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摯愛,人們怎么能聽到樹木的“嘆息”;如果不是癡迷,荒涼的濟州島怎么能是變成盆栽庭院;如果不是奇跡,一位普通的韓國農民怎么能成為“民間大使”。
成范永,正是這樣一個摯愛樹木的人,一個癡迷荒島的人,一個創(chuàng)造盆栽奇跡的人?!耙晕乙唤檗r夫之力,建造盆栽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只是憑著我的愛心與執(zhí)著,抱著為樹木尋求一張美麗面孔的愿望,希望大自然的美麗,能把不同國籍、不同民族的心聯(lián)結在一起?!背煞队勒f。
“石癡”
成范永出生在韓國京畿道龍仁郡樹脂面東青里。但每當有人問起他的故鄉(xiāng),他都回答是濟州。他說:“在我的人生中,除去‘濟州和‘樹木就所剩無幾了?!?/p>
38年前,正值壯年的成范永只身來到亂石成堆的濟州島,一心想把荒島變良田。而這樣的情愫,要從成范永童年的夢想說起。
那時候,成范永家的鄰居有一位爺爺種植了一片庭園,成范永被庭園中各色的植物所吸引,仿佛世界的美麗與神秘都集中在那里,可惜老人從不讓孩子們靠近庭園半步。
1962年,剛剛從部隊退伍回家的成范永,在廣播節(jié)目里偶爾聽到關于濟州島的介紹,成范永萌生了去濟州島的想法。經過幾個小時的海上旅程,成范永來到了濟州島。雖然時值初冬,但是濟州島樹木常綠,柑橘滿枝。雖然那時濟州島既不通電,又沒有自來水,但隨處可見的樹木給了成范永極大的驚喜。
從上世紀70年代初開始,成范永頻繁往來于首爾與濟州島之間。每次在生意上有了大收益,成范永就會在濟州島購買一片荒地。24片荒地,成了成范永夢想的最初形狀。
成范永每個月都到濟州島上開墾土地。再后來,成范永去濟州島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停留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他完全沉浸在挖石種樹的樂趣之中??墒怯姓l知道當初那是怎樣的地呀,薄薄的土層下,亂石滾滾,成范永一車一車地將石頭運走,又一車一車地將泥土運來。他運走多少石頭,又運來多少泥土,無法計算。
有一次,幾個朋友來濟州島看望成范永,見他衣衫邋遢,長發(fā)及肩,埋頭拉石頭,和他搭話也不多言語,便悄無聲息地走了?;氐绞谞柋銓Τ煞队赖钠拮诱f:“他大概瘋了,你快把他接回來,送精神病院看看吧?!逼拮有πΓ睦镒蠲靼渍煞虻臓顟B(tài),盡管在旁人看來,成范永的行為與“瘋子”無異,當?shù)鼐用褚舱J為他是只認石頭和樹木的瘋子。別人質疑,成范永都會回答:“等著瞧,我會把這里變成濟州最美麗的地方?!?/p>
“人們在追求較高的物質文化生活享受以外,也需要心靈的安寧、精神的慰藉,使身心在大自然中得到放松。優(yōu)美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可以使人們浮躁的內心得到凈化。在大自然優(yōu)雅環(huán)境的‘洗禮下,人的欲望會得到有效的抑制,克服意念復雜的心態(tài),培養(yǎng)高尚的情操。實現(xiàn)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既有利于人們健康的生存方式,也有利于大自然萬物生靈的永續(xù)存在,在人與大自然共處中實現(xiàn)人們的心靈升華?!边@是成范永《思索之苑》的書中寫到的他質樸而又充沛的感情以及對世界、對人生、對一草一木獨到的思索和啟迪。
“韓國愚公”
對于盆栽,成范永是自學成才。那時他雖然熱愛樹木,卻并不懂盆栽。為了掌握這門知識,成范永邊干邊學,白天換土、植樹、砌墻,晚上便一頭鉆進書里,學習有關盆栽的知識,他經常通宵達旦閱讀有關盆栽的書籍,拜訪行家請教咨詢。漸漸地,他對盆栽入了門,如癡如醉地愛上了濟州島的樹木。
1987年初,成范永腦海里勾勒出韓國濟州特色的盆栽藝術苑的輪廓。1990年4月,成范永開始了歷時三年的艱難工程。
1992年7月30日,盆栽藝術苑終于開園了。可當時的工程完工率僅為25%。值得慶幸的是,開園后,思索之苑在國內外的反響很大。1995年,時任中國國家主席江澤民到此訪問,讓盆栽藝術苑贏得了世人的關注。
在準備迎接江主席之前的日子里,成范永的妻子每天都祈禱江主席訪問那天能是一個溫暖如春的好天氣。江主席來訪那天,果然天氣晴朗。
面對這位中國的國家主席,成范永感到他“比威嚴更多的是親切和慈祥”,江主席在每株盆栽前仔細觀察樹形和樹勢,有不解的地方就仔細詢問,游覽的時間比預定超過了40多分鐘。以后,國內外許多媒體都稱成范永的盆栽藝術苑是“世界唯一的盆栽公園”,每年游客數(shù)遞增30-40%,每天在食堂用餐的游客多時達到上千人。
