將累計多出生1000萬人。如果這些預測準確，即便是單獨二孩政策也會帶來一個巨大的生育高峰，所以中國在十八屆三中全會后能放開單獨二孩已經展示了很大的政治勇氣。

但預測通?；谝欢ǖ募僭O，往往同現實有很大差距。翟振武等學者假設60%的人有生二孩意愿，就一定能如數生下二孩。但是這種生育意愿與生育現實常常相去甚遠。比如2002年-2010年日本婦女理想子女數平均為2.49個，但實際生育率平均只有1.33個。1998年-2008年中國臺灣理想子女數平均為2.2個，但實際生育率平均只有1.29個。

我在2008年發(fā)表了《停止計劃生育，鼓勵生育已刻不容緩》一文，認為“允許獨生子女生二胎只是杯水車薪”，“全面放開二胎也是不夠的”。比如上海約有200多萬個雙獨家庭，可以合法生二孩，有40%-50%的人愿意生二胎，但2008年以來的五年里，只有1.5萬對夫婦提出申請，僅出生7000多人。

單獨二孩的實際執(zhí)行效果如何？

浙江于2014年1月17日率先實行單獨二孩政策，預計頭五年分別多生8萬、10萬、11萬、11萬、10萬人。但從目前懷孕情況看，2014年全年只會出生單獨二孩1.8萬人，減去原本就預期超生的6000多人，只多生1.2萬人。

遼寧省符合再生育條件的單獨家庭共88萬個，但五個月內只批準11068例申請，占比1.26%。而昆明在實行單獨二孩政策兩個月后僅有1023戶提交申請，跟衛(wèi)計委開始預計的兩個月至少有上萬人提交申請的預期相差很大。

即便是申請成功的案例能否最終轉化為真實生育率也存疑。上海雙獨二孩的出生/申請比只有50%，既有生理性原因（生育障礙），也有心理性原因（主動放棄生育）。生育障礙是指生理上難以成功活產孩子，包括不孕以及因為子宮和激素水平的原因而無法活產。

美國的生育障礙率如下：15歲-29歲為11.0%，30歲-34歲為14.2%，35歲-39歲為39.3%，40歲-44歲為47.1%。而中國的不孕率、剖腹產率和墮胎比例都高于美國，因此生育障礙率應該比美國高。浙江省的女方申請者年齡在全國比較有代表性：24歲及以下占3.3%，25歲-29歲占33.7%，30歲-34歲占46.6%，35歲-39歲占15.1%，40歲及以上占1.3%，根據美國的生育障礙率來推算，那么申請者的平均生育障礙率約為17.2%。全國生育障礙率和放棄生育的比例都低于上海，因此出生/申請比將高于上海，假定為75%。

單獨二孩政策能否促進生育

到2014年6月1日，全國除新疆和西藏外都已經實行單獨二孩政策。截至9月30日，除了河北、山西、吉林、廣西、貴州外，其他有24個省區(qū)市公布了單獨二孩申請數據。

根據2010年人口普查的各省總人口數和這次實行單獨二孩政策的天數，進行加權平均。比如浙江公布了195天內的數據，共批準申請58920例；總人口5443萬，乘以195天，共1061324萬人。內蒙古56天內批準申請282例；總人口2471萬，乘以56天，共138355萬人。這24個省區(qū)市合計15120793萬人，除以總人口109220萬人，等于實行新政138.4天；合計批準單獨二孩申請432542例，平均每天3124例。這24個省區(qū)市人口占全國（除新疆、西藏外）的 83.5%，推測全國每天批準 3742例。按照申請數在逐月減少的趨勢，假設后面的226.6天日均批準申請3000例，那么一年只會批準 119萬例申請。

即便沒有單獨二孩政策，仍然有人會超生。目前已經出生的單獨二孩，都是在政策前懷孕的，浙江是18.1人/天，湖北是40.1人/天。全國人口是浙江、湖北的24.5倍、23.3倍，那么全國每天超生443人、934人，均值688.5人，每年“超生”25萬人；以17.2%的生育障礙率計算，對應的是30萬“著手”懷孕的人群。

第一年119萬申請減去原本就打算超生的30萬例，只剩下89萬；以75%的出生/申請比計算，只會多生66.8萬孩子。假設補償性出生在1年-4年內以40%、30%、20%、10%的比例釋放，那么第二年、三年、四年的申請分別出生50.1萬、33.4萬、16.7萬人，四年合計多生167萬，遠低于國家衛(wèi)計委所預測的1000萬。

近年每年需要多出生108萬左右才能提升0.1的生育率，這66.8萬孩子只能提升0.06的生育率。從受精到出生共266天，因此第一年的申請主要在第二年出生。2010年、2011年、2012年生育率分別為1.18、1.04、1.26，那么2015年的生育率很可能在1.2左右，不可能達到國家衛(wèi)計委和翟振武課題組所預測的1.8，更不可能達到蔡課題組所預測的2.4。

只有4月9日之前懷孕才能在2014年底出生。而到4月9日，全國只有幾萬人領取了單獨二孩生育證，因此2014年的生育率連0.01都提升不了。

全面放開補償性生育能生多少人

目前全國符合單獨兩孩再生育條件的婦女有1500萬-2000萬，而全面二孩的補償性生育的目標婦女有1.52億，是前者的7.6倍-10.1倍；全面二孩后第一年的申請會多出生507萬-674萬人。正常出生以人口普查2010年的1383萬計算，那么峰值出生只有1890萬-2057萬，低于蔡、翟振武所預測的4700萬、4995萬。四年累計補償性出生1269萬-1687萬，遠低于翟振武所預測的9700萬。

由于目前的生育意愿已經很低。停止計劃生育，實際峰值生育率能達到1.9、2.0就算不錯，峰值出生人數約2000萬-2200萬，達不到中國上世紀80年代后期水平和印度現在的水平；幾年后生育率將回落到1.6的水平，然后或沿著臺灣地區(qū)和韓國的老路往下降，今后中國面臨的是人口快速減少和極端老化。

因此我們的建議是應盡快停止計劃生育，并出臺有利于人口發(fā)展的經濟和社會政策。

作者為美國威斯康辛大學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