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玉

（浙江中醫(yī)藥大學(xué)，浙江杭州310053）

《素問》云：“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心主身之血脈”；“心者，生之本，神之變也”。指出心的生理功能是主血脈和主神志；而病理上，亦離不開血液的生成與運行障礙以及情志思維的異常。

清人江筆花著有《筆花醫(yī)鏡》，曾舉治療心虛、心實、心熱、心寒的心部藥對，據(jù)其作用之強弱而稱“猛將”、“次將”。近人呂景山撰有《施今墨對藥》，詳細介紹了施今墨先生臨床常用對藥370余對，包括每對藥的組成、單味功用、伍用功能、主治病癥、常用劑量及臨證經(jīng)驗，分類詳盡，查閱方便。對藥又稱藥對，系指兩味藥成對相配，多有協(xié)同增效或減毒作用。我受前賢啟發(fā)，將心病治法及其用藥配伍規(guī)律歸納成益心氣、溫心陽、滋心陰、補心血、活血祛瘀、化痰通絡(luò)、清心導(dǎo)赤、交通心腎等八個方面?，F(xiàn)將其常用藥對分析如下。

1 益心氣

人參、五味子：人參甘平，歸脾、肺、心經(jīng)。大補元氣，補脾益肺，生津，安神。五味子味酸，性溫，入心、腎、肺經(jīng)，功能益氣寧心，補腎澀精，斂肺止嗽，江筆花謂其為“補心猛將”。兩味合用，大補心氣，寧心安神，復(fù)脈固脫，且又能酸甘化陰。主治心氣虛脫證、氣陰兩虛證及心虛所致神志不安證。代表方：生脈散、養(yǎng)心湯、十味溫膽湯。

小麥、甘草：小麥甘平，入心、肝經(jīng)，能益心氣，養(yǎng)心陰，退虛熱，止虛汗，《靈樞·五味篇》記載“心病者，宜食麥”。甘草甘平，益氣健脾，和中緩急。兩味合用，甘潤滋養(yǎng)，具有滋補心肝，緩急和中之效。主治心肝不足之臟躁及各種心氣虛證。代表方：甘麥大棗湯。

2 溫心陽

人參、附子：附子辛、甘，大熱，有毒，歸心、腎、脾經(jīng)，功能回陽救逆，補火助陽。人參功能大補元氣，補脾益肺，生津，安神。人參得附子則補益之力更厚，附子得人參則溫煦之力更宏，共奏回陽固脫，溫通心陽之功。主治陽氣暴脫證及心陽虛衰證。代表方：參附湯。

桂枝、炙甘草：桂枝辛、甘而溫，歸心、肺、膀胱經(jīng)，功能發(fā)汗解肌，溫通經(jīng)脈，助陽化氣，平?jīng)_降氣，善于溫心陽、通血脈。炙甘草甘溫，歸心、肺、脾、胃經(jīng)，功能補氣，緩中，解毒，祛痰，《藥性論》謂其能“補益五臟”，《別錄》云其能“通經(jīng)脈，利血氣，解百藥毒”。兩味相合，辛甘化陽，復(fù)心陽而通心脈。主治心陽虛證。代表方：桂枝甘草湯、炙甘草湯。

附子、干姜：附子功擅回陽救逆，溫心通脈，通十二經(jīng)，無所不利，走而不守。干姜辛熱，守而不走，善散里寒，助附子回陽救逆。二藥相合，回陽救逆之力倍增，前人有“附子無姜不熱”之說。主治心腎陽衰之厥逆、心陽虛證、脾胃虛寒證。代表方：四逆湯、干姜附子湯，附子理中湯。

附子、炙甘草：附子功擅回陽救逆，溫心通脈，然其有毒，且走而不守。炙甘草甘溫益氣，緩中，解毒。兩者相合，辛甘化陽，回陽救逆，溫陽通脈，甘草又能解附子之毒，且能使附子溫陽之力發(fā)揮更持久。代表方：四逆湯。