成范永投入了更多的資金進行盆栽藝術苑的擴建工程。意想不到的是,1997年起,盆栽藝術苑卻逐漸面臨危機。隨著金融風暴席卷東南亞經濟,游客明顯減少,1998年10月,成范永接到了銀行的拍賣通告,他在幾家銀行申請的貸款都遭到拒絕,因為他能抵押的不是土地和房屋,而是植物。而在韓國的土地只能以荒地等級論處。一些人趁機想低價收購成范永的盆栽藝術苑,曾經信任的人當起了掮客。
一段時間之后,媒體對盆栽藝術苑投以關注,甚至呼吁“挽救盆栽藝術苑”。各界好心人紛紛給予成范永資助和鼓勵,成范永的盆栽藝術苑開始從困境中慢慢擺脫出來。
人們看到的是,為了盆栽藝術苑,成范永一家?guī)缀鮾A其所有。人們同樣看到的是,一個占地3萬多平方米,有2000多種盆栽藝術和自然景致,千姿百態(tài)的園林藝術苑豁然呈現(xiàn)在眼前。這個以綠色生命構成的藝術王國,融合天、地、光、雨之氣于一體,雕琢草、木、花、果特異形態(tài)于一園,將人類對藝術的靈感與追求,用植物的婀娜形態(tài)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使藝術不再成為掛在墻上毫無生命的油畫,而供人觀賞。她使人類對美的追求和意境,置身大地使其落地生根,用綠色生命塑造的婀娜多姿、完美結構來體現(xiàn)人類的審美價值與思維境界。
成范永創(chuàng)造出了這個“思考之園”,匯成了一首高雅優(yōu)美的生命之歌,讓海內外客人駐足贊嘆。
“癡人”“癡情”
占地3萬平方米的“思索之苑”成為了濟州島的象征,每個來到濟州島的人,都會聽說這個韓國農夫和妻子歷經38年所締造的神話。
而對于成范永夫婦而言,最幸福的莫過于在盆栽藝術苑里,看到人們幸福的微笑。endprint
成范永和妻子育有一子一女,妻子是典型的韓國女性,溫良嫻熟,通情達理。一家四口生活得富庶而安定。
1968年以前,退伍兵成范永在首爾已經經營了一份不錯的事業(yè)。在首爾幾條熱鬧的大街上,都有他的襯衫專賣店和代銷點,而除此之外,成范永還擁有屬于自己的襯衫加工廠??墒?,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濟州島的成范永無心操持襯衫店生意。1974年,成范永舍棄了首爾成功的事業(yè),干脆把戶口遷到了濟州。
為了盡快發(fā)展庭院,成范永每日早起和工人工作。有一次,獨自干活的成范永突然覺得脖頸擰了一下,到了晚上疼痛難。他想起給妻子打電話,但妻子半夜無法趕來。第二天他強撐著去醫(yī)院打了鎮(zhèn)痛劑,一路折騰到達了金浦機場,流著淚等在那里的妻子立即把他送到了醫(yī)院,在醫(yī)院里住了50多天。這樣的受傷經歷,成范永曾經出現(xiàn)過6次。
1980年,妻子把孩子們留在了首爾,來到濟州照顧丈夫。當時的庭院還在初創(chuàng)時期,每天有10—20個人干活,飯食的準備都是妻子的工作。妻子庭院、家里兩頭忙碌,病倒了好幾次。到了放假,兩個孩子來到庭院,和父母一樣,由于人手緊缺,他們也得干活,幫著大人一起撿石頭、運石頭。多年來,孩子們遠離父母在首爾讀書,直到成人以后,兒子才來到“思索之苑”和父親共同工作。作為父親,成范永有說不出的自豪和欣慰,同時又覺得對不起兒子。
在忙碌了幾年之后,篤信基督教的妻子每天早晨都哭著祈禱:“請上帝給予我能夠今天工作的力量吧?!币苍S是擔心自己倒下來無人照顧孩子,終于有一天,妻子懇求成范永“放了我和孩子們吧,我到首爾經營襯衫廠,你就花錢雇人干吧……”成范永覺得自己沒有理由阻止妻子,他沒有勸妻子留下,但如果妻子要走,他會覺得非常失落。他似乎還沒有好好考慮過妻子對他有多重要,沒有想過妻子的力量有多么巨大。
妻子說要離開的那天早晨,依然像往常一樣忙碌著,直到傍晚,她依然在廚房里忙碌著。從此以后,妻子再也沒說過要離開。成范永至今無法形容那天妻子留下時自己的喜悅。
那天晚上妻子拿著一首自己寫的詩出現(xiàn)在丈夫面前,她流淚吟誦:“……庭院里流淌著乳汁和蜂蜜/這是一個充滿藝術的生命體/盆栽、庭園樹、亞熱帶植物、石、水/營造出自然的和諧統(tǒng)一/這片神奇的土地在召喚?!?/p>
成范永想,這是妻子與他同甘共苦的誓言,他在盆栽藝術苑的一個角落里立了一座碑,上面鐫刻著妻子寫的這首詩,這是多年來兩人攜手走過的見證。
如今,年逾七旬的成范永還有幾個大的夢想沒有實現(xiàn),他準備在藝術苑后面建一個面積為3000平的訪問者博物館,還想建一個盆栽教育館……他經常向家人談起他的計劃,還因此獲得了“夢想家”的雅號。但成范永認為,這不是夢想,他可以讓亂石地變成如夢如幻的美麗庭園,總有一天,他現(xiàn)在的夢想也能成為現(xiàn)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