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拜讀陳奕純老師寫的“汀泗橋”榜書,我不由得立即肅然起敬。這是因為汀泗橋,已不僅僅是一座有年月的橋,而是載入史冊的標志。它是一座見證歷史風云的橋,更是一座光榮的橋。這個世界,有多少橋?恐怕誰也說不清楚,但有幾座橋的分量如汀泗橋?這就難怪,當接下這一任務之后,陳奕純會如此激動,又倍感壓力。
此際,我在讀著他的一篇散文,發(fā)表于2014年第一期《北京文學》(精彩閱讀)上的《筆走汀泗橋》,這是一篇難得的佳構。這里暫且放下對文章的評說,先說我的動機。其實是想借此文窺探陳奕純寫“汀泗橋”的即時心境,或曰創(chuàng)作心路。
可以說他在這突如其來的機遇面前,是忐忑的。于他這書畫名家的身份,寫三幾個字,即使擘窠大字,恐怕也不會太難吧?但他不想太草率了。如果太草率,就是對這座有光榮歷史的名橋的不尊重和輕慢,當然也是對藝術對自己的不尊重。所以,一段很長的時間里,他沒有動筆,而是讀書,讀有關“汀泗橋”歷史的書,也讀碑帖,這是一個創(chuàng)作的準備與醞釀的階段。他并不敢掉以輕心。
時間過去,交卷的日期迫近,催稿的短信頻來。此時,他該怎么辦?他開始進入創(chuàng)作狀態(tài),他想此作必須滿足以下兩點要求:其一寫出“汀泗橋”厚重與滄桑的歷史;其二有“陳氏的創(chuàng)新意識”,即不同于以往的藝術面貌。從《筆走汀泗橋》中,我們讀到如此之臚列:7月16日,白天我浸泡在前人碑帖中,夜里連續(xù)書寫五個多小時。7月17日,白天我又浸泡在前人碑帖中,婉辭了友人的來訪,當夜嘗試著用各種筆書寫。7月18日,關閉所有通訊,日夜臨寫《石門銘》《瘞鶴銘》《經石峪金剛經》,尋找最佳切入點。7月19日,同樣關閉所有通訊,白天讀前人碑帖,晚飯后,寫寫停停。翌日,當第一縷陽光降臨時,“汀泗橋”三個大字在重筆疾挫,氣酣墨暢中躍然紙上。這是一種“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的艱苦創(chuàng)造過程。這“汀泗橋”三個大字,終于達到了他所想表達的效果,見證歷史風云,又呈現嶄新的藝術意蘊,達到了“線的美”“光的美”“力的美”,這里柔中寓剛,正是不折不撓的堅韌的呈現,而雋逸的神韻、剛健的筆力,與挺拔的雄姿,不正是“汀泗橋”的精神寫照嗎?這將為古老而光榮的汀泗橋增色生輝。
事情至此已完結,可是還不能擱筆,這里引發(fā)了我的深思,或者說也是對我的警鐘,即陳奕純對創(chuàng)作的敬畏與虔誠,于更多的人,都是可借鑒者。我們每每驚嘆陳奕純的作品,書畫、文章,無不精彩,不是掛在人民大會堂、天安門城樓,就是頻頻獲得最高獎。其實,這都是嘔心瀝血的成果。同是寫作者,我有沒有像他這么用心和用功?我深感慚愧。于浮躁的時代,這是一縷久違的春風。
這篇《筆走汀泗橋》,可以說是一篇創(chuàng)作談,是創(chuàng)作“汀泗橋”的副產品,也是他創(chuàng)作態(tài)度的展示。但它更是一篇不同凡響的歷史文化散文——其實也是精心經營的藝術精品,成稿時已是二十九稿了。初初讀去,首先令我耳目一新,這是意想之外的寫法,不乏大膽,與別出心裁。不過,我也擔上一份心,要看它如何把許多不相干的內容糅合在一起。顯然我是多慮了。他就有這份四兩撥千鈞的本事,那么輕輕一撥,不但歷史風云齊奔筆底,而且歷史、書法、個人創(chuàng)作的孜孜以求,都借這“汀泗橋”的揮寫而渾融于一體。
這里有歷史的厚度,以“汀泗橋記得”開頭,一連串的排比,串起了汀泗橋千古的歷史滄桑,使文字具有歷史的穿透力和縱深感,也因此使文章沉甸甸;這里有書法的寬度,由毛澤東而康有為,再到康門弟子沙孟海、女書家蕭嫻,并最終歸結到我,這種傳遞有緒的擘窠大字的書寫,把書法的精神與前輩的創(chuàng)造,以及對他的啟發(fā)融匯起來,成為他創(chuàng)作“汀泗橋”的精神滋養(yǎng)。這里有他對書法的領悟和孜孜以求,那份敬畏與虔誠,尤其感人。在很容易散亂無序,不成篇章的這篇文章,他卻穿插得天衣無縫,我們一氣呵成讀去,則是飽滿的酣暢,感覺氣韻在起承轉合里流轉,時代的大氣磅礴,歷史的深邃厚重,通通成了他創(chuàng)造的力量。他因此也像木棉一樣挺拔、偉岸。這種烘云托月的寫法,落腳點則是在于對他精神上的澡雪和激勵,這是畫龍點睛之所在。
這里還可見其化平凡為神奇的點石成金,如“汀泗橋記得”與“7月X日”之類的一連串排列,即是。卻也顯示了他的大膽,一般寫手誰敢如此,不怕因此弄巧成拙嗎?卻體現陳奕純求拙毋巧的藝術匠心,即善于化技巧于無形,正是古人所謂的“大巧無形,大音稀聲”。這是渾穆,這是大氣。
我們讀《筆走汀泗橋》,是要和他創(chuàng)作的“汀泗橋”書法放一起閱讀的,這不只是對“汀泗橋”的最妙的詮釋和寫照,更是對陳奕純創(chuàng)新精神和藝術魅力的深刻領會??v眼歷史風云動,沉酣豪筆寫春秋。陳奕純的史識與文心并具,乃成就了他藝術的這種令人贊嘆的雙美。
責任編輯 王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