烏頭、赤石脂：烏頭大辛大熱，有大毒，功能祛風(fēng)散寒，溫經(jīng)止痛，《長沙藥解》云其主“歷節(jié)、腳氣、寒疝、冷積、心腹疼痛之類”。赤石脂甘澀酸溫，歸脾、胃、心、大腸經(jīng)，《別錄》云“主養(yǎng)心氣”，《綱目》謂“補心血”。兩者相伍，一散一收，烏頭善散寒通脈止痛，赤石脂善于溫補收澀，可防止烏頭耗散太過。主治寒凝心脈之真心痛。代表方：烏頭赤石脂丸。

鹿茸（鹿角）、桂枝：鹿茸咸溫，功能壯腎陽，益精血，強筋骨，調(diào)沖任，托瘡毒，因鹿茸昂貴，一般可用鹿角代替；鹿角咸溫，歸肝、腎、心經(jīng)，功能補腎陽、益精血、強筋骨、行血消腫。桂枝功擅溫心陽、通血脈。兩者配伍，補虛興陽，益氣填髓，活血通脈，且剛而不燥，和而不烈。代表方：十補丸。

3 滋心陰

酸棗仁、五味子：酸棗仁味甘、酸，性平，入心、脾、肝膽經(jīng)，功能養(yǎng)心陰、益肝血，清肝膽虛熱而寧心安神。五味子功能益氣生津，寧心補腎，收斂固澀。兩者皆入心經(jīng)，且五味子又入腎，酸棗仁又入肝，能補能收，安神除煩之力益彰。主治心氣不足、心陰虛弱之虛煩不眠，驚悸怔忡。代表方：密旨安神丸、天王補心丹。

酸棗仁、茯苓（茯神）：酸棗仁功能養(yǎng)心陰、益肝血，清肝膽虛熱而寧心安神。茯苓甘淡而平，歸心、肺、脾、腎經(jīng)，功能利水滲濕，健脾寧心；茯神甘平，抱木心而生，善走心經(jīng)而寧心安神。三者均為平補之品，且均能寧心安神，相伍則心肝脾并補而安神定志。主治心肝不足、心脾兩虛等證。代表方：酸棗仁湯、歸脾湯、天王補心丹。

麥冬、五味子：麥冬甘寒，入肺、胃、心經(jīng)，功能養(yǎng)陰潤肺，清心除煩，益胃生津，《本草衍義》云“治心肺虛熱”。五味子功能益氣生津，寧心補腎，收斂固澀。兩者均能入心，合用則補中有斂，能補心之氣陰不足，可用于治療心中虛煩、肺虛久咳等證。代表方：生脈散、天王補心丹。

麥冬、茯神：麥冬養(yǎng)心陰，寧心神。茯神益心氣，安心神。兩者相伍，氣陰雙補，養(yǎng)心安神。主治心陰不足所致之神志不安。代表方：茯神麥冬湯。

百合、知母：百合甘而微寒，入心、肺經(jīng)，功能寧心安神，潤肺止咳。知母苦甘寒，功能清熱瀉火，滋陰潤燥。百合清潤而不膩，知母降火而不燥，百合偏于補，知母偏于瀉。二藥伍用，一潤一清，一補一瀉，共奏寧心安神、潤肺清熱之效。主治百合病。代表方：百合知母湯。

百合、生地黃：百合功能寧心安神，潤肺止咳。生地黃甘苦寒，歸心、肝、腎經(jīng)，功能養(yǎng)陰生津、清熱涼血，《日華子本草》云“治驚悸勞劣，心肺損”。兩者皆能入心，合用則擅滋陰清熱，且生地黃又能滋腎水以濟心。主治百合病及肺腎陰虛之久咳。代表方：百合地黃湯。

4 補心血

酸棗仁、柏子仁：酸棗仁功能養(yǎng)心陰、益肝血，清肝膽虛熱而寧心安神。柏子仁味甘、辛，性平，入心、腎、大腸經(jīng)，功能養(yǎng)心血、潤腎燥、安魂定魄、益智安神。二者相伍，相得益彰，養(yǎng)心安神之效大增。主治心血不足引起的心悸、怔忡、失眠等癥，兼治血虛津虧腸燥便秘證。代表方：天王補心丹。

