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
2004年,黑龍江人王海軍為了實現(xiàn)移民新西蘭的夢想,告別妻兒,孤身一人前往南太平洋島國紐埃。從初登陸時的幾乎身無分文、語言不通、靠捉螃蟹和抓野雞為生,到現(xiàn)在擁有一家知名度極高的“野人”餐廳,王海軍用勤勞的雙手和驚人的毅力,書寫了一篇現(xiàn)代版的“魯濱遜漂流記”。2012年10月,王海軍的野人餐廳被《新西蘭中文先驅(qū)報》評為“最具特色餐廳”,但他覺得最大的收獲不是事業(yè),而是自己在紐埃島上沉淀心靈的這段寶貴經(jīng)歷……
移民島國
我1965年出生于黑龍江省佳木斯市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技校畢業(yè)后被分配到佳木斯肉聯(lián)廠(現(xiàn)多多集團)工作。不久,我和同事孫鶯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又有了聰明活潑的兒子王鐵。30歲時,由于業(yè)績出眾,我被提拔為銷售科長,早早進入了有房有車的小康之列。
2002年,由于一次疏忽,我導(dǎo)致公司損失了30萬人民幣,我因此丟了工作,并賠光了家里多年的存款。失業(yè)在家的我,除了借酒澆愁,找不到其他的排遣方式。屋漏偏逢連陰雨,因為酗酒,我的胃、肝、腎都相繼出現(xiàn)了毛病??墒菫榱耸″X,我一直沒敢去看病。
正在此時,我已經(jīng)移民新西蘭的大舅哥回國,他給我指了一條明路:“移民吧,在新西蘭,醫(yī)療、教育、養(yǎng)老,都由政府埋單,或許這可以一勞永逸解決你們家所有的困難!”妻子聽了異常心動,不停鼓動我出國。我何嘗不想,但由于我的英語不好,我咨詢了很多移民中介,他們都認為我學(xué)歷不高,資金條件不充足,所以沒有移民的機會。只有一家中介給我出了個主意,他們認為我可以先移民一個太平洋的島國紐埃,紐埃與新西蘭屬自由聯(lián)合,實際上是變相移民新西蘭。
我通過一幅地圖仔細查找后,終于找到了紐埃這個島嶼,2004年4月,我來到了這個不到2000人的島國,開始了漫長的移民創(chuàng)業(yè)之路。
紐埃是一個風(fēng)景異常秀美的島嶼,對比于我原來生活的鋼筋鐵泥筑就的城市,和終日彌漫著煙塵的污染空氣,這里的大海、藍天、白云,椰林,美得簡直不像真的。這里的人都是身材魁梧的棕色人種,他們過著半原始半文明、自由自在的生活。每個人見到我的第一眼都會招手微笑,快樂地寒暄著“鳥語”。我最開始總覺得尷尬,但后來發(fā)現(xiàn),這無意間拉近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雖然我聽不懂他們的話,但微笑本身就是一種最好的語言。
我的擔(dān)保人名叫凱瑟,是一名略懂一點漢語的導(dǎo)游。最開始他把我安頓到發(fā)電廠邊上的一個房子里,因為當(dāng)時那里有7個中國人,都是來援助紐埃的專家,我和他們住在一起,房租分攤到每個人身上僅為10紐元一天。不過,這對于幾乎身無分文并且沒有工作的我來說,還是一筆巨大開銷。
本來在辦理出國手續(xù)時,他們告訴我一落地就會有一份不錯的工作,但實際上那只不過是一張空頭支票。實際情況和我了解的有著天壤之別,當(dāng)援紐的專家們撤離后,由于身無分文、語言不通,我就像生活在外星上一樣。由于每天焦灼難安,我病倒了。當(dāng)?shù)厝税盐宜瓦M了醫(yī)院。我足足住了兩個月才有好轉(zhuǎn)。幸虧這里的醫(yī)院是免費的,否則我可承擔(dān)不起。當(dāng)我孤獨地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時,我不停猶豫著要不要回國。但凱瑟給我列舉了這里的福利:這里的島民們幾乎都不用工作,但都衣食不愁??床〔换ㄥX,教育不花錢,養(yǎng)老不花錢。沒工作可以領(lǐng)失業(yè)救濟,孩子也全由新西蘭政府養(yǎng)……聯(lián)想到國內(nèi)的諸多生存困境,我決定留下來賭一把。