酸棗仁、當(dāng)歸：酸棗仁功能養(yǎng)心陰、益肝血，清肝膽虛熱而寧心安神。當(dāng)歸甘、辛，溫，歸肝、心、脾經(jīng)，功能補血活血，潤腸通便。兩者相伍，一斂一散，滋養(yǎng)心血，補中有行，主治心血不足之神志不安。代表方：歸脾湯、天王補心丹。

龍眼肉、當(dāng)歸：龍眼肉甘溫，歸心、脾經(jīng)，功能補益心脾，養(yǎng)血安神；當(dāng)歸補血活血，潤腸通便。兩者相伍，補益心血之力益彰，心血足則神志自安。主治心血不足或心脾兩虛之神志不安。代表方：歸脾湯。

5 活血化瘀

丹參、檀香：丹參苦微寒，歸心、肝經(jīng)，功能祛瘀止痛，活血通經(jīng)，清心除煩，《綱目》云“活血，通心包絡(luò)”。檀香辛溫，歸脾、胃、心、肺經(jīng)，功能行氣溫中，開胃止痛，《日華子本草》謂其能“治心痛”。兩者相伍，一入血，一入氣，活血行氣，通心止痛。主治氣血瘀滯之心痛、胸痹。代表方：丹參飲。

丹參、郁金：丹參功能祛瘀止痛，活血通經(jīng)，清心除煩。郁金味辛苦，性寒，歸心、肝、膽經(jīng)，功能活血止痛，行氣解郁，清心涼血，《本草綱目》云其“治血氣心腹痛”。兩者相須為用，活血行氣止痛、清心安神之力益彰。

黃芪、丹參：黃芪甘溫，歸心、肺、脾、腎經(jīng)，功能益氣固表、斂汗固脫、托瘡生肌、利水消腫。丹參功能祛瘀止痛，活血通經(jīng)，清心除煩。兩者相伍，一補氣，一活血，善治氣虛血瘀之心痛。代表方：黃芪丹參飲。

三七、丹參：三七甘微苦溫，歸肝、胃、心經(jīng)，功能止血，散瘀，消腫，定痛，又能補虛損。丹參功能祛瘀止痛，活血通經(jīng)，清心除煩。兩者配伍，活血化瘀止痛之力大增。主治瘀血阻滯之心腹疼痛。代表方田七丹參茶。

桃仁、紅花：桃仁苦甘平，歸心、肝、大腸經(jīng)，功能活血祛瘀，潤腸通便，因其性潤，故能潤燥化瘀，對干血效亦佳。紅花辛，溫，歸心、肝經(jīng)，功能活血通經(jīng)，散瘀止痛。兩者相須為用，活血止痛之力益彰。主治各種瘀血阻滯證。代表方：血府逐瘀湯。

乳香、沒藥：乳香辛苦而溫，入心、肝、脾經(jīng)，功能活血止痛，《綱目》云“托里護心，活血定痛”。沒藥苦平，入心、肝經(jīng)，功能散血去瘀，消腫定痛，《藥性論》謂其主“心腹血瘀”。兩者合用，則活血止痛之力益彰。代表方：活絡(luò)效靈丹。

桂枝、細辛：桂枝功擅溫心陽、通血脈。細辛辛溫，歸心、肺、腎經(jīng)，功能祛風(fēng)散寒，通竅止痛，溫肺化飲，《藥性論》謂其“主血閉”。兩者相伍，則溫心陽、通血脈，止疼痛。主治寒凝心脈之胸痹心痛。代表方：當(dāng)歸四逆湯。

6 化痰通絡(luò)

瓜蔞、薤白：瓜蔞甘寒，開胸散結(jié)，行氣祛痰。薤白辛苦溫，通利胸陽，下氣散結(jié)，又可制約瓜蔞之寒。兩者相伍，功能通陽祛痰，理氣寬胸，若加白酒則能助溫通血脈，加半夏則化痰散結(jié)力強。主治胸陽不振，痰凝氣滯之胸痹。代表方：瓜蔞薤白白酒湯、瓜蔞薤白半夏湯、枳實薤白桂枝湯。

石菖蒲、遠志：石菖蒲辛苦溫，歸心、胃經(jīng)，功能豁痰開竅，化濕開胃，醒神益智。遠志苦辛溫，歸心、腎、肺經(jīng)，功能安神益智，祛痰，消腫。兩者合用，善于豁痰開竅，安神益智。主治痰迷心竅之神志不寧以及痰阻心絡(luò)之胸痹心痛。代表方：安神定志丸、開心散、定癇丸。

石菖蒲、郁金：石菖蒲功能豁痰開竅，化濕開胃，醒神益智。郁金功能活血止痛，行氣解郁，清心涼血。二藥配伍，一氣一血，一溫一寒，豁痰行氣，宣痹止痛，相得益彰。主治痰瘀阻絡(luò)之胸痹心痛以及痰蒙心竅證。代表方：定癇丸。

7 清心導(dǎo)赤

黃連、阿膠：黃連苦寒，歸心、脾、胃、肝、膽、大腸經(jīng)，功能清熱燥濕，瀉火解毒，《珍珠囊》云其善“瀉心火”，江筆花謂其為“瀉心猛將”。阿膠甘平，功能補血滋陰，潤燥，止血。兩者配伍，一清一補，補瀉兼施，養(yǎng)陰清熱，安神、止痢。主治陰虛火旺之失眠、熱痢等。代表方：黃連阿膠湯。

朱砂、黃連：朱砂甘而微寒，入心經(jīng)，重能鎮(zhèn)怯，寒能清熱，故能鎮(zhèn)心安神，且清心火，亦是“瀉心猛將”。黃連苦寒，清心除煩泄熱以安神。二藥相合，直入于心，一鎮(zhèn)一清，使心火降而神志安。代表方：朱砂安神丸。

丹參、黃連：丹參功能祛瘀止痛，活血通經(jīng)，清心除煩。黃連苦寒，瀉心火，清熱除煩。兩者相伍，清血熱、瀉心火、安心神之力益彰。代表方：清營湯、兩歸湯。

生地、竹葉：生地入心腎經(jīng)，甘涼而潤，清熱涼血養(yǎng)陰，既能清心熱，涼心血，又能養(yǎng)心陰，滋腎水，使腎水上濟心頭，則心火自清。竹葉甘淡而寒，歸心、肺、膽、胃經(jīng)，功能清心除煩，引熱下行。兩者相伍，清補兼施，共奏清心、養(yǎng)陰、利水之功。主治心火上炎及心熱移于小腸。代表方：導(dǎo)赤散。

8 交通心腎

黃連、肉桂：黃連苦寒，善清心熱，瀉心火。肉桂辛甘大熱，入腎、脾、心、肝經(jīng)，功能補火助陽，引火歸源，散寒止痛，活血通經(jīng)，可補下焦之真火，引浮越之虛火潛藏于腎。二藥一寒一熱，相伍則溫清并用，以清為主，能清心除煩，引火歸元，交通心腎，對心腎不交之失眠有顯著療效。兩味相合謂之交泰丸，兩者劑量比例為10∶1。

茯苓、遠志：茯苓甘平，其氣先升后降，功能利水滲濕，健脾寧心。遠志功能豁痰開竅，化濕開胃，醒神益智。茯苓善通心氣與腎，使熱從小便出為主，遠志能令腎氣上達于心，兩者相伍，故能交通心腎，寧心安神。代表方：歸脾湯、安神定志丸、天王補心丹。

磁石、朱砂：磁石辛咸微寒，能入腎鎮(zhèn)陰使相火不得上擾。朱砂甘寒，能入心清熱，使君火不得上炎。二藥相合，能鎮(zhèn)攝浮陽，交融水火，使心腎相交，則精氣得以上輸，心火不致上炎。代表方：磁朱丸。

上述諸法，可單用一法，也可數(shù)法合用。然臨證所見，心病往往寒熱虛實錯雜互見，往往不是單用其中一法所能奏效，故常需數(shù)法合用，并能因時因地因人制宜，靈活運用上述藥對，才能照顧全面。合理使用藥對，往往能收到事半功倍之效。