荒島求生
由于沒有工作,我是不可能取得身份的。但這還不是最迫切的,生存畢竟是最現(xiàn)實又頭疼的問題。
我砍來樹枝,為自己搭了一個簡易窩棚,這里一年四季的溫度最高在28度,最低在15度,所以這個窩棚雖然看起來不美觀,但卻擋風(fēng)遮雨,自我感覺滿舒適。接下來,我又通過最原始的生活方式——釣魚和抓野雞解決吃飯問題。
紐埃的野雞并不是通常意義上我們所說的野雞,其外形和中國的家雞或走地雞沒有任何區(qū)別,只是因為這些雞長期以來沒有人圈養(yǎng),而退化成野雞。最初我擔(dān)心這些雞都是有主人的,后來凱瑟告訴我這些雞都是可以隨便抓的以后,野雞就成為我最主要的食物來源了。因為抓過的雞實在太多,我總結(jié)出島上野雞的生活習(xí)性,公雞什么時候打鳴、母雞在哪里產(chǎn)蛋、哪塊兒地是哪些雞的領(lǐng)地。后來還蓋了一個一米左右的雞籠,吃不完的野雞便被飼養(yǎng)在里邊。
而蝦蟹、甚至鮑魚,我都能成筐成筐地撿上來。由于太多了,吃不完的,我便晾曬成干貨,以備不時之需。
“既來之,則安之”,這是我經(jīng)常鼓勵自己的一句話。我不想完全過野人一樣的生活,比如說我需要剃須刀、牙膏、衣服,我還需要錢買點兒針線。所以,解決溫飽之余,我還需要額外的錢來購買日用品。我開始尋找并琢磨賺錢之路。
我在市面上發(fā)現(xiàn)椰子蟹可以用來跟游客賣錢,或者跟他們做物物交換。這對我來說算得上是一宗無本買賣。我開始練習(xí)抓椰子蟹。椰子蟹可不是一般的螃蟹,它們的體重可達六公斤,因為擅長爬樹并用鉗子弄破椰殼吃里面的椰肉,所以得名椰子蟹。它的味道鮮美極了,可是卻很難捕捉。因為椰子蟹喜歡晝伏夜出,白天通常躲在石頭縫和珊瑚礁里,只有晚上才會出動在懸崖和樹上覓食。 紐埃四面環(huán)海,全部是懸崖峭壁,沒有海灘,所以抓椰子蟹的行為非常危險。在和它們的較量當(dāng)中,我的攀爬技術(shù)和體能在與日俱增。我抓的椰子蟹越來越多了,開始逐漸攢錢了。
與小說中魯濱遜所在的荒島不同,紐埃畢竟是文明社會,我還需要與人交流,需要說當(dāng)?shù)氐恼Z言——紐埃語。島上沒有語言學(xué)校,通訊極不發(fā)達,加上凱瑟常年出差,又沒有翻譯,所以,我只能和當(dāng)?shù)厝吮犬嬛鴣斫涣鳌?/p>
隨著語言能力的提升,我發(fā)現(xiàn)這里的人思想極其簡單,過著閑逸的生活。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在這個島國,犯罪沒有任何處罰,但人們反倒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周圍人群的簡單純樸、與世無爭,影響著我的靈魂越發(fā)平和寧靜。
紐埃的福利之好自然不必說,有一份問卷調(diào)查顯示,太平洋島民(紐埃便是其中之一)是全世界所有種族中最幸福的。最初的幾年,島上曾來過幾個想移民的華人,但在得知上當(dāng)受騙,也就是這里的身份并不是新西蘭籍后,這些人都選擇了離開。我也是過了很久才明白,紐埃雖與新西蘭聯(lián)合,甚至各種福利也由新西蘭政府提供,可這里的人并不屬于新西蘭身份。也就是說我即便拿到了島國的身份,也只是島國的公民而已。但我卻不想離開了。
我成了整個島國唯一留守的中國人。享受著純天然無污染的食物和水,呼吸著純凈的空氣,如果不是想念妻兒,這樣簡單美好、與世無爭的日子可以比得上神仙了!
另一個讓我不想離開的重要原因是,我的健康情況發(fā)生了驚人的好轉(zhuǎn):西瓜般的啤酒肚早就消失不見了,身上的贅肉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結(jié)實有力的肌肉;原來長期困擾我的胃病、失眠等老毛病再也沒出現(xiàn)過;甚至原來稀疏的頭發(fā),又重新變得濃密起來。原來各種保健品和藥,都不如這純自然的生活方式有效啊!
快樂人生
雖然島國不大,但圖書館卻很大,我在這里愛上了讀書。似乎思想境界也不知不覺提高了,經(jīng)常能體驗一種“忘我”和“無我”之境。我也開始反思,國內(nèi)如此一日千里的變化和對物質(zhì)的追求,到底讓現(xiàn)代人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我做起了在國內(nèi)不可能做的事情:自覺地清理來島游客留下的垃圾,并且在凱瑟出差期間,主動照顧他的父親,我還把吃不完的椰子蟹和野雞無償?shù)厮徒o一些老人們做禮物。
大概是為了感謝我把他父親照顧得很好吧,凱瑟給我推薦了一份在廚房工作的機會。工作了半年之后,因為這里的房子便宜,我便用分期付款的方式買了一套三室的房子。
由于在餐館工作,我每天都會接待很多新西蘭、澳大利亞甚至其他島國過來的游客。通過同游客聊天,我發(fā)現(xiàn)他們對我的身世和經(jīng)歷極感興趣,他們說我是現(xiàn)代版的“野人魯濱遜”,很多人還爭著同我照相。
我對現(xiàn)狀既滿足,又還有所期待:為了能符合移民條件,為了早日把妻兒接過來,我還需要賺更多的錢??墒窃趺促嵞??有一天,我突然靈機一動,我何不開一家“野人餐廳”呢?由于這里沒那么多瑣瑣的手續(xù),想干就可以干。
我辭了工作,本想把自己這三室裝修成一個簡單的餐廳,可我又舍不得。最終,我找了一個洞穴來。這樣既因地置宜,還更符合野人的風(fēng)格。由于資金有限,我沒花一分錢,只就地取材找來了島上天然的石頭、鳥巢、枯枝等裝飾,洞穴內(nèi)的照明全用火把。而餐廳所用的食材也都是天然的,比如說我常用的野雞、椰子蟹,加之這洞穴前后正好有我開墾出來的各色蔬菜和水果園,一切就緒。我一向喜歡返璞歸真的東西,所以我盡量使用石器時代能找到的材料,而且琢磨用原始時代的飲食法制作食物。
餐廳的老板加伙計就我一人,人手當(dāng)然不夠。所以,凡是來就餐的客人都得自己動手幫忙。他們需要去菜園摘菜、去河邊洗菜,他們還得自己爬樹去摘椰子,有時還要幫著抓雞,給蟹剝殼??蛻魝兠畹金嚹c轆轆后,終于能在火苗跳動的幽暗洞穴吃上這頓山珍野味。還有什么比自己勞動換來的果實更美味的?!
我的“野人餐廳”名聲越傳越廣,客戶雖不是很多,但贏利卻不錯。終于在2012年9月,我取得了紐埃島民的身份。我第一時間想把妻兒也一同接來島上,可妻子無論如何都要等兒子讀了大學(xué)后再過來。我現(xiàn)在倒覺得兒子不一定非得讀什么大學(xué),也許簡單的生活方式、精神上的充盈能更讓人健康、快樂。而人生的終極追求,不就是健康快樂嗎?
2012年10月,新西蘭最大的華人網(wǎng)站大篇幅報道了我的事跡。我雖足不出島,但在新西蘭的華人中卻家喻戶曉。有記者來采訪我時,評價我是代表中國在這個島國的“平民外交官”。雖然我一直沒有回國,但我的愛國情結(jié)可能比身處中國的人都濃郁。我島上的房子裝飾品不多,但卻有好幾面五星紅旗,那是我專門讓島上雜貨店為我進的貨。島上每年都會有一個類似于嘉年華的活動,每個村子都會來人開車,圍著小島轉(zhuǎn)。我每年也一定會參加這個活動。我會挺拔又孤獨地站在一輛卡車后面,高高舉起鮮艷的國旗,讓五星紅旗在太平洋的上空,迎風(fēng)飄揚。
編輯/劉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